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啊,想要從別處拿到想要的,就要懂得察言觀色,火候很重要,早了不成,晚了也不成。”
通政司衙門正堂,錢謙益面露笑意,倚着官帽椅,撩了撩袍袖端起手邊茶盞,笑着對一位從七品知事說道。
“還請恩師解惑。”
那中年態度恭敬,擡手一禮道。
“解惑談不上,一些爲官的心得罷了。”
錢謙益呷了口茶,隨後將茶盞放下,“就說咱通政司吧,本職是什麼?掌出納帝命,通達下情,勘合關防公文,奏報四方臣民實封建言、陳情申訴及軍情、災異等事。
真要論實權,六部比不過,五寺也不成,雖說被人稱之爲銀臺,可是這能跟都察院比較嗎?”
中年點點頭。
要說通政司,從官面來說是不錯,主官通政使乃是正三品,官階是很高,但是有什麼用?
就是個迎上遞下的活罷了。
在大明的官場上啊,尤其是在京官之中,就廣爲流傳一句話,寧擠破頭去科道翰詹爲官,也莫要去通政司,哪怕官階低一些,也不去!
寒窗苦讀十餘載,一朝金榜題名,爲的是什麼?
不就是可以躋身仕途嗎?
可仕途跟仕途是不一樣的。
有些人啊,年紀輕輕就能進要緊位置,路很早就鋪好了,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向上爬就行,而有些人啊,終其一生啊,就兜兜轉轉的原地踏步,哪怕做再多實事,終究是爲他人做嫁衣。
你若是能中途醒悟過來,知道跑動了,知道奉承了,那一切都還好說,自己人嘛,該照顧還是要照顧的。
所以在大明官場上,就有一句寧欺老莫欺少,年輕就代表一切皆有可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過有句老話說的好啊。”
錢謙益很享受這種感覺,嘴角微微上翹道:“任何時候都別小看手裡掌的那點權力,別人小看,自己別小看,有時用對了地方,那成效比亂跑亂撞實際的多。”
“所以恩師這次……”
中年想到了什麼,眸中閃爍着精芒,伸手看向錢謙益說道,可話還沒有講完,卻被錢謙益打斷了。
“本官就是履行通政司的職責罷了。”
錢謙益倚着官帽椅,“內閣首輔、次輔空缺這麼久,而朝中有多少政務要處置,過去陛下心裡窩着火,誰提都生氣。
其實吧,本官是可以理解陛下的。
你就說方從哲這個首輔,劉一 G這個次輔,作爲閣臣,不想着爲君分憂,爲社稷慮,哪怕陛下脾氣再好,那也要生氣啊,尤其是方從哲那迂腐的態度。”
“不錯。”
中年點點頭認可道。
“只是恩師,學生有一事不明。”
迎合了錢謙益後,中年故作疑惑道:“這次咱通政司向御前轉遞奏疏,朝中大臣想早開廷推,以明內閣首輔、次輔之位,您爲何要將孫如遊他們的奏疏排在前面?
齊楚浙黨等派在過去可沒少暗地裡會晤啊,要是一些同僚知曉此事,那會不會……”
“這你就不懂了吧。”
錢謙益卻道:“你在通政司待的也不算短了,自從那場大朝會上,天子怒罷方從哲、劉一 G後,你就沒有發現,他們凡是遇到事情,比方從哲在內閣時,其實還要更默契嗎?”
“學生髮現了。”
中年皺眉道:“就像天子大婚前,對,那時遼左局勢很危急,在朝掀起彈劾熊廷弼的風潮,可叫學生奇怪的,是齊楚浙黨等派,也都跟着彈劾起熊廷弼了。
浙黨,齊黨,宣黨,昆黨等派彈劾熊廷弼,學生還能理解。
可楚黨也彈劾,學生就不理解了,畢竟真要論起來,熊廷弼也是楚黨一員啊,只是他那脾性,使得楚黨……”
“還算可教也。”
錢謙益笑着說道:“本官來告訴你吧,那是孫如遊、亓詩教他們,尤其是官應震、吳亮嗣幾人,瞧出天子不會罷黜熊廷弼,不然,你當他們會跟着彈劾熊廷弼?
熊廷弼從遼東經略下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哪怕熊廷弼脾性再差,再沒有人緣,那也不能倒。
而最爲重要的一點,其實是天子,不想叫朝中的人,過多關注遼事,所以越是彈劾,天子就越不表態,一律留中。”
可是爲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