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馬在漠南的草原上,何秋擡眼望去看到的正是預想中的‘風吹早低見牛羊’。
草色接天,一望無際,像是一眼能看到十幾裡外的景象,天地囊括在胸中讓人頓生豪情。
何秋只覺得感到一種自在感,可是吹在他臉上打的他臉頰生疼的風沙,又把何秋從幻想中拉了回來。
這風沙自然不比後世的沙塵暴,但也足以讓何秋感到些許的警醒了。
何秋知道自己弄出來的青儲技術,固然是將草原上的蒙古人由遊牧改爲定牧,讓他們能蓄養的牲畜變多了。
可也給環境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還有些關內的百姓,被遷往大寧一線開墾土地,也給草原的環境帶來了不可逆的影響。
要知道漠南、漠南,說的就是這片草原在一片大戈壁的南邊,北邊就是大沙漠。
而草原的環境不同於中原的很多地方,一片草地被牛羊吃沒了,可能就再也回覆不過來了。
如今草原上可沒有後世專門的牧草,大多隻是雜草。
雖然苜蓿在西漢的時候,就被引進入中原,但大多數是充當藥材或者食物的,還真沒有正兒八經的當做飼料喂牲畜。
何秋的心裡不能不感到沉重,他也很擔心,萬一隨着大明對蒙古控制的加深,會不會讓蒙古草原提早荒漠化。
在封建社會,一旦草原荒漠化,可不像是現代社會,可以進行退耕還草,治理沙地,只能是任由荒漠擴大。
說不定到時候就影響到關內了。
但朱元璋的着眼點就不是風沙的問題了,他注意到一路上走來,有不少地方已經出現了漢人開墾出來的農田。
這固然是件好事,可以加強大明對草原的統治,只是如此一來就是再和蒙古人爭地。
恐怕有不少的蒙漢矛盾也是由此而起的,這就像是元朝的時候,蒙古人把中原的大片好地全部廢除,用來放牧,這樣的做法不可能不引起當地漢人的反抗。
何況現在蒙古人也並不是一敗塗地,還是有自己的力量的,若是因爲這樣的事,導致草原不安定,度大明來說也是件很讓人頭疼的地方。
朱元璋之前也只是從奏章上知道,大寧乃至關外的情況一片大好,很多百姓都自發到那裡墾殖,也沒考慮過會不會因此加重蒙漢矛盾。
此次出巡,他纔算是見到了真實的關外。
可是怎麼辦呢?
朱元璋有些猶疑,總不可能一刀切,讓漢人不再在關外開墾了,說到底蒙古人纔是戰敗的一方,憑什麼讓大明讓步呢?
但是要是這麼持續下去,說不定等不到朱元璋去世,雙方的矛盾就會越積越深,再次形成蒙古人南下的潮流。
現在的北方可不比當初朱元璋北伐的時候了,當初北方殘破,就是在那片土地上打的再激烈也無所謂,損傷不了大明的根基。
可如今,北方已經慢慢恢復了元氣,這麼多瓶瓶罐罐,要是被蒙古人南下給毀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朱元璋只覺得一陣的爲難,但想到最後,他也只能是下了命令,讓各地的邊軍加強戒備。
這件事還是需要他回朝之後和朱棣還有一干大臣們商議過再說。
隨着朱元璋的隊伍慢慢往北,風沙變得越來越大了,到了大寧城附近的時候,已經是黃沙漫天,讓朱元璋分外不適。
朱元璋咳嗽了幾聲,讓人把在外面迎駕的寧王喊了進來問道。
“大寧這裡,經常都是這樣嗎?”
寧王回答道。
“也並非終日如此,只是春夏之交的時候,風沙大了些。”
朱元璋看着已經被風沙吹得皮膚都變得粗糙了的寧王,也有些感慨。
“只是苦了你啊。”
寧王聞言,眼淚差點就要流下來了。
“兒臣替大明守土,何來辛苦一說?之前的二哥、四哥他們不都是如此?”
“好,果然是朕的好兒子!”
朱元璋重重的拍了拍寧王的肩膀,心中有着些許欣慰。
大寧城作爲後面才營建的要塞,雖然算不上很雄壯,但也是相當堅固的,畢竟遙遙釘在塞外,一旦蒙古人有變,它就會是最前線。
大寧城外,有不少耕地,這都是隨着朝廷移民遷過來的,朱元璋在城外還能看到不少商隊來來往往。
這大概也是大寧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發展起來的一個原因了。
其實要說到大寧的地理位置,只能說是兵家的必爭之地。
往南可以到北平,往東連接着大明的遼東,往西可以穿過開平和寧夏等地聯繫在一起。
坐鎮草原,遙控蒙古的動向,特別是隨着水泥路從北平修往大寧之後,它和北平的聯繫更加緊密了,也就更利於它發揮釘子的作用。
整個大寧駐守的軍隊就有八萬多,其中一部分是寧王的衛隊,另外一部分就是投降的蒙古人,被朱元璋設立成朵顏三衛,歸屬在寧王旗下。
這也是考慮到大寧的位置太過重要,兵力少了很難掌控草原。
但朱元璋的心中對於這三衛兵馬是有些警惕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朱元璋比誰都懂。
草原上的蠻子們,各個都是有奶便是娘,特別是他們曾經有過蒙元的輝煌,指望他們老老實實的聽從朝廷的命令,那就太不現實了。
如今之所以臣服,也只是因爲大明勢大,一旦大明露出少許頹勢,又或者草原上興起其他大的部落勢力,說不定朵顏三衛就是第一個反咬大明的。
朱元璋拉着寧王的手,身後跟着朱高熾,緩緩的來到大寧城中,他要好好看看這座大明的重鎮,更要敲打下城中的蒙古貴族們。
何秋對大寧城也是很瞭解的,當初擴建大寧城,他就提了不少建議,也都被一一接納了,所以朱元璋就讓何秋在一旁給他講解。
剛一進大寧城,朱元璋馬上就感覺到了大寧和大明其他城市的不同,城中有大面積的空地,有些奇怪的問道。
“這些空地是怎麼回事?”
何秋站在邊上給朱元璋解釋道。
“大寧這裡畢竟是漠南,一到冬季就有茫茫大雪,很容易形成白災。一旦出現白災,普通的牧民損失就會很大,人畜一起被大雪掩埋,活活凍死在雪地裡。”
“所以在大寧擴建的時候,臣提議,在城中平整出許多空地,專門用來給大寧附近的部落過冬用,如今冬季過去了,這裡面的牧民應該是都走了,所以纔有這樣的空地。”
一旁跟着的蒙古貴族趕緊操着一口有些生硬的漢話諂媚的說道。
“陛下有所不知,這對我們草原的牧民來說真的是一項大大的德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