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想法是好的，現實是不現實的
北伐大捷！
這個消息飛快的傳遍了整個大明朝堂上下，如此振奮人心的消息，朱元璋自然恨不得立馬傳遍纔好。
文武百官看似一片叫好，但事實上如此嗎？
沒有參加北伐的武將們，他們沒能趕上這波大勝，註定功勞要矮上一頭。
而文官們的心裡滋味則更不好受了，因爲大明現在的武將集團已經足夠權勢滔天了。
現在北伐大捷，豈不是意味着武將集團的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
到時候，文官在朝堂的地位，怕是又要被擠佔了。
永嘉侯府。
砰！
朱亮祖一掌拍在桌子上，臉色相當的難看。
“可惡，都是蘇璟你小子！不然陛下又怎麼不把我加入北伐的名單中！”
朱亮祖氣急敗壞，直接將自己沒有能去北伐的原因歸結在了蘇璟的身上。
之前的種種事件，已經讓朱亮祖在朱元璋心裡的地位不斷下降。
現在的朱亮祖，只想着要報復蘇璟。
只是，他甚至連蘇璟在哪都不知道。
別看蘇璟回了溧水縣，老朱卻是做了相當的保密工作。
知道的人，其實不算多。
憤怒無比的朱亮祖很想發泄，卻不知道自己該找誰。
胡惟庸現在已經斷了和他的往來，整日就是在中書省‘辛勤’工作，低調的不像樣。
“老爺！老爺！”
永嘉侯府的管家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口中不斷呼喊着。
朱亮祖瞥了他一眼道：“什麼事？”
管家立刻恭敬道：“啓稟老爺，仁遠伯的行蹤找到了。”
“什麼！”
朱亮祖聞言臉色大變，立刻問道：“在哪？”
管家回答道：“仁遠伯就住在應天府下轄的溧水縣內，距離京城不足百里。”
聽到這話，朱亮祖臉色變得驚訝無比，口中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真是燈下黑了，蘇璟你小子竟然躲在溧水縣！”
“老爺，有件事還是得和您說下。”
管家小心說道。
朱亮祖心情好了不少，說道：“什麼事？”
管家回答道：“老爺，就在昨日，秦王殿下剛從溧水縣回來，應該是去見仁遠伯了。”
身爲永嘉侯府的管家，他自然清楚朱亮祖對蘇璟的仇恨。
這會也算是提醒一下，讓朱亮祖不要頭腦發熱，做出一些過激的事情來。
這是他身爲一個管家，所能做的極限了。
“秦王？”
朱亮祖眉頭一蹙，臉色又變了。
這之前肥皂生意的事情，可就是秦王朱樉讓他損失了一大筆錢。
要不是他之前財富積累了不少，那一趟怕是要讓他傾家蕩產。
但朱樉是朱元璋的兒子，他是怎麼都不能動的。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朱亮祖擺擺手，直接讓管家下去了。
“是，老爺。”
管家隨即轉身退下。
朱亮祖眉頭蹙起，發現了蘇璟的行蹤這是件大好事，但偏偏朱樉才見過蘇璟。
自己要是做點什麼，怕是不太好操作。
直接截殺這樣的手段，朱亮祖清楚是不能再用了。
這不是從山東回來的路上，山高路遠，從京城派人出發去調查光路上就得耗費十天半個月，證據早沒了。
溧水縣就在應天府下轄，距離京城實在是太近了。
這麼點路程，蘇璟要是真出了意外，調查人員當天都可以趕到。
朱亮祖是想報復蘇璟，甚至想讓蘇璟死，但他可不想搭上自己。
得想辦法！
朱亮祖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去找胡惟庸。
自己的腦子不太行這件事，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
紫禁城，奉天殿內。
朱標正在給朱元璋彙報最近的政務進度，無論是朱標負責的一些工程項目，還是他處理的國事，全都事無鉅細的說了一遍。
雖說現在朱標還是太子，但朱元璋給他的權力，已經同皇帝一般。
太子監國這件事，沒多久就會昭告天下。
在對朱標的培養和重視上，老朱是向來沒有任何遲疑的。
朱標已經成年，那就不應該學着如何成爲一個皇帝，而是真正去做皇帝該做的事情。
諸多國事，朱標都可以自己做決定。
如此的權力，哪怕放到歷朝歷代的太子之中，怕是也無人能與之相比。
“嗯，不錯，標兒伱現在做事已經有些章法了，有點皇帝的樣子了。”
朱元璋點點頭，聽完彙報，總體還是相當滿意的。
朱標說道：“兒臣竭力而爲，不敢大意，父皇平日的教導，從未忘記。”
“沒忘記咱的教導？”
朱元璋眉頭一挑道：“那蘇璟的教導呢？”
朱標低頭道：“蘇師的教導，兒臣身爲學生，自是也不會忘記。”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咱就知道！”
短暫的賭氣一下，老朱便道：“標兒，如今這北伐大捷，北方的元朝餘孽暫時是翻不出什麼浪花了，你覺得咱應該做什麼？”
北伐是大明的頭號大事，元朝餘孽也是大明的頭號威脅。
現在這個威脅暫時解除了，老朱也要考校考校朱標了。
朱標沉默片刻，道：“父皇，兒臣以爲，外患已解，當除內憂！”
大明內部的問題，朱標是很早就感受到了。
馬致遠的案子，到現在朱標都清楚的記得。
明明是一個好官，卻被逼上了一條絕路。 這樣的大明是有問題的！
朱元璋不動聲色道：“那你覺得，大明的內憂是什麼？”
朱標擡頭看向自己的父親朱元璋，神色堅定道：“父皇，兒臣覺得，大明的內憂在於文武百官結黨營私，以權謀私！”
好傢伙，朱標開口直接來了個AOE。
他沒具體說是誰，而是將矛頭對準了所有的文武百官。
結黨營私！
以權謀私！
這兩個罪名，可都不輕。
這要是落實了，那被收拾的官員可有一大堆。
事實上，朱標也可以說一些貪腐之類的問題，畢竟這是大明一直以來都存在的問題，老朱也處理了一次又一次！
但朱標還是堅定的說出了自己想說的。
朱元璋沉默了，朱標說完盯着老朱也沒再多說。
一時間，奉先殿內陷入了沉寂。
君臣父子，皇帝太子。
這一對大明現在和未來的最高統治者，就這麼沉默相對。
不知過了多久，老朱開口道：“標兒，結黨營私的事情先不論，這以權謀私之事，倒是可以處理一些。”
大明朝堂的結黨之事，老朱是最清楚的。
他也一直利用黨爭在維持自己的權力，兩方對抗，自己穩坐高位，坐看下面斗的你死我活。
這才真正的御下之道。
老朱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朱標對於這事內心還是有些牴觸的，所以他也沒有和朱標在這件事過多的討論。
以權謀私，這在大明朝廷裡，還是有着相當多的。
小到一些錢財，大到關鍵的職位。
這些東西，其實老朱心裡都清楚，也早就調查的清清楚楚了。
但涉及到的人都太敏感了。
朱標說道：“不知道父皇所言的處理，能到什麼程度？”
這一句反問，直接讓老朱有些噎住了。
什麼程度？
這意思很明顯了，老朱所謂的處理，不過就是做一些無關痛癢的處理罷了。
一旦涉及到一些關鍵人物，老朱還是會念舊情也好，顧忌各方面因素也好，總歸是表面功夫。
“咳咳。”
朱元璋咳了兩聲，然後說道：“標兒，咱是皇帝不錯，但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咱知道你想做什麼，但現在還不是真正的時機，只能是殺雞儆猴，也算是咱再給那些老夥計提提醒。”
北元這一次是敗了，但敗的還不夠徹底，有生力量依舊存在。
大明的內部問題的確不小，但老朱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全部替換他們的人選。
大明需要他們，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朱標頓了頓，說道：“父皇，兒臣明白，但蘇師曾經告訴兒臣，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有些事情，越早處理後果越小，若是沒有壯士斷腕的決心，之後可能要剜心挖肺。”
這段日子，接手了衆多大明政務的朱標對於現如今老朱的掣肘又怎麼能不明白呢？
一方面要用他們，一方面又要治他們的罪。
這互相矛盾的兩件事，本來就難以平衡。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先用，等到事情完成了再清算。
只是這難免有些狡兔死走狗烹的意味，也顯得上位者無比的冷酷絕情。
“又是蘇璟！”
朱元璋冷冷道：“如此淺顯的道理，你以爲咱不懂嗎？但現在壯士斷腕了，大明可就有了傾覆之危，蘇璟說的容易，那他倒是給出解決的辦法啊！”
道理誰都懂，但治理國家不是光靠嘴就可以的。
老朱很惱火，朱標在蘇璟的教導下，已經越發的偏離了自己原本的預想。
“辦法當然有！”
朱標立刻回答道。
朱元璋神色一變，說道：“標兒，你和蘇璟說了朝堂的事？”
朱標搖頭道：“這倒沒有，蘇師不願入朝堂，我這個做學生自然也不會用朝堂之事去打擾他。”
朱元璋疑惑道：“那你的辦法，從何而來？”
朱標回答道：“回稟父皇，蘇師雖然不入朝堂，但他手底下的鋪子卻很多，他是東家，那些個掌櫃的都要聽他的。”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好像是父皇和羣臣的關係。我聽二弟說，現在蘇師正在處理一個反叛的掌櫃，兒臣便想到了蘇師對待這些掌櫃以權謀私的辦法。”
朱元璋頓時來了興趣，說道：“說說看，怎麼個辦法？”
朱標回答道：“很簡單，那就是攤開了說，制定公平透明的標準。”
“蘇師手底下的掌櫃們掌管一家家鋪子，難免會安排一下自己的親戚朋友進去，就算沒能力，吃空餉也是可以的。”
“蘇師從未說過不得安排自己的親人這種事，他只是挑明瞭告訴掌櫃們，每個人可以安排幾個空餉的崗位，這些個崗位全是看這些掌櫃們個人的能力決定，經營的好，那就給的多，不好那就給的少。”
“說白了，你有能力，能給蘇師賺更多的錢，就算是父母親朋全安排進來也沒關係，因爲這都是分的你的錢。”
“當然，這樣肯定不能阻止掌櫃們安排更多的親人，也有一些真正有能力的在其中，所以蘇師制定了詳細的考覈標準，公平公開的考覈，能者居之，不能者退之。”
“咱們大明朝堂上的事情，也可以按照這個模板來，對於功臣，有免死金牌可以頒發，該讓他們用的時候就讓他們用，這就是‘空餉’的名額。”
“對於一些要職的人員，統一公開的考覈，只要能達標，留着也不是不行，要是真沒能力，那就只能撤了，醜話說在前頭麼，不特意針對誰，那些大臣們想必也沒啥好說的。”
這套方案蘇璟沒教過朱標，這都是朱標自己根據蘇璟的一些辦事的方式方法裡悟出來的。
朱元璋認認真真的聽完，說道：“標兒，你的想法是挺好的，但有些事情可不是這麼簡單的。”
“朝廷的職位很多，考覈的標準如何制定？有些職位比如軍衛指揮使這類的，日常主要是軍務巡查和安保工作，這種如何考察？平常就看不出來有啥大事，總不能雞蛋裡挑骨頭吧。”
“再有了，本身朝廷的職位就是咱定的，先讓人上來，再找理由把人趕下去，真以爲大臣們心裡不會說什麼嗎？”
“公平？他們只會想以自己的功勞，謀些好處不是很正常的。”
老朱毫不留情的將朱標的建議給駁斥了回去。
朱標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以一個商人的管理方式來管理國家也太草率了。
商場和政場之間的差距，何其之大，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朱標沉默了，因爲朱元璋說的這些，他之前沒怎麼想到過。
現在聽來，的確全是漏洞。
“父皇，是兒臣太愚笨了。”
朱標低頭道，有錯就認，絕不嘴硬。
朱元璋並未責備朱標，只是淡淡道：“標兒，你自己琢磨這是好事，咱不怪你。”
“日後若是有機會，你倒是真可以和蘇璟問問，或許他會有什麼不一樣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