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宜要叫人佔。”
“說的很是,反正現在佔足了便宜,將來還得還回來。”
張家口的消息,塘馬當晚就送到了李莊。
張瀚和李慎明都是一致的意見,這一次是難得的機會,要一役打得晉商灰頭土臉!
軍人們都等在院子外頭,身材高大的張瀚和神態瀟灑的李慎明一起出來之後,軍人們一起打了個敬禮。
“這是至之兄還有所有礦上人員的辛苦啊。”
李慎明罕有的不顧風度,蹲下身子,手中抓起的是一串銅錢。
和裕升的銅錢不講比兌率,爲了方便計數,一串都是整數,每串一千錢,十串一萬錢。
李慎明道:“以前叫貫,唐宋之時,行軍打仗,朝廷用度開銷,一用就是若干貫,官員俸祿也是以貫來算,比如宰相,年俸三百貫,也就是一年三十萬錢,按宋人一天一家六十文錢生活費用的記載,宰相一年的收入夠百姓一家活十幾年,而且還活的很好。”
一個軍令司的官員道:“在下近來讀了些宋人筆記,似乎宋朝官員活的真是瀟灑的多,俸祿高,皇帝經常賞賜,城市繁華,也沒有那麼多規矩,似乎假期也比咱大明的官員長一些。”
張瀚聞言道:“大明太祖皇帝是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主要是因爲立國之初,百業凋敝,當時給官員的俸祿感覺也是不少了,不象趙宋,江山社稷不是苦戰得來,而是奪自孤兒寡婦,對文武官員自要寬待拉攏原本就心虛。”
“原來如此,大人高見。”
在場所有人都是點起頭來,一副長了見識的模樣。
“官員們不是聖賢,也不必把官員當聖賢。”張瀚沒理會這些奉迎,接着道:“象宋朝皇帝給官員優厚的俸祿,本意是叫他們多做事不貪污,但其實宋朝官員貪污的還是很多,而且因爲待遇太好,大家都忙着去快活風雅,士風都早早頹廢了,又因爲海貿繁盛,民間富裕也沒有了尚武之風,這樣也不是好事。”
衆人都是面露深思之色。
張瀚話風一轉,又道:“我和裕升也是待遇優厚,我一心要叫大家一起過好日子,但現在還沒有到安享富貴的時候,我們的路還很長,所以在條例章程上,我已經命令侍從、軍令、軍政、參謀、軍法諸司一起合作,制定更周密的公司章程,雖不是軍法,但嚴格程度要越過以往,希望大家不要因此心生怨恨。”
在場所有人都抱拳躬身,齊聲道:“屬下不敢。”
“好了,”李慎明站起身來,微笑道:“現在辦正事要緊,文瀾的話,我看還是要叫侍從司的文宣那邊寫成正式的文告,曉諭整個公司上下知道。”
“對,遵路兄所見極是。”張瀚微笑着看向張世雄,說道:“世雄,這些銅錢只是第一批,不過數量也不少了,由你帶一隊騎兵護衛,送往張家口。”
“是,大人。”張世雄趕緊答應下來。
夜色之中,三十多名騎兵打着火把,看着過百民夫不停的把裝着銅錢的木箱放在四車之內。
在忙亂之中,有幾輛客運馬車在路邊停住,幾個軍官從馬車上下來,對着張世雄熱情的打起招呼來。
近來並無戰事,但軍中各部要麼在籌備組建新的團隊,要麼也在加緊訓練,一大批青年軍官被送到軍校繼續深造,每人都很忙碌,張世雄這種侍從武官看似清閒,每天就跟着張瀚轉悠,但所有事關軍隊的事情都要寫成正式公文,下或是存檔,這些事都是歸張世雄管,軍隊方面的最新動向的簡報,張世雄每天都要關注和向張瀚彙報,現在和裕升的駐軍遠則北在草原沙漠,最南在靈丘的掛甲台山中,各處每天都有不同的情況上報,張世雄的生活遠沒有外人想的那麼多閒暇。
“好久沒見了,馬武你小子又壯了不少。”
張世雄跳下馬來,用力在馬武的肩膀上重重一捶!
馬武咧嘴一笑,反過來也是打了張世雄一拳。
他們都是自小在一起學習,只是有大有進入軍中的時間也不同,但時光並沒有衝涮掉彼此之間的友誼,哪怕是上次在小黑河堡犯錯,各人也都是一起受了處罰,這種友誼不僅沒有因爲受罰而變淡,反而更加濃重起來。
軍人之間沒有太多廢話,張世雄一邊和其餘的人打着招呼,一邊道:“你們這是去哪兒?”
在張世雄看來這應該是是一次普通的調動,因爲他並沒有在侍從司看到相應的軍方文件。
“這個”馬武等人面露難色,並沒有直接回答。
“哦,我明白了。”張世雄道:“既然是機密就不要說。”
“嗯”馬武道:“總之要有一陣子見不到你,保重吧。”
話說的很隱晦,不過張世雄聽出了馬武的意思!
這是一次外派任務,而且不是北上,張瀚已經明確了三月過後會繼續北上主持大局,並且巡行各堡和主持建築新堡,北邊仍然是重中之重,不可能長久不去。
既然說很久見不着,那就只有兩個地方,不是十三山,就是臺灣。
這兩處也是在不斷的增強實力,派去臺灣的軍官,軍司的意見已經是統一於一下子派出一個方陣軍官團,和第一次李守信走時一樣,一下子軍官連軍士,搭起一個團的架子,不必三三兩兩的派出軍官,並不能形成戰鬥力。
李守信在遼東皮島又組了一個團出來,軍司這邊已經同意了。考慮到臺灣那邊有荷蘭人光是6軍就接近千人,而且全部是久經戰陣的精銳,常威他們原本才幾百人,李守信帶三千人過去也並未形成6戰的壓倒性優勢,雖然張瀚在內的軍司人員都對和裕升軍人的戰鬥力有充足的信心,不過凡事保險起見也好,再帶一個團過去,兩個團的兵力應該能戰勝荷蘭人,最少對他們進行完全的限制,除了其軍艦炮火直接掩護的地方外,都不能叫他們涉足。
待過一段時間再組第三個團,這樣第三個團可以向臺北方向出,把只有幾百人的西班牙人趕走,西班牙人相對追求殖民地和利益的荷蘭人反而更仇視中國,呂宋等地生過排華慘事,數萬溫循良善的華人被無辜屠殺,只是因爲西班牙人感覺到了華人勤勞又團結,在壓力不夠的環境下華人爆的很快,短短百年時間呂宋各地的經濟命脈有被華人掌握的危險,加上爲了釋放殖民統治的壓力,西班牙人也故意挑動當地土人對華人的仇視,使這些土著不敵視身爲殖民者的他們,反將仇恨用在華人身上。
對土著來說,西班牙人有槍有炮,實力強大,而華人的人數衆多,也確實較他們勤勞和聰明,彼輩不會反思自己,反將仇視眼光放在華人身上,再加上殖民當局有意挑弄,在雙方仇恨難壓的時候,殖民者故意放寬一線,大屠殺便自然生。
數次慘案,華人死者均在萬人以上,不少地方是全家被屠殺,不論男女,老幼,論起屠戮之慘,幾不在建虜之下,甚至慘烈猶有過之。
除了這些事情,西班牙人因其宗教情節,一心想進攻中國,將天主教帶入這個文明古國,所以其雖承認中國文明國家的地位,在心理上卻始終將中國默認爲敵國,對中國的敵意甚重。
雖然西班牙人因爲英國和荷蘭後來居上,其國力一直在衰退之中,入侵中國的計劃始終未曾實施,但在呂宋的血債加上他們在臺北的存在,李莊軍司方面始終也是把西班牙人列爲假想敵之一,如有可能的話,軍司方面是希望有一年之內就把那些臺北的西班牙人全殲,不使片帆下海逃走。
這些事,和裕升的軍官們當然全部知曉,並且也頗有不少軍官不懼萬里海濤,對去和西班牙人打仗而感覺躍躍欲試。
雖然民族主義在某些時候是雙刃劍,但張瀚感覺在明末這時候,國家民族的意識形態還很淡漠,所以和裕升的民族屬性和自豪感一類的教育是唯恐不強,因此軍官們對華人在外國被外人屠殺之事,都是十分憤怒,並沒有比如福建兩廣人被殺不關我山西人或大同人之事的無關之感。
至於十三山也是重中之重,除了對女真人十分要緊,關係到他們的糧道安全之外,也是關係張瀚在日後遼東和東部蒙古各部方面的佈局,還有藉由十三山練兵和鍛鍊軍官等諸多打算,在十三山上不宜放太多兵馬,現有的格局也是差不多了,和裕升在山上的兵力最終會擴充爲三千餘人,一個團的架子,值得注意的是十三山幾乎不配給炮兵,不象臺灣的團都有炮兵連隊,十三山最多配置騎兵連隊。
“保重,得勝歸來。”
張世雄行了個軍禮,所有人都肅立還禮,在張世雄的注視之下,馬武等人回到車上,繼續向下一個兵站行進。
“我們也出吧。”張世雄盡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不過他的部下騎兵們還是覺長官異樣的沉默了,在往張家口的一路上,張世雄幾乎沒有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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