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三邊總督
韓文登慢慢打開禮盒,只見裡面放着一件東西,用綢布包裹着,輕輕打開,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躺在裡面,這件東西把兩小筒連在一起,饒是見多識多的韓文登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東西,感覺怪怪的。
不過這件東西做得倒是精巧,鑲了黃金、嵌了寶玉,看起來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皓山啊,這件是什麼東西?”韓文登忍不住發問道。
陸皓山笑着說:“不知大人有沒有聽說遠千里眼?”
“千里眼?本官不僅聽過,書房內還有一具花重金從外番人手裡買來的一具,那玩意不錯,看得挺遠的,可惜有一次不小心從馬上掉下來,摔破了”韓文登說着,心裡一個激靈,有點吃驚地問道:“你不會說,這玩意就是千里眼吧。”
“正是,大人試看一下就知道。”
韓文登一邊擺弄着手裡的望遠鏡,一邊好奇地問道:“這玩意什麼用,這樣看嗎?”
好傢伙,把望遠鏡看反了,陸皓山忍住笑,連忙走上去,一邊校正一邊教導韓文登怎麼正確使用這架望遠鏡,其實也很簡單的,韓文登以前也用過千里眼,可以說一點就會,學會怎麼使用後,韓文登就興致勃勃地玩起這架望遠鏡來。
很快,韓文登就發現這種雙筒望遠鏡好處,不僅看得遠、看得清,看東西的時候也自然很多,流入大明的望遠鏡絕大多數都是伸縮式單筒望遠鏡,看的時候需要眯着一隻眼,而陸皓山做的是雙筒望遠鏡,更符合人體工學,無論是應用還是工藝,都不是那種簡單的單筒望遠鏡可以相媲美的。
一代工藝大師的作品,哪裡會差。
玩賞了好一會。韓文登才放下,有點愛不釋手地玩賞着手裡的望遠鏡,剛纔覺得它怪怪的,現在一點也不覺得怪了,做工精細,線條流暢,不僅鑲嵌了寶玉,還雕有讓人賞心悅目的祥雲圖案,真是越看越喜歡。
“不錯,不錯。皓山,你這壽禮真是送得太好了,老夫很喜歡,讓你破費了。”韓文登看着陸皓山,面露笑容地說。
再一次給自己驚喜,還真是機靈、懂事。
別人來送禮,字畫送得多了,感到平淡,金銀財貨又覺得有點俗。前面的那些禮單韓文登都看了,雖說都挺貴重,不過並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禮物,倒是陸皓山這件禮物。又精巧又實用,這讓韓文登非常滿意。
陸皓山馬上恭敬地說:“其實不值幾個錢,知道大人兩袖清風,所以上面鑲的都是普通的玉石、綠松石之類不值錢的東西。難得大人喜歡,這是下官的榮幸。”
上面鑲了珍珠、貓眼石等珍貴的材料,可是陸皓山張嘴就說綠松石。這樣就顯得這禮物不是很貴重,就是傳出去對自己的官聲更加響亮,韓文亮了聽了心情大好,高興地說:“有心了,一會本官得跟你多喝幾杯。”
“謝大人。”陸皓山謝過,然後很識趣地退到一邊。
這次壽宴,韓文登纔是主角,能來這裡賀壽的,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估計最小的就是自己這個小千戶,陸皓山心知肚明,讓人記憶深刻就行了,沒必要大出風頭,而一旁韓府的管家也在忙碌,自家老爺說一會和陸皓山喝幾杯,這樣一來原本沒資格上主桌的陸皓山就得安排上主桌,不然老爺和誰喝去,這樣一來,就得有人要被拿下去,哪個要拿下去這些都是他要考慮的事。
祝了壽又送上賀禮,陸皓山被剛纔引路的待女帶到一邊,喝茶、用點心,等着一會入席。
陸皓山賀完,那些宴客又接連有來,陸皓山還是新人,一邊和旁邊的人客套,一邊看着別人給韓文登賀壽,對他來說,這是一個融入的四川都司的一個機會,陸皓山發現,在場的人,有帶兵的將領、有負責後勤的僉事、有巡視的同知等等,這些都在軍中佔重要位置,難怪韓文登能扳倒郭峰,讓郭峰將令不達,指揮系統失效,差不多讓人給架空了,這樣看來郭峰輸得倒不冤。
“報,三邊總督洪大人架到。”
本來有點平和的氣氛一下子激動起來,在大明,叫得響洪總督只有一人,那就是新任的陝西三邊總督戰洪承疇,這在大明武官裡可是一號人物,堪稱是暴民的剋星,鎮壓起暴民可是一點也不手軟,別人說殺降不祥,但他舉起屠刀毫不手軟,死在他刀下的“暴民”可以說數不勝數,在民衆心中有“洪閻王”之稱。
陸皓山知道,對於農民起義,明朝的態度一開始並不是很強硬,前任陝西三邊總督楊鶴主張以撫爲主,以剿爲輔,但是年年大旱,捉襟見肘的戶部也拿不出錢銀,遼東戰線官兵糧餉都發不出,哪有什麼銀子撫養那些災民,那些拿着的“免死票”回鄉的暴民,發現他們依然生活無着,依然要餓肚子,而官府的官差依然來催交錢糧,能幹什麼?只能再次造反。
於是,百姓反覆暴動,朝廷也終於明白“撫”不如剿,於是,主張“以撫爲主”的楊鶴黯淡下臺,而一直主張剿的洪承疇受到重用,接任陝西三邊總督,而洪承疇在大明武將中也算是一位將星,沒想到他竟然來參加韓文登的壽宴。
現在暴民在陝西、山西鬧得正歡,他怎麼有空趕來成都了?
不光陸皓山感到驚訝,就是在場的賓客也感到吃驚,就連壽星韓文登也驚訝得站起來,事實上,他欣賞洪承疇的個性,也有一點故交,但沒想到他會來,聞言連忙站起來,馬上出去迎接。
“洪兄,真的是你,沒想到你能來,真是讓韓某受寵若驚啊。”還沒走出大廳,那洪承疇已經到了,韓文登馬上笑着說。
“韓兄真會開玩笑”洪承疇笑着說:“不過也不是專程來的,有點公事,徑經這裡,就來蹭吃一杯壽酒喝,行色匆忙,沒有準備賀禮,還請韓兄能多多包涵,日會再補上。”
兩人都可以說是文人出身,飽讀詩書,在這種非正式的場合,不呼對方的官名,反而以“兄”相稱,說明他們的私交還不錯。
韓文登哈哈一笑,拍了拍洪承疇的肩膀說:“怎麼說這話,洪兄你能來,這已是最好的禮物,還費那麼多心幹什麼,對了,洪兄,現在那些暴民鬧得正歡,怎麼現在有空出現在這裡?”
“化緣,韓兄相信嗎?”洪承疇有些苦笑地說。
“化緣?”韓文登楞了一下,不過很快點點頭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倒是委屈洪兄了。”
對一支軍隊來說,有一件事比指揮者的指揮技巧更重要的,那就是後勤,軍中無糧三日則亂,不過想想倒合理,陝西是重災區,十室九空,最多時大大小小過百股暴民到處搶掠,都易子相食了,而朝廷的錢糧更是捉襟見肘,對一個優秀的將領來說,有時也要想辦法週轉一下,不能全靠朝廷,要不然士兵都得餓死,還打什麼仗,四川是天府之國,雖說也有暴亂,好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跑到四川尋求幫忙。
這家不好當啊。
韓文登也不再追問,笑說說:“洪兄,請。”
“請”
就在韓文登和洪承疇惺惺相惜之際,陸皓山忍不住問道:“周僉事,洪總督不是忙着剿滅那些反賊的嗎?怎麼千里迢迢跑到成都來了。”
洪承疇和韓文登說“化緣”時有意壓低聲音,畢竟這事不光彩,最重要的是,陸皓山的官階太低,安排的位置也有些靠後,並沒有聽清楚,在他印象中,這時候的洪承疇,新官上任,肯定要做出一些政績、忙着剿匪纔是,怎麼他有時間來這裡了?周僉事就是週中,就是他代韓文登邀請陸皓山的,正好坐在陸皓山的身邊。
“是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反賊大批進入山西,山西的官員上報朝廷說陝西剿匪不力,以鄰爲壑,而洪總督剿匪得力,深得皇上器重,特批他帶兵進山西剿匪,這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也時候好好教訓一下那些無法無天的泥腳子們了。”週中在都司府,消息靈通,陸皓山又是自己人,笑着對陸皓山解釋道。
“是時候?”陸皓山吃驚地說:“大人,是不是有什麼變故?”
週中點點頭說:“沒錯,陸千戶你果然細心,主要後金入侵畿輔地區的軍隊飽掠而還,再說現在已經入冬,遼東寒冷無比,不宜作戰,沒了遼東戰線的威脅,朝廷可以騰出手來對付他們了,像陝西總兵王承恩、甘肅總兵楊嘉漠等勤王軍隊,陸續調回陝西參加追剿,也就是這樣,逼得那些泥腳子跑到山西,洪總督一邊派兵繼續追剿留在陝西的暴民,一邊抽調兵力,尾隨反賊入山西,像曹文詔、艾萬年這兩位猛將已先行出發,估計洪總督在作最後的籌備吧。”
原來是這樣,陸皓山恍然大悟,難怪最近四川邊境這麼平靜,原來是主戰場轉移到山西了,是危機也是轉機,對李自成、張獻忠他們來說,這是一個發展擴大的機會,不侷限於在陝西一個地方起義,放眼中原,這是趕虎進山啊。
對自己來說,是不是也是一個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