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交給我了!”
田見秀聞言心中暗道不好,因爲就在李自成開口的瞬間,他清楚看到,劉宗敏臉上閃過的一抹僥倖!
這事不對,定有隱由!
可是他的阻止已來不及,李自成下令的瞬間,劉宗敏已經親自帶人出去,要把“首惡元兇”抓捕過來。
看着他離去,田見秀剛剛的正義也隨之消磨,因爲他很清楚,一旦要是自己點破其中緣故,怕是會害了劉宗敏,在李自成眼中,欺騙遠遠比他兵敗更爲可惡。
我該怎麼辦?
如火灼燒般的抉擇後,田見秀決定不把事情點破,畢竟這是戰爭,劉宗敏再不是人,他的作用也遠比婦孺更強,更何況他還是自己兄弟?眼下最好的辦法,也許只有犧牲那些可憐的倒黴蛋了。
但,等到事後,自己一定要找劉宗敏把話說清楚,這種事出一次就夠了,要是再一回,那就是紙包不住火。
李自成憤怒無比,眼睛裡都在冒火,所以也沒聽到他剛剛喊了什麼,這邊吩咐道:“玉峰,等一下我親自監斬,操刀的活兒,就讓捷軒來做,要不是那個混賬王八蛋,他也不至於兵敗,還死了田小虎。”
“……這……”
“怎麼?你覺得不可?”李自成逼視的目光,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違背自己的意圖。
田見秀還有別的選擇嗎?點了點頭,“好,就按大將軍的吩咐。”
“好!”
雖然那些家屬都隨行軍隊,可是他們行動遲緩,而且無法戰鬥,爲了保證不拖累軍隊,所以李自成把他們安置在營地後方十里處。
一刻鐘後,劉宗敏押赴着七個人回來了。
一老者,一女子,剩下五個全是孩子,尤其是那兩個小女孩,眼下才不過五歲左右,他們都被繩索死死捆住,嘴裡還堵着破布糰子,嗚嗚呀呀就是說不出話來。
“大將軍,這些人我都給帶來了!”
劉宗敏一進帳篷,二話不說,上去照着那個老頭臉上就是狠狠一個嘴巴,老頭子吃痛不住,直接昏倒在地。
“都是你的好兒子!要不是他扒籠倒灰,老子也不至於兵敗,又白白死了那麼多兄弟!”他動手時嘴裡還在咒罵,女子見公爹被打,嗚嗚呀呀的往上撞,劉宗敏直接把眼睛一瞪,擡手又要打。
可是這一次,他的手卻落不下去,回頭看,只見田見秀冷着臉死死扣住其手腕,漠然的目光讓劉宗敏心中不安。
雙方對視,幾個呼吸之後,劉宗敏最後什麼都沒說,哼了一聲脫出手來,轉向李自成,“大將軍,這些人都帶來了。您說何時處刑?”
“……現在。”
剛剛他們兩人之間的微妙,李自成看在眼中,他作爲統帥,自然有着常人無法企及的特殊點,就那一個瞬間,他就斷定,只怕今天這件事,劉宗敏沒有說實話,或者這裡面還有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可是李自成自詡王者風範,金口玉言,說出來的話,絕不輕易改變,當然他也想着借用這些人的鮮血,再度立威,方纔稍稍猶豫後,予以允准。
處刑!
軍營纛旗下,用稻草堆了一個方出來,受刑人就被圈在裡面,周圍站定衛兵和身穿紅衣的刀斧手。
劉宗敏光着上身,用一條紅色的布帶綁在腰間,捧着一把鬼頭大刀聳立其中,一雙虎眼盯着將要受刑的倒黴蛋發狠。
快點鳴鼓吧,把這幾個傢伙砍了,老子才能安心!別怪我心狠手辣,實在是形勢逼迫,要怪,只能怪你們倒黴就是!
在他焦急的等待中,李自成終於緩步而來,田見秀就跟在他身後,劉宗敏此刻看到田見秀手中竟然還捧着一串白紙錢。
麼的,玉峰這是什麼意思?
帶着疑問,劉宗敏持刀的手攥的更緊了,而李自成也在此刻落座,目光掃視現場觀禮的各位武官,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抄起公案上的一枚令籤投到身前。
清脆的落地聲響起,與此同時就聽軍營之內,喪鐘敲動,戰鼓擂鳴,嗚嗚灝灝聲中,一股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所有觀禮之人都瞪大了眼睛,靜悄悄的看着刑場上將要殞命之人,他們的眼神裡只有憤恨!
他麼的,終於響了。
聽到這個聲音,劉宗敏心裡鬆了口氣,抄起鬼頭刀來,高高舉起,落下的瞬間,老者亡斃,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按說第二個要被殺的應是那女子,可是他沒有。
劉宗敏拖着帶血的大刀,繞過女子,直接向那五個孩子走去,孩子們早已嚇得泣不成聲,年齡最大的那個男孩子看着眼前血腥一幕,眼珠都快瞪出來。
女子更是如此,原本要是先殺了她,讓她看不到自己子女之死,至少她還能好受一些,可是這時候,她就算不想去看,可還是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血紅的雙眼裡,不知道充斥着什麼情感。
但,所有人都相信,如果此刻解開她的綁繩,女子一定會把劉宗敏活活吃了。
“去死吧。”
劉宗敏纔不管這些,而且他原本就是故意要讓那女子遭受折磨,輕輕說了一聲,他大刀揮動,直接要了三個孩子的命。
剩下的兩個女孩子,稍大點的那個已經昏厥過去,劉宗敏擡刀一抹結果了她,剩下最後一個,他卻忽然停手了,端詳了好半天,忽然一聲哼,鬼頭刀迎風落下,受刑人竟直接一分兩半!
“嗚!”
突兀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劉宗敏轉身看去,只見那女子已然斃命,她的眼眶裡滿是鮮血,被堵上的嘴巴,也有殷紅的液體淌出。
她竟是活活繃斷了眼球血管而亡。
七個人,全死了……
現場除了鼓號鐘聲外,所有人都寂靜非常,尤其是田見秀,看過了剛剛的一切,此刻更是淚流滿面,他沒想到劉宗敏竟是這等魔鬼,殺了人家不算,手段還如此毒辣,慘絕人寰!
我特麼爲什麼要和他做兄弟!
要不是最後一份理智,和對起義事業的渴望,怕是他此刻已經把一切真相和盤托出。
慘嗎?
的確慘,甚至慘到李自成都無話可說,選擇了默默然起身而去,待他走後,劉宗敏也從刑場裡跳了出來,在旁邊水缸裡盛了一盆水往身上澆,清洗血污。
田見秀則來到刑場邊緣,看着地上的屍體,半分沉默後,拋灑紙錢,頓時漫天紙片紛飛,如冬雪降臨。
只是冬雪潔白,此刻的紙錢落地後已染成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