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丑時。
也就是後世的兩點。
此時，沈清秋的馬車，已經到了蘇州地區。
在蘇州地區奔行一段時間後，沈清秋似乎有些猶豫，她吩咐車伕道 ：“暫時在蘇州歇腳一夜吧，等天亮了在趕路。”
黑夜之中趕路，總是不太方便的。
車伕也覺得有道理，點頭道：“大小姐，那您現在想去哪裡歇腳？”
沈清秋道：“去沈家老宅住吧，明日在走。”
蘇州是沈家的發源地，在這裡，沈清秋有老宅。
於是，車伕便調轉車頭，朝着沈家老宅的方向而去。
馬車緩緩的在蘇州城內穿行，距離沈家老宅也越來越近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沈家老宅附近。
沈清秋從車上下來，突然發現沈家老宅已經燈火通明，裡面似乎正在搬運這什麼東西。
沈清秋有些疑惑，這大晚上的，還要出貨嗎？
這是要將這批東西賣去哪裡？
沈清秋下車，來到一個下人的面前，詢問道：“這袋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啊？”
那下人見到紅裙子的大小姐，頓時狂喜起來。
他連忙將手中的米袋給卸下來，高興道：“原來是大小姐來了，大小姐怎麼有空來蘇州了？”
說着，趕忙給沈清秋拱手行禮。
沈清秋面帶笑意，搖頭道：“不用客氣，這些裡面是什麼？”
沈清秋再重複了一遍。
那下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笑着道：“大小姐，您自己看看吧。”
說着，將袋子口給解開了，從裡面露出了白花花的糧食。
“米？”沈清秋的臉色有些詫異。
現下，蘇州的建設還沒有結束，雖說已經不缺糧食了，但這麼多糧食，是要連夜運到哪裡去？
沈清秋皺眉道：“糧食賣給誰？”
那下人搖了搖頭：“不清楚，大小姐您可以問問掌櫃的。”
沈清秋感覺有些不對勁了，吩咐道：“去把掌櫃找來見我吧。”
很快，沈家的掌櫃就來了。
在看見沈大小姐就站在老宅門口的時候，沈家掌櫃一臉驚喜，連忙上前：“大小姐，您怎麼來了？”
沈清秋看見他，道：“父親派我去陝西打理生意，我正好路過這裡，就想着在這休息一夜。”
沈家掌櫃呵呵一笑：“可以啊，大小姐，我這就吩咐下人幫您鋪好被子，您的房間我一直都讓人打掃着呢。”
沈清秋頷首，望着地上的這袋米，詢問道：“這些糧食，是要賣到哪裡去啊？”
沈家掌櫃看了看沈清秋，神神秘秘道：“這批糧食，是要賣到山東去的。”
“據說，漢王已經在那邊奉天靖難了，說太子和太孫是迷惑了當朝皇帝，但起兵缺糧，漢王高價買糧，我們已經和漢王談妥，賣糧給他。”
此話一出。
沈清秋臉色微微一變。
“漢王起兵靖難了嗎？”
那掌櫃一臉詫異道：“大小姐，您不知道嗎？”
“這件事昨天就傳開了，還沒傳到京城嗎？”
沈清秋搖頭：“沒有。”
沈家掌櫃感慨一聲：“漢王早就反了，據說還屠了青州十萬百姓，整個青州屍橫遍野，血氣沖天啊。”
“漢王下令，誰要是擋住他的路，一旦破城，就是屠城之日。”
“所以這兩天，漢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已經攻下山東數城了。”
“整個山東，都快要落入他的掌控了。”
這個消息，太過震撼，也太過勁爆了。
沈清秋聞言，心中狠狠一顫：“怎麼可能……”
整個山東，那麼大一個行省，竟然都快要被漢王給攻破了？
而且，漢王竟然造反了，他起兵靖難的話，要殺的第一個就是太子爺和朱瞻基。
沈清秋腦海裡面，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她不能讓漢王攻破南京城，她要保護大明的太孫。
花費了小半刻鐘，沈清秋消化了這消息後，便立刻做出了決策。
她吩咐道：“掌櫃的，咱們沈家所有的米全部都收回去，這米絕不能賣給漢王。”
沈家掌櫃詫異道：“爲什麼？賣給漢王，我們能多賺到三倍的利潤，而且我們已經和漢王說好了，要是不賣給他，咱們沈家在山東的分號，可就要遭殃了。”
沈清秋搖頭：“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絕不能助紂爲虐。”
沈家賣給漢王糧食，那不是害了她的心上人嗎。
所以，沈清秋絕不會允許沈家這麼做。
她可以不顧大明天下，可以不顧大明百姓，不顧大局，但她不可以不顧她深愛着的朱瞻基。
沈家掌櫃還要在說什麼，沈清秋沉聲道：“三表叔，您得聽我的，我纔是沈家大小姐，沈家嫡系。”
“這批糧食，我們不賣了，要是山東分號全部陷落，我會親自跟我爹說的。”
沈家大小姐在沈家經營多年，還是很具有威信的。
她這麼一說，那沈家掌櫃就有些遲疑了。
但他還是不甘心，因爲那是一筆巨大的利潤。
要是做的話，沈家能收穫漢王的信任，還能收到錢。
要是不做的話，漢王沒得到糧食，暴怒之下就會將沈家在山東分號全部抄了的，到那時候沈家損失巨大啊。
見到他搖擺不定，沈清秋繼續道：“我們不賺這種沒良心的錢。”
“所有人，把米搬回去。”
話罷，沈清秋倔強地親自扛起那袋米，就往老宅裡面運送。
即便她走的很蹣跚，即便她扛不動，但她堅決的態度，卻讓沈家許多下人都猶豫了起來。
大小姐都往回搬了，他們哪敢再忤逆大小姐的意思。
所以，沈家掌櫃遲疑片刻，也大喊道：“不賣了，不賣了，把米送回去！”
一時間，剛剛運上車的糧食，又被擡了回去。
一袋袋的糧食往老宅裡面運，沈清秋望着這一幕，才堪堪鬆了口氣。
她忽然有些不想去陝西了。
以她沈家的體量，只要沈家不和漢王作對，漢王絕不會太過於爲難沈家。
所以，她去陝西，也不會發生任何意外，甚至漢王爲了拉攏沈家，還可能派兵給她保駕護航。
但，她去了陝西后，漢王會不會從山東一路打到南京城？
會不會給他造成巨大的困擾和壓力？
即便打不到南京城，他也會焦頭爛額的吧？
這個時候，他遇上了危難，自己怎能獨身一人，不顧一切的去陝西呢？
“我該不該留在蘇州，幫他左右局勢？”沈清秋有些迷茫了，站在原地，望着一袋袋的糧食往回搬，她喃喃道。
沈家體量龐大，要想影響局勢，還是能起一些作用的。
“我就再幫他最後一次……”
“幫他解決這次最大的危機後，我就去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