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是誰殺了陳天平

第1047章 是誰殺了陳天平

“哈哈哈哈,周王殿下。昔日一別,殿下如今風采,更勝往昔啊!”眼見朱肅從船上走下,胡季貔遂不再與身旁那安南官員交談,如變臉一般,換上了滿面的熱情,笑着朝朱肅迎了上來。

“哈哈哈哈,胡大人。”朱肅也是笑意盈盈,兩人臉上的假笑彷彿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胡季貔躬身作揖,朱肅亦是笑盈盈的將他扶起,笑道:“此情此景,讓本王想到了數年前初來安南之時。那時,還是黎……噢,胡平章率衆官迎候本王,胡平章對本王極盡恭謹,本王亦是與胡平章把臂言歡……”

“那時,記得胡大人你就站在胡平章身後……噢對了,胡平章呢?今日沒有來迎候本王?”說着,故意朝着胡季貔身後張望。

胡季貔臉上的笑意略微僵了一僵,朝朱肅拱拱手,道:“先國王撒手仙去,國中事務繁忙,家兄悲慟之餘,還要處理國事,實在是脫不開身前來迎候殿下,是以讓下臣代勞……還望殿下莫要嫌棄下臣位份卑微纔是。”

“嗯?這就是胡平章的不是了。”朱肅把臉一板,對着胡季貔說教道:“你胡氏不迎候本王,也就罷了。陳天平殿下乃是你國國主陳氏難得留下的遺孤,本王此次送他前來,便是幫你安南,接續國主血脈。”

“不論怎麼說,陳天平殿下都必定是你安南未來之國主。對本王有所怠慢,倒是無妨。怎的對陳天平殿下,也這般怠慢?”

“你們胡氏,心中究竟還有沒有上下尊卑?”

這一番話,朱肅並沒有壓下音量。左右大明官兵、安南官員,甚至是在碼頭看熱鬧的一衆商賈、平民,全都聽得真切。胡季貔聽朱肅口中左一個“國主血脈”,右一個“安南國主”,不禁恨得牙癢癢。

他的兄長鬍季犛如今已經自封大虞皇帝,怎麼可能再紆尊降貴,前來迎接一個陳氏遺孤……更遑論他們已經謀劃了,要在城外將陳天平殺死,使得胡氏篡國成爲既成的事實。這樣的髒事,怎麼可能讓胡季犛這個“皇帝”來沾染?

“這個……殿下,周王殿下息怒。”然而現在,胡季貔也只好先討好好朱肅這個大明周王。免得這位王爺一怒之下,直接將那陳天平扣下不交給胡氏。“並非是我家兄長對陳氏不敬。實在是,實在是……我家兄長他眼見先國主仙逝,本就悲慟過甚,又因國事繁忙,終至積勞成疾。”

“這個……若是來此,萬一將病氣過給了陳天平殿下,那反倒不美了不是?實在是出於無奈,出於無奈……”說着,擠出笑臉連連陪着不是。

朱肅冷笑一聲,也不多言。剛剛那些話,已經足夠將胡氏對陳氏遺孤不敬的印象,置入到諸多吃瓜羣衆的心裡去了。他朝着身後揮了揮手,很快,那陳氏遺孤陳天平,便在一衆大明將士的簇擁之下,被帶了下來。

陳天平早年間在安南也只是個紈絝,後因阮多方受到了“範淮”的提點,因而被阮多方給保護了起來。阮多方是個粗漢,對這陳氏遺孤自然沒什麼照顧,也就是軟禁起來,不給餓死罷了。後來到了大明,大明人更不會對這什麼勞什子安南陳氏殿下有什麼尊敬。在船上時一開始朱肅對他還頗爲禮敬,但幾天之後,發現此人竟蹬鼻子上臉的想要對一名大明侍女動手動腳,就乾脆也將他軟禁在船艙中,不許胡亂走動了。

長時間的軟禁,使得這位紈絝的性格變得頗有些如履薄冰。他戰戰兢兢的下了船,先是看了看四周的大明將士,而後,目光才落到了朱肅的臉上,彷彿在等候朱肅的命令。

“陳天平殿下。”朱肅笑得和煦。“此人是你安南國的胡季貔胡大人,而今本王便將殿下您移交給他。他會送您前往貴國升龍府,繼承安南國主大位。”

聽到“繼承安南國主大位”幾字,陳天平的眼睛顯而易見的亮了起來。他的腰板漸漸挺直,頗有些驚喜的看着面前卑躬屈膝、貌似恭順的胡季貔和安南百官。而後他擡了擡手,竟是對朱肅說道:“還要謝過周王殿下,送在下……送我歸國。”

“等我到達升龍府登位之後,對周王殿下,一定大大有賞!”

他有些激動,聲音到了最後,甚至都變形了些。

大大有賞?

朱肅身後,狄猛、狗兒二人跨前一步,狄猛的手甚至已經放在了腰上。此人敢“賞”殿下,這已經是大大的僭越了。朱肅卻一擺手,制止了身後二人,而後對陳天平笑道:“若如此,本王就先謝過國主了。”

親眼見這陳氏遺孤如此愚蠢,胡季貔心中也是冷笑。面上則對朱肅道:“周王殿下,既已接了陳天平殿下,我等這便先告辭了。”

“升龍城中還在等候殿下歸來登位,我等不宜教城中久候。”說着,就要離開。

“且慢!”朱肅卻是突然叫住了他們。

“……陳天平殿下剛剛登岸,你們便要他舟車勞頓?”朱肅皺起眉道。“旁的不說,本王與陳天平殿下在海波中飄蕩數月,伱等,連接風洗塵的時間,也不願等候?你們胡氏,就如此惶急?”

“……這”胡季貔愕然,怔愣了一會兒,才賠着笑臉道:“這不是……這不是升龍城中,已經等的急了。”

“況且,這武曲港,如今已經是上國租界,我們有心爲殿下接風洗塵,但卻並非設宴在此。”

“原來如此。”朱肅點點頭,似乎接受了胡季貔的說法。

“那倒無妨。我武曲港中,定然也備下了一應酒宴。”朱肅向着一旁的李景隆使了個眼色。“這一路實在勞頓,陳天平殿下,便在此間由我大明接風一陣便好。順帶休憩一夜……海上飄蕩,又馬上舟車勞頓,萬一累壞了可就不美了。”

“這……”胡季貔猶豫不決,接收到朱肅信號的李景隆已經大聲道:“殿下,末將已經在城中備好了酒宴……還請殿下與陳天平殿下入內赴宴,我等好爲二位殿下接風洗塵。”

這一下就不容拒絕了,陳天平雖然也想盡快回去升龍城“承繼大統”,但大明邀請,他還不敢拒絕。胡季貔也是暗暗擔憂,萬一再露出急切模樣,只怕,面前這大明周王就當真懷疑他們胡氏,要對陳氏遺孤不利了。因此也只得賠笑道:“是下臣思慮不周,險些累壞了陳天平殿下……呵呵,如此,就叨擾周王殿下,叨擾李將軍了。”

一面,一隻手在身後打了個手勢。一名安南官員會意,在人羣中悄悄後退,終至隱沒在人羣中。

武曲港中,已經有商賈在此開設了一些酒樓。李景隆包下了其中一棟,一羣人在此好生吃喝了一番。吃飽喝足,安南與大明兩撥人互相客套着,李景隆早已爲這些安南人安排好了臨時的館驛,熱情的周王朱肅親自將他們送回了館驛之中。

“殿下。”回到武曲港的衙堂後院,朱肅招了招手,狗兒便來到了他的身邊。

“事情可辦妥了?”朱肅問。

“是。”狗兒回答。“已在房裡,暗暗埋下了刺客。”

“好。”朱肅點點頭。“出去罷,本王要更衣……記住讓人守住安南館驛,萬不能被胡季貔走了。”

“是。”狗兒點頭,而後便離開了房間,朱肅換下了衣衫,一頭栽倒在牀上,呼呼大睡。

另一邊,安南臨時館驛之中。

胡季貔亦叫來了自己的心腹,向他問道:“城外的那些伏兵,可傳達妥當了?”

“已傳達妥當了,平章大人。”那心腹答道。“他們會在道旁等候一夜,等明日陳氏遺孤出城,便扮做山賊殺之……”

“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何不今夜就將那陳氏子殺了,栽贓於大明?”

“那時,我大虞皇帝再登高一呼,爲對抗大明,我大虞上下,必定同仇敵愾。如此,豈不妥當?”

胡季貔像看傻子一般的看了他一眼,哼笑道:“栽贓大明?哼哼,你真當大明那周王,是軟柿子捏的不成?”

“我們上一刻栽贓大明,下一刻,那周王定會將我們全都擒了。”

“再說了,是誰給你的自信,覺得大明軟弱可欺?還登高一呼……陛下可沒有那麼愚蠢。平白招惹大明,無異於給自己樹一大敵。”

“可……”那官員欲言又止。“大明軟弱,我等侵奪思明府之地,也沒見大明有什麼動作。大明洪武皇帝已經老了,或許,已經沒有了昔年的壯志雄心……”

他說的,是這些年來安南在暗地裡對大明動的小動作。爲了攥取更大國土,安南這些年,一直在偷偷攥取大明雲南地區以及其附庸部落的國土。因爲老朱想要的是整個安南,因此對這些小動作,大多采取的是暫且視而不見的處理方法。這就讓安南國內有一部分人自顧自的心氣膨脹,認爲大明暗弱,只是看着強大,實則軟弱可欺。

而我安南拳打占城,腳踢大明,實在是天下無敵。

但很明顯,胡季貔還是有點腦子的。他橫了那胡氏的心腹官員一眼,道:“收起你那不該有的心思。現下,我胡氏的首要任務是鞏固政權,等坐穩了江山,才能計議下一步的計劃。”

“而且,在這裡栽贓大明……實在是太明顯了些,無論是哪一家士族,都不會相信大明會刺殺陳天平。”

“只有活着的陳天平,對大明纔有益處。他在安南沒有根基,只能依靠大明,來維持他國主的威嚴……而大明也需要這麼一個傀儡的安南國主,來滲透安南,就像他們昔日滲透倭國一樣。”

“許多士族想必都猜到了這一層。只要陳天平死在武曲港,所有人都會猜到是我們想要嫁禍大明。你這餿主意,只會惹怒大明,還會激怒那些搖擺的中立士族……”

“洗洗睡吧,我亦乏了。按原計劃,等明日我們出城後,讓那夥人馬出來截殺了陳天平就是。”

心腹唯唯諾諾而退,胡季貔也心安理得的上牀睡覺,這一夜,他夢到了兄長鬍季犛坐穩了安南江山,胡家飛黃騰達,胡季犛大肆封賞族人,從此以後,他胡季貔便是安南皇族,香車美人,唾手可得……

美夢突然被急切的敲門聲驚醒了。

“什麼事?”看到屋外還且黑着,很明顯天還未亮,胡季貔有些惱怒的起身打開了房門,就見那心腹一臉焦急,彷彿遇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大人,大事……大事不好了……”那心腹道。“陳天平……陳天平死了!”

“嗯?他不是本就該……”胡季貔正想喝罵,忽然間愣了一愣,狐疑的眼神看向了那心腹:“你們……先動手了?”

“不是!”那心腹急的跳腳:“不是我們!不是我們!我們哪敢動手!”

“是陳天平他……他自己死了!”

“……快帶我去!”胡季貔大驚之下,甚至來不及披上袍子,就快步跟着那心腹,前往陳天平的住處。

陳天平的住處亂糟糟的,一羣人亂哄哄的圍在屋中。胡季貔撥開衆人,越衆而入,看到陳天平屍首的瞬間,眼睛便是一凝。只見陳天平躺在榻上,被人一劍刺穿了咽喉,手法乾淨利落,絕對沒有任何僥倖生還的可能。

“誰!誰做的!”胡季貔暴怒。

“稟大人……不知,我們也不知道啊!”衆人紛紛驚恐的搖頭道。

陳天平死了,他應該死。但他不應該死在武曲城裡。武曲城是大明的地盤,死在了武曲城,他胡季貔必定會作爲兇手,被大明釦押。

可是,兇手究竟是誰?他之前便分析過了,殺害陳天平,不利於大明滲透安南,所以大明不會是兇手。

不是大明動的手,那麼其他人,就更不可能。陳天平的住處,有着他們大虞的重兵把守,防止陳天平走脫……不可能有人在如此嚴密的防衛之下,入內殺死陳天平。

這麼一想……殺死陳天平的,似乎只可能是我?胡季貔愕然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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