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政院。
“廉憲,這封奏疏萬不能遞啊。”夜幕下的公事房,一道帶着驚意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此間平靜。
“亂叫什麼!”
崔呈秀眉頭緊皺,瞪眼對李夔龍斥責道:“生怕旁人不知?讓你們幾個留下,就是想要議議此事。”
講到這裡時,崔呈秀又看向田吉、吳淳夫、倪文煥幾人,隨後撩了撩袍袖,端起身旁的茶盞,故作鎮定的喝着。
“廉憲,您可知這封追責問責的奏疏,真要直遞到內閣去,究竟代表着什麼嗎?”
李夔龍表情嚴肅,盯着崔呈秀說道:“眼下咱廉政院是在朝站穩腳跟,可私底下有多少誹謗,多少質疑,多少排斥,廉憲不應該不清楚吧?”
“還能代表着什麼。”
在幾人的注視下,崔呈秀撂下茶盞,慢悠悠的說道:“被外朝有司的這幫朝臣羣起而攻之唄,畢竟在過去,可沒有追責問責的舊制或舊例,此事真要被御前採納,只怕今後這官兒啊,就變得不那麼好做了。”
“廉憲既然知道,可爲何還要這樣做?”
吳淳夫緊隨其後道:“莫非這道奏疏…,今日陛下可是去了內閣,還召開了閣議,此事在朝野間引起不小影響。”
“這就是本憲想寫的,也要寫的。”
面對吳淳夫的試探,崔呈秀直接表態道:“諸位也不看看,從我廉政院督辦倉場案以來,被抓的貪官污吏有多少,陛下因此事發了多大的火。”
“諸君也都好好想想,陛下當初爲何選擇特設廉政院?那不就是爲了能起到鞭策嗎?都察院辦不好的差事,或沒有辦成的差事,我廉政院不但要給他辦了,還要辦好,辦漂亮。”
問責追責一事,崔呈秀打死都不會承認,此事是經天子授意才辦的,此言要敢傳開,那他不會有好下場。
崔呈秀比誰都清楚,得罪了滿朝文武不算什麼,可只要皇上依舊信賴,依舊倚重,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要是被天子所厭,那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所以崔呈秀要表明一個態度。
那就是此事是他想要促成的。
在朱由校沒有擺駕內閣,召開首次閣議前,崔呈秀還沒有徹底下定決心,畢竟影響真的太大了,可是待此事出現後,尤其是在文華殿講的一些話,悄然間在朝中傳開,崔呈秀打定了主意。
不管外朝有司有何反響吧。
可崔呈秀卻瞧明白了,天子給內閣放權的同時,也給內閣增加層層緊箍,除了在文華殿所講的這些,尚有一環,就是他要做的追責問責疏。
“廉憲,您可要三思啊。”
倪文煥眉頭微蹙,向前探探身道:“這封奏疏一旦遞交內閣,勢必會在朝傳開,我廉政院到時必成衆矢之的,就現在的態勢而言,廉憲完全沒必要做這些啊,真不值當。”
是啊。
在場的田吉、李夔龍幾人,別看嘴上沒講別的,可心裡卻頗爲認同,畢竟他們走到今日真不容易。
本身就是得罪人的差事。
可是被排斥,與被敵視,那完全是兩個性質啊。
儘管他們心裡也都清楚,從進了廉政院任職後,想再落得什麼好名聲,基本是不現實的事情。
酷吏之名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