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今日也着實高興,和衆人都是碰杯,來者不拒,這裡的酒因爲新平堡是苦寒地方,大家都愛喝高度的燒酒,現在燒酒技術已經成熟,和後世的高度白酒相差不大,只是現在的酒肯定是純糧釀造,和後世那種掛羊頭賣狗肉的勾兌酒不同,醇厚芬芳,入口綿柔,到喉嚨後才感覺一股熱力順着食道沽沽而下,感覺十分給力,張瀚在後世時也是喜歡高度白酒,但幾輪燒酒下肚,才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大意了。
好在他是東主,感覺不對就不飲了,也沒有人敢真的灌他酒,待席終張瀚還撐着叫人安排李慎明到客房住下,張府雖不是太大,但好歹也是幾進的院子,李慎明等人被安排在第一進旁邊的套院,三間正房兩間偏廂,夠他們主僕住下和安置行李了。
張瀚自己現在住二進正屋,常氏住在第三進,那裡房子更精緻些,還有一個很小的花園,只有一壘假山和栽種了一圈花木,另外有一個小亭子,四周一圈鋪設了鵝卵石的花園小徑,常氏用罷了飯喜歡在這小花園裡溜彎,鍛鍊一下身子,這也是張瀚的建議,走慣了之後,不走反而是難受了。
這陣子張瀚打算在堡裡再買一套大的宅院,最少得十來進房子,花園也開闢的更大些,最好是有山石有水池,這樣母親頤養天年也更舒服些,不過常氏斷然拒絕,只說過幾年再說,現在各處都有不少用錢的地方,縱有些銀子也不能用在這等事上,張瀚心知母親說的是正理,也就罷了此議。
待他到得自己居住,兩個丫鬟迎了上來,若平時他這裡都是張春伺候,今晚亂哄哄的,張春到李慎明那裡幫着打點,常氏在後院知道張瀚這裡無人,便是派了她們過來,張瀚來時,一個丫鬟正把紗窗放下,窗子下頭各點了一小把艾草,用來薰跑蚊子,這六月的天,蚊子已是有了,張瀚又不喜歡帳子,又沒有空調和風扇,再放着那厚實的帳子,委實難受,家下人只得用這樣的辦法幫他通風驅蚊。
“怎地一身酒氣?”楊柳心中無比歡喜,嘴裡卻抱怨着道。
她年紀和張瀚差不多大,身量比張瀚矮半個頭,比起別的小丫頭來高了不少,身材也是該有的均有了,特別是長腿細腰,每每看的張瀚垂涎不止,平時常氏管的嚴,張瀚也沒機會接近,今日見他腳步虛浮,楊柳趕緊上前來,嘴裡雖埋怨着,卻是趕緊上來把張瀚給扶住了。
張瀚斜着眼看,但見楊柳兩隻大眼也瞪眼瞧着自己,她皮膚白而細膩,從脖子往下看也是白嫩細滑,引人遐思,因爲架着張瀚,整張俏臉離他很近,說話也近,張瀚心思不覺旖旎起來。
張瀚笑嘻嘻的道:“楊柳,你生的真不錯。”
楊柳心裡有些突突地跳,她抿着嘴,心裡也不知道怎地是好,究竟是往少爺懷裡投,還是要怎樣?這等事幾個丫頭私下裡說起來都是話很多,待事到臨頭時,才知道自己畢竟什麼也不懂,就算心心念念想和少爺親近,身體倒是忍不住掙扎起來。
張瀚感覺到身體一陣溫軟,一股少女特有的體香直往鼻中鑽進來,他身體立時就有了反應,頗有點按捺不住,楊柳這時低着頭,脖間青絲之下是驚人的雪白,再往下探,眼光不及,想象力卻是叫張瀚無比心動,恨不得立刻將這女孩子剝光光,就在這時另一個丫鬟端着碗過來,笑着道:“酒席上只怕不一定吃的飽,這裡有一碗豆腐腦,下晚剛點的,少爺用不用?”
張瀚扭頭一看,見那白白的豆腐腦上頭倒着黑色的醬油和紅色的辣醬,紅白黑三色湊起來,他不知怎地想起被自己一槍打死的土匪,又想到戰場上頭破腸流的景像,頓時胸腹間一股惡氣涌上來,再也掌不住,嘔的一聲,吐了一地。
……
張瀚和李慎明出行已經是六天之後。
已經是六月底了,天氣十分燥熱,行走在新平堡的街道之間,一股股熱浪追逐而來,只有在房屋和樹蔭底下,有涼風習習吹來之時,還能感覺到一股陰涼。
對張瀚來說,只是沒空調睡覺比較痛苦,其實真正的熱度他倒是覺得一般。
在後世的城市熱島中生活過的人才知道那是真熱,古人這個時候,環境保護其實也是一般,但沒有熱島效應,空氣也是真好,穿着寧綢的薄長衫,一陣風吹來,噼裡啪啦一陣響,身上的熱氣也就一掃而空。
李慎明也是不大怕熱,他這樣身份的商人,走南闖北也是慣了,天冷天熱都得忙活手裡的事情,不僅有自己的事,也有上頭那些大人物交辦的事情,耽擱不得。
出堡時,張瀚和李慎明都牽着馬,各人隨從在後,正好遇着一個車隊過來,大約二十多輛大車,均是騾馬行新制出來的大車,車身改造,車輪,彈簧,轉向軸都有,雖然距離張瀚心目中的真正的歐式四**車還差的很遠,但畢竟已經甩了現有的中式大車十條街,李慎明見了就迎上去,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之後,讚道:“文瀾,爲兄吃驚於你的掌櫃都是一等一的,現在才知道,你的工匠也是一等一的啊。”
馬車其實是在張瀚一手指導下製成的,包括怎麼製造轉向軸這關鍵的部位都是張瀚的主意,不過這事他自然不會明說,只笑笑便罷了。
李慎明又問道:“每車能拉運多少?”
張瀚道:“原本的大車一車想走快些,就只拉兩千斤,到三千斤就走的很慢,現在這車,每車運四千多斤,照樣走的很快,若是路好些,六七千斤也照樣拉得。”
李慎明先是驚歎,接着壓低聲音道:“就是說,日後往韃子那邊,照樣用這車去拉?”
“到韃子地界,用的車還要更牢固些。”
從長城出塞,不論是新平堡還是宣府一線,出塞後行程都是好幾千裡,道路也就是在草地上走,很少有現成的類似大明官道的道路,張瀚也是已經考量過,大車的鐵製部件要更多些,打製的更牢固,零件最好是可以通用,這樣維護也方便。中國舊式的大車不僅笨拙,而且木製爲多,一旦損壞修理也很困難,但越是這樣還容易壞,新制的馬車不僅鐵製部件多,鐵的質量也要好,零件最好是通用,這樣的話,長途萬里來回,損壞率低,維護方便,運力自然是極爲強悍,利潤當然滾滾而來。
如果馬車最終成爲張瀚設想的那樣,就算是塞外草原,其實也該奔走自如,俄羅斯廣袤的大地上哪有那麼多道路?那些哥薩克人從歐洲地界一路到中亞,再到西伯利亞,戰爭和移民這幾百年沒有停止過,包括後來統馭龐大的帝國,整個俄羅斯帝國到處都是那種兩輪和四輪的大型馬車,不論是收穫還是遷移,或是支撐擴張戰爭,馬車的作用其實還在火、槍之上。沒有後勤,難道火藥和子彈加上補給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俄羅斯人靠馬車能做到的事,憑什麼張瀚和他的部下做不到?
所以靈丘之行,也是勢所必然,日後造車用鐵極多,總不能一直靠買,新平堡到大同鎮閩鐵的存量都有限,到遠處買成本也大爲增加,十分的不合算。
張瀚揚起馬鞭,指着那些在進堡的大車,笑着道:“遵路兄,日後我們再出門,很可以坐和裕升的載人馬車,那車比騎馬還舒服。”
“到時候再說,還是騎馬痛快些。”
李慎明不是沒坐過馬車出行,顛簸加氣悶,還真不如騎馬,他雖驚異於眼前馬車的形制和運載的能力,但還真不相信,張瀚能製成坐着比騎馬還舒服的車輛。
張瀚也不多說,揚鞭打馬在前,李慎明哈哈一笑,自也是逐馬而追。
……
“遵路兄,這位是鄙家的三叔公。”
一路風塵僕僕到得靈丘已經是七月初,路上走了五天,中間又休整了一天,每日騎馬好幾十裡,聽着輕鬆,其實是件很累人的事。
在馬背上如果坐姿不確,一個上午下來就是腰腿痠軟,下馬後腿疼腰痠,疲憊之態盡顯無餘,張瀚和李慎明等人都是常騎馬了,隨行的蔣家兄弟和樑興等人也是馬術好手,就算這樣,抵達靈丘縣城時,所有人都是疲憊不堪了。
張學曾提前了兩天趕到靈丘,拜會了一些相關人等,待張瀚等人打前站的人到了城裡,張學曾就領着一羣人親自到城外來接,張瀚雖然是風塵僕僕,滿臉疲憊,也只能強打起精神來,先替張學曾和李慎明做介紹。
“原來是李先生。”張學曾還沒有說什麼,站在他旁邊的一箇中年士紳搶上一步,拱着手,滿臉笑容的道:“學生李大用,曾經到大同拜謁過總兵官,遠遠見過李先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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