“拂柳盟竟龜縮在這裡,怪不得探哨沒辦法察覺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略顯昏暗的溶洞上壁,薄霧流淌穿行間易乾的面孔顯化,其神色帶着疲態,他循着八卦銅牌和那凶煞獸魂的氣息連續施展數次吞雲遁方纔在短時間內趕到此地,饒是這具分身的實力堪比蘊嬰大圓滿,也難免疲憊不堪,畢竟霧化分身的本源力量就是吞雲妖氣,頻繁展開吞雲遁無疑會極速消耗其根本之力。
明知如此,易乾也不得不這麼做,拿出舒婉的那個用來探知氣息的羅盤看了看,其上的波紋已徹底消失不見,說明八卦銅牌內封存的獸魂氣息已被完全掩蓋,若他再遲疑一會兒,恐怕就很難在這氣息消隱前尋到此地了。
既然已經選擇過來一探究竟,易乾便不再考慮得失,一邊時刻注意着下方那百餘拂柳盟修士的動靜,一邊以霧流之態朝着剛纔羅盤最後的指引方向緩緩行去。
這溶洞的巖質很是特殊,內部之人的神識可以外探,外來的神識卻無法深入洞中,這種怪異的現象並不是人爲造成,而是由於這溶洞本身就有着如此作用。
“看來是天上那陰雨的緣故。”
化身爲霧的易乾謹慎地沿着溶洞上壁滑行,他沒有貿然接觸那看似無礙的洞壁,過人的直覺告訴他,這洞壁的異樣絕不僅僅是阻擋外來神識那麼簡單!
“驕子洞用一個不過百里的幻象遮掩了數萬裡的天驕草原,可如果這是真正的地域,那豈不是說被大衆所熟知的雲封境版圖少了一大塊嗎?普通的散修不理會這事,難道雲封六派的其它五方也不在乎?”
易乾眯着眼睛,他總感覺天驕草原是一個迷霧重重的地方,以他的性子,只要不是惹到自己和周圍之人的身上,他就不會去管旁人的閒事,然而天驕草原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讓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彷彿要有什麼威脅到他的事情會在此處發生…
淡淡的薄霧靜靜流淌,隨着不斷深入溶洞,下方的拂柳盟修士已越來越少,說明已逐漸接近目標所在之處。
“大方面的狀況讓本尊去想吧,我這具分身只需要處理自己的事情即可。”
收斂心神,易乾停下身形凝望過去,就見兩個年紀稍長、看起來五十許的男人立在下方百丈外,這二人皆是一襲醬紫色衣衫、面無表情地分兩邊靠着洞壁站在那裡,似衛兵一般。
“金丹十層…不,都是半隻腳踏入了蘊嬰!”
易乾沉吟片刻,沒有冒險現身強行突破,他來這裡的目的是把八卦銅牌拿到手,易盟那邊還需要他儘快回去主持大局,在這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肉眼難辨的霧流繼續行進,百丈的距離瞬息即過,可就當易乾要悄然穿過這二人頭頂上方時,只聽一聲尖銳的嘶鳴驀地響起,其音直刺耳膜,恍如警報!
警報聲響起的瞬間下方二人中立刻有一個猛然擡頭,冷哼中騰空而起!其周身浮現出數枚核桃大小的扁平鱗片,這些鱗片呈瑩白之色貌似魚鱗,上面傳出陣陣濃郁的水汽,顯然是來自某種強大的水行妖獸。
易乾沒有看這中年男人,他轉臉望去,發現不遠處的洞壁上趴着一隻僅有兩寸多長、形似壁虎的小獸正張開窄小的嘴巴發出嘶鳴,約莫只有一甲子的道行,看上去僅僅是和小烏一樣的半品妖獸而已。
“連尋常元嬰期修士都未必能察覺得到我的蹤跡,你個半品小獸是怎麼感知到的?”
目光閃動間,易乾顯露出身形隔空一抓,那壁虎似的小獸就在掙扎中被吸攝過來,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收到虛空域,同時向其內傳去神念。
“小夜!接好你家親戚!”
此事罷了,易乾這纔看向那氣勢洶洶急衝過來的中年男人,淡然道:“我來找你們盟主有點私事,莫要攔我,否則…”
那中年男人不容易乾說完便斷然斥道:“呱噪!”
在這同時,他左手掐訣,另一手在身前用力揮過,懸在其四周的那些鱗片驟然亮起刺目的光彩,水汽迸發間朝着易乾激射而去!
“既非要出手,那就怪不得我了。”
易乾不再多說,身子疾速下落、毫不躲避地迎了下去,也不見他有什麼掐訣的動作,其身影頓時變得模糊不清,滲人骨髓的寒意收而不發、全部凝聚在他體表寸許之內。
“不需要掐訣的術法?”
那中年男人在看到易乾的狀態後微微一怔,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沉聲開口道:“老楊快出手!可能是化人兇妖!”
被喚作“老楊”的正是那一直立在原處沒有動彈的另一箇中年修士,他聞聲驀地擡頭,其兩眼瞳孔竟有數尺紫色光芒吞吐!這紫芒從易乾身上掃過後略有渙散,老楊微皺眉頭,嘀咕道:“不是兇妖…也不是修士?這…”
他猶疑不定間,那數枚帶着強烈光彩的鱗片分多個方向擊中易乾全身,濃厚如實質的水汽迅速瀰漫開來,然而尚未徹底籠罩易乾,這些水汽的速度就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限制住,從遲緩轉眼就到了完全停滯不動…
“喀喀喀…喀…”
水汽結成的冰凌在密集的脆響聲中蜿蜒出無數裂紋,易乾身軀微微一震,這些冰凌便碎裂成粉,包括那數枚鱗片也隨之破裂、失去了所有的光澤。
鱗片的破滅令那中年男人臉色一白,他眼中流露出駭然之色,明顯沒想到自己苦苦煉製多年的慣用靈寶居然一個照面就被毀去!
“…蘊嬰大圓滿!!”
心中咯噔一聲,正要咬牙再祭出幾件法寶阻擋對方,他的耳邊響起老楊的急聲傳音:“快退!這是一具分身!”
“分身?”
這中年男人神情一愣,旋即想到事情的關鍵。
無論用什麼術法祭煉分身都是一種非常耗費資源的事情,沒有足夠雄厚的財力根本不足以祭煉出一具強大的分身,況且眼前的這黑衫之人雖顯露出的真力十分稀薄,但戰力已超越了蘊嬰小圓滿、達到堪比大圓滿的程度!僅僅分身就有如此強橫,其本尊的修爲會高到何種地步?
在場的這二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單論修爲層次的話,易乾的分身還要高過他本尊許多…
“誤會…這是一場誤會!前輩還請稍後,在下這就進去向盟主通報…”
想通彼此實力對比後,這中年男人頓時戰意全無,不再妄圖祭出法寶阻擋易乾,一邊全速後撤一邊急急開口致歉。
“呱噪!”
同樣的兩個字,從易乾口中說出落在此人耳中卻如同炸雷一般!他擡手向前一按,其身影在此人眼裡恍若在虛實轉換間生生向前挪移了數丈距離,原本相隔較遠的手掌也直接印在了這中年男人的胸口…
吞雲噬!
易乾的掌心內一個虛無的漩渦高速旋轉,此人的胸膛立刻像是被吸走了不少生命精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凹陷下去,其體內真力彷彿開閘的洪水般疾疾流逝!
吞雲噬是一種以自身內在的吞雲妖力施展、強行吞噬外物的靈氣真力妖氣爲己用的吞雲妖術,聽起來好似霸道無雙,但施展時存在着不少弊端,如果對手的修爲高過自己,那麼施術者本身便很有可能受到不可逆轉的反噬!最終的結果就並非噬取對方之力,而是自己之力反補敵方了。
這不是易乾第一次展開吞雲噬,不過他之前多數時候都是用此術用於吞噬金丹之時,相對來說風險較小,像今日這般直接去吞噬半步蘊嬰強者的真力尚屬首次!
然而這中年男人心底已升不起半點反抗之心,在他的猜想中,眼前這黑衫修士的本尊必定是元嬰期大修士,更可能是元嬰中期以上的老怪!否則怎會擁有氣息如此詭異、威壓無限接近於元嬰層次的分身?得罪了這樣的老怪,即便有桓建業撐腰亦是死路一條!他一心只想着平息對方的怒火,還哪有心思組織反抗?
“前輩且慢動手!!”
見易乾下手不留餘地,地面上的老楊也有些慌神,咬牙飛身而起就要上前勸阻,急切但不失優雅的話語從溶洞深處傳來。
“這位道友,桓某對屬下管束不嚴,還望道友賣桓某個面子,放過我這不開眼的門衛,你我熱茶一敘如何?”
聽聞桓建業發話,老楊神色一緩,立刻停下身形不再靠近,修道不易,凡是神智清醒之人大多不願跟一些有底蘊的人物輕易結仇,桓盟主已經給了臺階,如果他是這黑衫修士的話一定會就此停手,大不了事後索要賠禮就是,忍一時之氣總好過直接撕破臉皮。
然而,老楊沒想到的是,易乾對桓建業的話完全充耳不聞,其掌心內的吞噬之力反倒更加劇了幾分,那中年男人的皮膚快速乾癟,其腹中金丹徹底潰裂、全部真力都被吸了個乾乾淨淨!
將面帶萬分絕望和驚恐的屍體丟落在地,易乾甩手一縷霧絲劃開此人的額頭,一股還冒着熱氣的血液被他吸攝至半空凝爲一團飄於其手掌之上。
“這茶,夠不夠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