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人爲財死
斜日西下,殘陽如血,那和熙的陽光照在荒涼、寂靜的大地上,好像想盡最大的努力替大地萬物驅走寒冷,給這片飽受災難的大地一絲慰藉,斜陽下,把一個穿着棉甲士兵的身影拉得老長,在荒野中顯得那麼悽清,在蕭瑟的寒風中,那身影卻站得筆直。
長官不在現在督察的情形下,還能如此自律的士兵不多,而陸皓山麾下的兵恰能做得到。
守在這裡的,正是文衝千戶所第一斥候小隊的小隊長張平和手下鄭輝,今日輪到他們東面的方向值勤。
“啊”看了一下眼要下山的太陽,張平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用手扯一下身上的棉甲,嘴裡嘀咕道:“這鬼天氣,比我們四川可是冷多了,這十一月還沒到就冷成這樣。”
“那可不是”鄭輝附和道:“這裡雖說近京師,可是也不見得有多好,我們那地,可是有名的天府之國,那是沒得比的,幸虧我們大人慷慨,給我們多置一層內衣,要是隻靠朝廷發下的那身棉甲,人都冷成狗了。”
陸皓山對手下向來大方,糧餉給得足,就是穿衣等方面也照顧到,寒冬還沒到就置了一身厚曖的內衣褲供給手下,所以文衝的士兵就是在寒風中也站得筆直,不像另的部隊,一吹冷風就直打哆嗦。
看着身上那身曖和的內衣,張平心裡暗想道:都說男的怕入錯行,女的怕嫁錯郎,其實還應有一句,入對行還得跟對人,要是跟了那些喝兵血的將領,估計那日子過得比一狗還不如。
“隊長。有情況。”張平正想着,身邊的鄭輝突然提醒道。
張平心中一緊,連忙問道:“什麼事?”、
鄭輝把手中的千里目遞給張平……一邊遞一邊說:“隊長,你看。看樣子是一隊陝西兵來了。”
張平接過千里目一看,沒錯,只見一隊大約一千多人的部隊正在朝自己這裡進發,看那些裝束和麪孔,是陝西兵無誤,那些士兵一個個面黃肌瘦,好像曬蔫的葉子,沒什麼精氣神。一些好像軍官模樣的人,還用馬鞭抽打着手下。
“天快黑了,這些人怎麼還在趕路?再不紮營就天黑了。”鄭輝在一旁嘀咕着。
“估計是接到軍部的命令吧,那些坐在衙門的大老爺哪理會我這些當兵的辛苦,一紙命令就讓將士們沒命地跑,這叫什麼,上官動動嘴,小兵跑斷腳”張平猶豫了一下,很快說道:“小輝,去。看看他們有什麼來頭。”
“是,隊長。”鄭輝應了一聲,然後牽出藏在樹林裡的馬。翻身上馬然後輕叱一聲,徑直盤問這支來路不明的軍隊去了。
平日碰見也就罷了,不過後面二十里就是飛來峰,那是自己人的大本營,千戶大人就在飛來峰住着,一切爲了安全起見。
就在鄭輝去盤問時,張平一直用千里目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這樣做有一個好處,萬一有什麼突發事件。留下的一個人還可以給本部送信,就在張平腳邊就有一個外面裹着棉布的籠子。裡面放着兩隻用來送情報的信鴿。
稍有不對,馬上放出。不出半刻鐘,大本營就能收到消息。
在千里目中,張平看到鄭輝和一個隊長模樣的人交流,不知兩人說些什麼,那鄭輝不時點頭,臨走時還拍了拍那個小隊長的肩膀。
“小輝,他們什麼來路?看到你和他們又說又笑的樣子,怎麼,碰上老朋友了?”等鄭輝回來後,張平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是,隊長,這些是陝西曹將軍的兵,據他們說要趕到武安圍剿,因爲路上耽擱了,所以就是天快黑還得趕路,那個人也不是什麼老朋友,就是說我們是文衝千戶所的,那個人就一臉妒忌,說他們怎麼苦而我們怎麼好,臨了安慰他二句罷了。”
都是吃公家的飯,剿匪時有交流、有協作,接觸多了,川軍文衝部就成了各軍羨慕的對象,能不羨慕嗎,一個個以馬代步,吃好住好糧餉高,而主將不貪沒功勞也不克扣糧餉,打賞起來也從不手軟。
都不知多少人暗中打聽陸千戶還要不要再招人,有些隊長、什長說只要肯收,就是做一個小兵也心甘情願。
張平一臉嚴謹地問道:“都盤問清楚了沒有?可不能馬虎。”
“沒問題,隊長,那暗語他們都得出,而且他們還有曹將軍的手令。”
又是武安,最近還真是不安生啊,張平也聽過最近有不少暴民有異常活動,估計又是到武安有什麼搞作,而陝西兵急行兵,不用說,也是爲了這件事吧。”
看到沒什麼問題,張平不再說什麼,拿出筆在嘴裡呵了幾下,刷刷寫了幾句密語,然後熟練地綁在其中一隻飛鴿腿上的竹筒裡,手一揚,信鴿沖天而起,那翅膀只是振了幾下,很快就消失在林間。
剛放完信鴿,鄭輝忽然看到剛纔和自己說話的那個隊人帶着幾個人滿臉堆笑地走過來,不由皺着眉頭說:“站住,黃隊長,你要幹什麼?”
“喲,兄弟”那個黃隊長一張口,露出一嘴大黃牙,自來熟地說:“別緊張,兄弟我有好事便宜你。”
“什麼事?”都是自己人,剛纔還說過話,鄭輝也不疑有它,有些奇怪地問道。
黃隊長打開一個包裹,張平和鄭輝眼前一亮,包裹裡全是首飾珠寶一類的東西,張平還沒有說話,那個黃隊長徑直說了:“我們趕也幾天路,天天吃硬得像石頭的饅頭,嘴裡都淡出一個鳥來了,我們大人讓我來找點吃的,不知兩位兄弟手下有沒有酒肉,我們用這些換點酒肉孝敬我們大人,價錢好說,放心,絕對不會虧了二位。”
原來是找吃的。
張平和鄭輝鬆了一口氣,嘴上客套。心裡卻有些鄙視,心想這些珠寶首飾十有八九是搶老百姓的,聽他的口氣是買東西孝敬他們的上司。估計是用自己搶來的東西去拍上司的馬屁,還真是聽話。
這分明是讓自己敲竹杆。張平和鄭威相視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很明顯,兩人都動心了。
金銀財貨前,又有幾個人不動心呢?
這可是送上門的橫財。
兩人把身上吃的拿出來,就是身上珍藏的肉乾、用來驅寒酒也拿了出來,陸皓山對手下不薄,對這些站崗的手下更是優厚。二人東摸西拿,拿出一小堆積吃的,還有兩小壇驅寒喝的酒。
“不錯”黃隊長把拎着手裡的食物,大方地說:“這荒山野嶺的,拿出這點東西不容易,這樣吧,兩位兄弟一人挑一樣,就算是交個朋友。”
還真是大方,那些東西值不了幾個錢,沒想到這個黃隊長這麼大方。讓一人挑一件,張平和鄭輝剛纔看到裡面有不少值錢的東西。
這下可是發財了,這些傢伙這麼大方。估計這些東西是搶來的,他們也不珍惜吧。
張平和鄭輝聞言一喜,謝過後心蹲下身去挑金銀財,張平自拿起一串珍珠鏈子正在猶豫間,突然感到胸間一痛,好像一下子失去對身體控制,下意識低頭一看,只見胸口前露出半截鋒利的刀刃,刀尖還在滴着血。
心頭突然醒悟自己中伏了。這些人肯定不是陝西兵那麼簡單,張平想反抗、想大聲叫喊。想把籠裡子裡信鴿放出示警,可是這一切都遲了。那致命的一刀好像帶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氣力,不過張平感到自己並不寂寞,因爲他倒下之前,看到他的手下鄭輝,他的腦袋很誇張地扭在後面,兩隻眼珠子快突出來。
竟然是在猝不及防之下,硬生生讓人扭斷脖子,和自己一樣,眼睛睜得大大的,這是死不瞑目,在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張平明白一個道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順利解決二人後,一個小兵打扮、毫不起眼的人越衆而出,瞄了地上兩具屍體,滿意地點點頭:“通知後面的跟上,剩下的人,繼續前進。”
“是,馬首領。”衆人面色一凜,連忙應道。
說話的是老回回,經衆人的推舉,他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爲了保證這次行動能順利進行,所有人都聽他的調度,違令者,就是不是他自己的兵,也可以當場斬殺。
老回回眯着雙眼,眼裡透着一絲凌厲的殺氣,心裡暗暗說:離成功,僅僅有二十里。
寒月十月,外面雖說是寒風肆虐,但是陸皓山的臨時營房內那是房紅帳曖,那帳蓬正中架了一堆篝火,上面吊着一個大鐵鍋,鍋裡滾着大塊大塊的羊肉,在翻滾中,陣陣肉香撲鼻而來,讓人聞到都垂涎三尺。
每次休整,對陸皓山來說是練兵的時機,也是籠絡人心的機會,經常在帳中設宴,宴請手下,一邊吃一邊討論戰事,在談笑間,不僅讓一衆手下更好成長,彼此之間的情誼也在不斷昇華。
很多將士都以受到陸皓山的宴請爲榮,很明顯,這可是心腹的標誌。
要說受到陸皓山邀請得最多,無疑是唐強和李定國二個,他們堪稱陸皓山的左膀右臂,陸皓山很多事都交給這二人處理,所以逢宴必到,當然,像孫熊、大山、趙功常也很受重要,只是因能力問題各有些差異罷了:孫熊武力高但智商一般,辦事一根筋,平日把紀風交給他最合適了,人稱影子,因爲他崇拜陸皓山,陸皓山說什麼他就應什麼,自己沒有什麼主見,也就成了陸皓山的“影子”,趙功常和大山擅長偵察、打探消息什麼的,老是要在外面跑,則被戲稱“左腿右腳”。
不過二人並沒感到有什麼不妥,作爲陸皓山的下屬,他們反而引以爲榮。
正在吃喝間,李定國突然把耳朵貼在地面,傾聽了一下,突然一臉正色地說:“有動靜,好像有大隊人馬向這裡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