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虛,會讓一個人表現出異常的模樣,姚成此刻就是,他低着頭默默不語,可是兩隻手卻很不自然的緊攥在一起,甚至關節處都已經發白了。
朱由檢瞥着他這副得性,心裡也不太託底,而且焦急十分。
你這個混蛋,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是一,二是二,你倒是快點說啊!吞吞吐吐的,你要把老子急死嗎?
不過朱由檢很清楚,自己作爲皇帝,是絕對不能在臣子面前露出過激表現的,任何時候都不行!
深吸一口氣,他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和緩,“姚大人,朕不喜歡別人吞吞吐吐,尤其你現在掌控着順天府,司法衙門,更要乾脆利落!明白嗎?”
這不是詢問。
姚成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只能硬着頭皮半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說得極是……臣……如實稟報!”
姚成一咬牙,這才把所有發生的事情全部道出,原本姚成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甚至他已經開始想着,到底有誰可以讓自己託付家小了。
卻不成想,當自己把所有一切道出之後,天子非但沒有龍顏大怒,反而臉上還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這……”
姚成愣了愣。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不生氣嗎?還是說那個小蹄子死不死的,根本無關緊要呢?
但,無論怎麼樣,姚成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今天死不了了!
實際上,此時此刻,朱由檢除了寬慰之外,真是想不出來到底還有什麼表情能夠掩飾自己內心的興奮。
他麼的,嚇死老子了!
這個混蛋,吞吞吐吐老子還以爲除了多大事呢,原來就是死了一個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吧,不作不死,她是自取滅亡!
怎麼聽,那個小蹄子都只是一杯綠茶而已,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綠茶是什麼意思,可爲什麼還有那麼多男人要去觸碰這杯飲料?
真是搞不明白。
不過,這都不重要,朱由檢甩了甩頭,熠熠的目光直盯着姚成的臉:“刨去這個插曲不提,朕問你,是不是可以給那個混賬定罪了?”
“沒錯!”
姚成很清楚所謂“混蛋”指的是誰,長出一口氣,他便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啓奏陛下,臣以爲照現在所有的證據來看,完全可以判錢是爹腰斬棄市,如果您想以正視聽的話,不妨將其凌遲處死,魚鱗亂剮!”
他這一次是發了狠心,說的都是比法文定罪更加嚴重的處置方式。
朱由檢能理解他,可是殺人很簡單,卻未必會達到震懾他人的目的。
因爲自己看過一本書,上面清楚的點明瞭,犯罪成本和代價的對比關係,其中死刑看似是最高懲戒,但換一個角度來看,也未必不是最仁慈的方式。
畢竟很多人爲了金錢,根本不會在乎生死,所以這樣做不見得能有什麼用處。
這一次,他朱大皇帝,就是要藉着錢是爹,給京師甚至全國的商戶樹立一個榜樣,要讓他們都知道,奸商、對抗朝廷政策,會有怎麼樣的可怕代價!
想到這裡,朱大皇帝動了兇心。
“姚大人,朕以爲你所說的處置方法,都不太適用,雖然他該死,可畢竟這一次朕用來平定市價的資本是從他手裡搶過來的,換個角度看,對於這件事,他也有一份貢獻,所以朕認爲不能殺了他。”
“嗯?”
姚成聞言微怔。
皇帝爲此事鋪墊了這麼久,居然不殺錢是爹?!
朱由檢彷彿沒看到姚成的疑惑表情,自顧自問道:“此人現在可是關押在你們順天府?”
“正是。”
“那好,不如這樣,朕隨你去走一遭,這個人朕要親自處置!”
“諾!”
雖然姚成這一下更是疑惑的不行,可皇帝這麼說,他斷然不敢推拒,一個時辰之後,朱大皇帝一行幾十人,在姚成的帶領下,從小門進入順天府。
就在姚成去提典犯人的時候,王承恩一面伺候朱由檢用茶,一面還提醒起來:
陛下,老奴多嘴一句,這一次錢老闆整件事都是……一手策劃出來的,正是因爲這樣,您要在他面前表露身份,只怕不太合適。”
“這個嘛……朕已經想到了。”
朱由檢拖着茶盞,輕輕吹散上面的熱氣,嘴角微微揚起:“朕不會露面,等一下咱們就在那邊的屏風後面和他問話。”
“這便好。”
王承恩說着,微微一笑,一直懸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如其所言,這一切都是朱由檢給錢是爹設的套,這要是在他面前表露身份,皇帝帶頭坑人,實在沒法解釋。
而且雖然王承恩相信姚成不會亂說,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流傳出去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主要是這事辦的太磕磣!
片刻之後,朱由檢這邊坐定屏風之後,姚成也把一身囚服的錢是爹帶了進來,隔着素紗屏風,朱由檢能清楚的看到,眼前的錢老闆,再不復之前那般富態,臉色青灰,滿臉的胡茬看起來髒兮兮的,頭髮也凌亂非常。
最讓人意想不到的,還是這短短數日之間,他整個人臉上的肥肉都已經懈的不行,說的難聽一點,那些麪皮堆積得就像是沙皮犬一樣。
一朝風光,一朝淪落。
人生如此,令人慨嘆。
“犯人,不可擡頭!跪好了!”
姚成不知道屏風後面,朱大皇帝在想什麼,張嘴就把他的官威擺出,漠然無情的喝令,唬得錢是爹整個人渾身一震。
“堂下犯人,現在屏風後面坐着的,正是當今陛下,天子萬歲爺!你這案子,萬歲爺閱過卷宗後,要御審,你可不要唐突了天子聖駕,不然便是誅滅九族,也難贖罪!你都記住了嘛!”
這番話,當然都是姚成編出來的,不過還真有用,錢是爹聽過之後,整個人都愣住了,緊接着直接叩頭,口稱參見,戰戰兢兢。
“夠了。”
朱大皇帝坐在屏風後面,聲音默默然的響起,只是剛剛兩個字,還算是柔和,然而下一秒,他的語調卻忽然一變,直接成了臘月的凜風。
“你這奸商罪民,可知道汝之行爲,已沒有有資格來參拜朕?竊食民脂,擄掠民膏,便是把你剮了,也不足平息衆怒,汝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