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懶得理她,趕緊叫了管家過來,吩咐準備酒菜。
“是要上心準備。”常杜氏道:“人家都是天上星宿般的人物,這一次救了和裕升,又賞臉過來,瀚哥兒將來還得靠人家,說來說去,瀚哥兒就是官小,錢再多有什麼用,商人見了官就得低一等,你就是不聽我話……”
管家在外聽着,常寧也是一臉無奈,吩咐好怎麼準備酒菜後,就趕緊叫這管家離開。
現在的管家張瑞也是家生子,只是能力見識都比張春差些,現在張瀚要栽培張春,把他當一個重要人選來用,只得把張春從家裡調用出來,張瑞便是替補上來。
“娘你知道什麼?”常寧也並不是沒有脾氣,豎起風眉向常杜氏道:“鄭兵備拿瀚哥當子侄看,麻總兵與瀚哥是論朋友之道,賴參將則是巴結瀚哥!”
“噗嗤……”常杜氏笑出聲來,她斜眼對常寧道:“真是胡吹一通,人家是何等身份,瀚哥又是什麼身份,拿銀子堆出來的交情也能當真?自己沒有身份,拿銀子再貼補上去,人家也不會拿你當根蔥!今天人家過來這叫賞臉!”
常寧聽的心煩,不過心裡也隱隱被常杜氏說動,瀚哥的這些交情她知道確實是花了不少銀子,如果是真的話,日後最好還是能增加一些交情的好,這事卻是不知如何着手,如果這些官員都帶着正室在任上倒也好了,後宅的女主人常常走動,可以建立一些交情,不過常寧也知道官員異地上任是不能帶正室在任上的,一時間她也有茫然無措之感。
“叫我說中了吧。”常杜氏洋洋得意的道:“不是世家公子,也不是官,又不是宗室,人家當官的哪會真的將你看在眼裡。”
……
常寧心煩意亂的走到前堂,客人要來了,她要最後查看一下,常杜氏見她去也要跟着,常寧拗不過她,只得叫孃親不要亂說話。
看了幾眼之後,常杜氏便冷着臉道:“哼,瀚哥還真是會享受的,這廳堂的擺設還真講究。”
酒宴開在前堂正廳,這廳很大,連兩側廂房共是五開間,中間三間,左右各一間,論起平方面積來可比後世的五間房子要大好幾倍,三間正堂若是擠一些,足夠擺二三十桌酒席。
這時正中間只擺了一張桌子,其餘的官帽椅和圈椅都擺着不動,三間房被用多寶擱隔開,放着一些精巧的古董器物,還有一些名人的山水字畫掛在牆壁上,整間廳堂布置的十分雅緻,常杜氏嘟着嘴道:“又不是當官的,多擺些金銀器玩便好,弄這般排場。”
常寧聽的簡直哭笑不得,只得忍了,叫人把酒菜端上來。
明初士大夫家裡尚是分餐制,到成化年間社會風氣轉變,酒席飲宴次數增多,分餐太過麻煩,況且桌椅齊備,不比唐宋之時,合餐制開始走進歷史舞臺。
到了明末時,市井文化再次成型,士大夫或是普通的富裕家庭也很講究擺設和吃喝,在常寧和張瑞的指揮下,一桌豐富而講究的酒菜呈現出來。
先是上四碟乾果,原本
該擺八盤,因爲請的客人不多,連張瀚在內不過六七人,桌上也不可擺放的過於擁擠,常寧便是叫撤了四碟下去。
再就是四碟案鮮,這是佐酒用的,有上等的紅彤彤的泰州鴨蛋,新鮮的黃瓜拌炸好的遼東金蝦,油炸鹽浸的炸排骨,都用上等的小肋排,炸的金黃,也是下酒的好菜,再有一道幹蒸的劈柴走地雞,脆嫩、爽口,並不油膩。
接着常寧定下佐餐四碟,用的是一甌燒鴨,一甌水晶蹄膀,一甌白炸豬肉,一甌炮製爆炒的腰花。
最後再上一道晉北十分罕見的漕鰣魚,紅香馥柳,香氣逼人,這一盤菜端上來時,院中已經傳來各人的說笑聲了。
常寧見客到了,便是對常杜氏道:“娘,我們先下去。”
“我不走。”常杜氏歪歪嘴,對常寧道:“我可難得見這些大官,我要看看。”
“你胡鬧什麼。”常寧怒道:“瀚哥招待客人,你這丈母留在廳裡象什麼話。”
常杜氏心虛道:“我又不露面,那邊隔間不是有屏風,我躲屏風後頭,連小廝丫鬟都能伺候,我這丈母想開開眼界也不能?”
這時人聲越來越近,常寧十分着急,只得將孃親一拉,躲在屏風之後。
張瀚身爲主人當然是先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常寧和常杜氏的身影,他無奈的搖搖頭,知道這當然不是常寧的意思,估計又是自己那煩人的丈母弄出來的花樣。
說起來張瀚心裡也是奇怪,不論是母親還是大舅二舅,都是家風嚴謹的人物,怎麼這舅母兼丈母就是這般模樣。
將來有了兒子,娶媳婦時可得看好了,不能將這般人物再娶進家門來。
這一刻張瀚便是下定決心,臉上也有些微的鄭重之色。
“文瀾這席酒宴不簡單。”麻承恩是世家子弟,一進門就看出來這桌酒菜的不凡之處,他親熱的攬着張瀚肩膀,笑着道:“有心了。”
李慎明笑罵道:“文瀾爲何我每次來你都是隨意備些酒菜,若不是跟着這麼多貴客,我何時才能吃到這樣一桌酒菜。”
鄭兵備這陣子與各人廝混熟了,也是減了不少的文官架子,當下先被讓着在首位坐下,也是笑着道:“我等今日是來吃大戶了,文瀾的酒菜花再多銀子亦是應當。”
“二叔這般說可冤了我了。”張瀚叫起撞天屈來道:“平日裡我可也不是怎捨得在吃喝上花銷銀子。”
賴同心湊趣道:“文瀾這人我知道,平時再儉省不過的,他的弓手這般精良,若沒有銀子怎可能練的出來,可嘆文瀾自己富可敵國,平日是絕看不出來的。”
“這位遼東金蝦難得。”鄭兵備笑了一陣,臉上突有沉鬱之色,緩緩道:“現在大明只有遼東都司三分之一,三分之二被東虜所奪,二十萬將士埋骨遼東,諸多總兵亦喪命於斯,想想也是可悲可嘆。”
各人都沒有問張瀚這遼東的蝦是怎麼來的,張瀚手眼通天是人人都知道的,鄭國昌也不是故意要說這些話,只是純粹的有感而
發。
除了賴同心這渾人沒有心肝,還在訕笑外,麻承恩和李慎明兩人臉上都露出鬱悶和不甘的神色。
要說明朝在此時並沒有失掉人心,最少在張瀚看來,除了被逼造反的亂兵和流民之外,整個社會階層都還是心向明朝,二百多年的王朝下來,光是慣性就會使人下意識的效忠,當然這種穩定到了崇禎年間就土崩瓦解了,天啓年間加大了稅賦徵收的力度,一邊是遼餉和九邊的開支浩大,一邊是各種大興土木,國家耗費極大,崇禎早幾年不得不減免了一些賦稅,但中期又重新加大徵稅的力度,結果到中晚期只有少數權貴和親藩沒有感受到壓力,普通的士紳之家也是壓力很大,中小地主和商人紛紛破產,底層百姓被逼迫到無路可走的地步,加上東虜和流賊兩相夾擊,到崇禎末期時,是個人都知道明朝要完蛋了。
在這裡不論是官員還是李慎明這樣的商人兼士子都是對大明在遼東的失敗感覺鬱悶,當然也有憤怒,不過並沒有人惶恐或害怕,壓根不會有人想到明朝會亡國。
李慎明是白身,所以他有些憤怒的道:“朝廷進退失宜,陣前換帥導致遼陽和瀋陽和南四衛之失,現在又弄到經撫不和,朝廷毫無辦法,老實說,廣寧和三叉河能不能守,遼西能不能守,也不能叫人感覺樂觀。只有朝廷和邊臣上下一心,和衷共濟,調度大兵才能一舉平遼。從眼下來看,還是王在晉提議的只修山海重關,棄廣寧,寧遠等地,充實薊鎮,以圖後舉來的更加現實一些。”
鄭兵備大爲搖頭,說道:“廣寧到寧遠千里之地,數百萬軍民,哪能說棄就棄。”
李慎明有些尖刻的道:“那就叫人家奪了去,比自己放棄好些?”
鄭兵備苦笑搖頭,若是他拿出官員身份來當然能喝止李慎明,不過這樣就毫無意義,好在張瀚及時出來解圍,他給各人斟酒,笑道:“此事暫時還不是我們能關心的事……杜總兵已經出擊套寇,他算是解套了。”
這也算是一語雙關,衆人都笑起來。
這一次的大戲重頭戲當然是要攆走韓畦,延綏鎮的總兵杜文煥也算出了些力,杜總兵在早前接到調任遼東當守備總兵的調兵,惶恐之下準備出擊套寇來給自己找不去遼東的藉口,真實的歷史上杜總兵因爲無禮出擊惹毛了套寇蒙古,導致十萬寇套兵臨延綏,弄的灰頭土臉十分狼狽,後來被免職回家,到也遂了不去遼東的心願,這次因爲韓畦要將麻承恩與杜文煥對調,杜文煥先是拒絕,現在又主動出擊,而套寇那邊張瀚事前幫他做了疏通,只要杜文煥不要弄的太過份,大家配合演一場戲就算了……杜文煥也不傻,肯定不會搞的太過份了,如此一來,就算真的“解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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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章,另給大家推薦部電影週末晚上看看,也好幾年了,不過片尾處有完整的西班牙方陣和火繩槍的戰鬥場面,值得一看。
片名傭兵傳奇,西班牙片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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