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放手一搏
朱肅面色難看,平心而論,那些出海商人有無武裝力量,確實是大明外拓政策的一個盲點。雖然大明兵將之精銳遠勝外邦,但是既然鼓勵那些商人們外拓,那麼自然也就管不了那些商人們想辦法武裝自己、保障自己的安危。
不過這並不是此時所應當討論的問題,朱肅面色冷峻,道:“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你等在京畿周邊囤聚奴兵的理由。”
“若覺得並非大事,便讓禁軍將這座莊子上下搜尋一番,如果並無大礙,那麼自可還你們清白……可若是莊中當真藏了許多的兵馬,那是什麼罪過,你們可曉得?”
“本王敢進伱們這莊子,你們可敢放任外頭的那些禁衛們,進來好生搜查搜查?”
“……”陸仲亨臉色難看,與唐勝宗兩人互相面面相覷了一番。他們敢就有鬼了,這莊中少說也有數千他們囤下的丁壯,甚至通過諸多路子給他們配備了武器……若是被搜出來這些奴人,他們是用來販賣的奴隸還是用來造反的私兵,誰能夠說得清楚?
若非事關重大,他們也不會親自守在這處莊子中。
“……兩位兄長,收手吧。”朱肅見他們露出些許懼色,便換上了和緩的語氣,柔聲相勸道:“你二人有從龍之功,昔日也是父皇所看重的愛將,此時大錯尚未鑄成,若能迷途知返,我朱家斷不會爲難你們。”
“可若是犯了禁忌……那又與自尋死路何異?爲了些許黃白之物,捨去一條命與昔日榮光,值得麼?”
“若能將莊中的奴人昔日交出,並隨我等兄弟赴京裡尋太子大哥請罪,我等兄弟願在父皇面前,力保二位兄長周全。”
“歐陽倫愚昧貪財,險些構陷於我,太子大哥都不忍殺卻……此事可大可小,之所以趁着父皇還沒回京時就來,就是想要趕在父皇發覺此事之前,爲此事先下一個定論啊!”
“你們先前已經行錯了一步,應該知道,有時候一步踏錯,悔之無極!你們還想再走錯一次嗎?”
朱肅循序善誘,陸唐兩人面上似乎都有觸動。場面一時陷入沉寂,過了許久,唐勝宗才道:“五殿下,且容我兄弟安靜思慮一番……”
“日落之內,必有一個答覆……如何?”
“……好。”朱肅想了一想,終是點了點頭。這一莊子的俘虜,怕是兩家侯府花了大力氣大錢財,才從九邊各處四處打點來的,想要一時割捨,自然不會容易決斷。
朱肅離開莊子,廳中,只餘下了唐勝宗與陸仲亨二人。二人也沒有說話,只是臉上的神色各自變幻,一會狠厲,一會猶豫,顯得十分的糾結。
“……老唐,你真的打算將莊子裡的奴人全都交給他們?”陸仲亨道。
“老陸,太子殿下和幾位殿下都調了禁軍來了,只怕這事已由不得我們。”唐勝宗道,他的臉上滿滿的都是肉痛。“該死的,本以爲拉了歐陽倫下水,日後縱使被上位給發現了,也能有個轉圜的餘地……”
“誰知道這歐陽倫如此草包,竟被幾位殿下順藤摸瓜找到了我們……就這還能考進士娶公主呢!呸,真是廢物!”
“……那我們就這般乖乖交貨了?”陸仲亨顯得心有不甘。“咱就不說將這些奴人從北面收集來有多麼不容易了,你我兩家在軍中的關係本就剩下不多,爲了買下這些奴人,幾乎把我們僅剩下的老臉都賣得光了。” “就說爲了調教這些賊廝,我們花了多大的力氣?買下這一處偏僻的莊子,在這莊子裡悄悄訓練、調理,好不容易將這一夥人馬全都調理的順順服服,可堪一用了,現在可好,朱老四朱老五一來,又要交出去……那我們兩家成了什麼了?這一張臉還該往哪兒擱?”
“……唉,誰說不是呢。”想起做這門生意的艱辛之處,唐勝宗也是一臉憋悶之色。“可是如今……又能如何?真等着禁軍打進院裡不成?”
他兩雖然狂悖,曾經卻也算是良將,自然知道那些買來的烏合之衆,絕對不可能是精銳的禁軍上十二衛的對手。
陸仲亨昔日曾經和胡惟庸攪和在一起,胡惟庸受朱肅算計倒臺,他那時心裡就對朱肅有頗多怨念,想到此時又要向朱肅屈服,心中更是萬般的不願。他滿面愁容的在廳中來回踱了幾趟,突然轉頭對唐勝宗道:“不如……我們突圍出去,如何?”
“突圍?”唐勝宗一愣,有些震驚的看着陸仲亨。
“禁軍雖然精銳,但若只是突圍,卻也並非是我們所做不到的。”陸仲亨說道。越說,他腦子裡的這個想法就越是清晰。“聽方纔朱肅所說,恐怕他們其實,還並不知道我們囤集這些奴人,究竟是要做些什麼。”
“仍以爲我們只是想要做那販奴的生意,賺些銀兩。”
“既然如此,若是我們帶着人假意出莊交接,之後突然突襲他們兄弟三人,那五千禁軍毫無防備之下,陣勢必然大亂。我們則可趁機轉道突圍,取道向東。”
“東邊那些商人和紅毛夷人,和我們的往來多了去了,若向他們借船,他們敢不讓嗎?”陸仲亨發狠道。
“你,你瘋了?”唐勝宗一臉驚愕。“我們的家小……可都在京中。若是反出大明……他們該怎麼辦?”
“大丈夫何患無妻,何患無子……你我身強體健,還怕沒有後嗣嗎?”陸仲亨眼中已經開始閃爍起兇光。“咱們都是刀頭舔血走過來的人,那些紅毛夷也說了,鳳鳴洲究竟是如何廣大,張赫鐵鉉一支船隊纔多少人?都跑馬圈地圈出了那般大的地盤。”
“你我若到了鳳鳴洲……稱孤道寡,豈不比在應天府裡日日被錦衣衛盯着爽快?”
說到稱孤道寡,唐勝宗的眼神亦是猛然一亮,和權力比起來,妻兒和府上的那點家業,似乎又變得微不足道了。他低頭思忖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咬了咬牙道:“他老子的,幹了!”
“連費聚那廝,這回回京只怕也要封國公了,你我兩家昔日功勞遠勝於他們,而今倒是淪落成了笑柄……與其每日裡被人戳脊梁骨,不如放手搏他孃的一次!”
“連朱家三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今日都敢騎到咱們脖子上來……也該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樣纔是帶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