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皇帝話沒有挑明,可他的意思,就是讓王承恩在徹查周延儒的同時,捎帶手把溫體仁也一道辦了。
看來主子爺這是真的要對朝廷下手了,這可是內行廠的好機會,無論如何都必須把事情辦的妥帖、周到!
因爲身負皇差,所以入夜之後,等到朱由檢去和皇后賞月品茶的功夫,王承恩就來到了內行廠總部,他已經坐在自己的書房中,足足半個時辰了。
任何人不得進入,甚至連門外三米之內都不得有人。
終於,懸掛在他書房門外的銅鈴響了,噹啷啷,門外番子一聽趕忙進去應差。
“署下見過督主,請問督主有何吩咐。”
王承恩半靠在椅子上,雙目微眯:“去傳我的話,要廠內天字號十二旗牌,統統到這來,本都有話交代。”
“諾!”
小番子答應的痛快,可是出門之後,心裡卻一直嘀咕,內行廠因爲構成特殊,加之權力卓越,所以爲了方便管理,王承恩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個字區分出八組特別行動隊,每隊又按照十二元辰列名,分設十二個旗牌提點。
其中能力最強的就是這天字號十二旗牌,這些人非但武藝高超,而且精通偵察緝拿,跟蹤追繳之術,對於江湖上五行八作也是樣樣精通。
他們都是王承恩真正的手足,平日之中,各自以不同的身份,隱藏起來,很少碰面,但是今天督主卻要把這最強的天字十二旗牌聚到一起,那該是發生了多大的事兒啊!
心裡這麼想,但小番子面上絲毫不敢表露,更不敢耽誤,感慨之間,忙着就去傳信……
京師城內,周延儒府邸。
臥室當中,周延儒躺在穿上,額頭上還敷着一枚冷巾,家裡人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他從宮中回來以後就成了這副德行。
家中妻兒,想要留下照顧,都被他趕跑了,只剩下管家老周在旁伺候,老周光是在他家就已經四十多年了,當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老周就曾抱過他,資歷不同常人,在家裡面出了周延儒之外,他絕對是一言九鼎。
“哎呦!”
許是躺的太久了,周延儒哼唧一聲,翻身的時候還把冷巾弄掉了,老週一見趕忙上前來伺候。
“老爺,您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
或許只有老周的關切,周延儒纔不會覺得鬧心,搖了搖頭,他示意老周把自己攙扶坐起,怕他不舒服,老周還特意在他背上墊了個靠枕。
“老爺,您先靠一下,我去給您拿點熱茶來淨口。”
“不用了。”
見老周要走,周延儒一把抓住了他,“老周,周叔……來你坐下,陪我說說話。”
瞧着他這副模樣,再加上剛剛那話說的,老周心往下沉,應了一聲,半搭在牀邊坐下,“老爺,您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說出來,外面的名醫不行,不是還有御醫嗎。您是內閣首輔,什麼病治不好?”
聽到內閣首輔這四個字,周延儒一下崩了心態,紅着眼睛哽咽起來,“周叔,不瞞您說,還什麼首輔不首輔的,搞不好這次連命都要沒了!”
“啊?”
老周眉頭一皺,盯着他看了半天,“老爺您怎麼能這麼說呢,什麼事都會過去,一定可以。”
“唉,我還沒有和別人說過,周叔啊……”要說人到了這個時候,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地位,不管他有多麼堅強的性格,都是需要排解的。
周延儒說着,就把之前在御書房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
老周聽過之後,凝重的臉上,也蒙上一層灰冷,別看他就是個管家,當年也是在江湖上留下過名號的人,走南闖北歷盡風浪,腦子快又冷靜。
稍稍沉吟,他便找到了皇帝言辭中的問題。
“老爺,如果您說的半句不錯,那這次我想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皇帝陛下,沒有點名了要把調查您的事,公之於衆,這就是個好兆頭,也是您今天做得有點過了,他沒準是想恫嚇您一番而已。”
“什麼?”
一聽他的高見,周延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追問,“周叔,這話怎麼說?陛下可是都讓內行廠專門派人調查了,這還有活路?”
“當然!”
老周特別肯定,“您想,派專人調查,的確能看出對事件的重視,但換一個角度看,陛下也許是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其中秘密,所以纔要把事情具體規定在某些人身上不是?還有您說過,當時除了您和陛下,只有王督主和溫相在,所以這就又有了另外一種可能存在的深意。”
周延儒是當局者迷,此刻被老周這麼一說,腦子也清醒過來,稍稍沉吟他便恍然。
“對啊!您說的一點都沒錯,今天明顯的陛下是要給溫體仁予以重任,所以他要對我調查,也是在安撫溫體仁,讓他能夠靜下心來爲朝廷辦事!”
“這就是了!”
老周見他和緩過來,心裡鬆了口氣,捋起鬍子來,“而且憑藉我之前的經驗來看,陛下還有第三層意思。”
“莫不是陛下借用我這個人,來提醒溫體仁,要他明白君恩如海,君威如獄的道理?天子一怒,無論你什麼身份,都沒用。”
話說到這,周延儒的心結一下全打開了,一陣輕鬆頓時涌上心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周叔,今天要是你沒有,玉繩怕是連死的心都有!”
“哈哈哈。”
瞧他徹底回過神來,恢復了精神,老周也站起身子,大笑出聲:
“老爺,其實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過我這裡也有一句話要送給您,今天您做得實在有些着急了,就算是陛下想要拿掉您首輔的位置那又怎麼樣?既然您作過,就還有機會再作,一時得失就讓您慌了手腳,這可不好。”
“周叔的話,玉繩記下了。”
周延儒對他是出於真心的尊重,此刻就像是一個小學生模樣拱手相謝,緊接着他又提出一個要求來。
“周叔,我餓了。”
另外一邊,溫體仁今天算是爽到家了,不但拿到了調動軍糧的差事,自己的頭號對手周延儒又被皇帝塞進坑中,他能不高興?
只是他也明白,眼下首要任務,是把軍糧的事處置好,這不是一個人能夠辦到的,所以到家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列出一張名單來,派下人出去把上面所書之人,統統邀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