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言,孫傳庭臉上閃過一抹寒意,把手點在圖上慕蘭溝的位置,“曹僉事,如果我說,要在這裡屯兵八千人,以防備張獻忠部,你以爲如何?”
“啊?”
曹榮非常詫異,仔仔細細在地圖上看了看,不住搖頭,“不好,孫大人,此地平坦,您要是當作行軍的道路尚且可以。若屯兵……一旦遭遇敵軍,豈不四面楚歌?”
“如果能將軍隊藏於地下呢?”
“什麼!”
此言一出,曹榮更驚,雖說明軍的確有藏地的戰法,可那都需要很多前置條件,第一個就是工程兵要能在不被人發現,不受打擾的前提下,提前挖掘。
在戰場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藏地之法,大多用於城下防守,你孫傳庭虧了坐在大帥的位置上,怎能如此異想天開。
“孫大人,您不是開玩笑吧?”曹榮看着他,目光凝重。
“當然不是。”孫傳庭說着,勾起了嘴角,“本官豈是那種信口雌黃之人?曹僉事,我只問你,要是能夠在這裡藏兵八千於地下。張獻忠部抵達時,是否能將其隊伍攔腰截斷!”
“如果能夠藏住的話,的確沒什麼問題。可是……”
“這就足夠了。”
孫傳庭擺擺手,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你能這麼說就足夠了,曹僉事你不知,慕蘭溝雖然已成平地,但是因爲地震的關係,所以在地表之下,還有很多溝壑洞穴,這些加固一下完全可以利用!”
“但是大人把地面掘開,張獻忠不會發現?”曹榮可不信,“雖然尚未和他交手過。但他的名號也算響亮。絕不是什麼愚蠢之徒,大人的計劃,恐怕行不通。”
“行得通,我沒想過把地面撅起。”說着,孫傳庭神神秘秘地從懷來,貼身掏出一張皮紙卷,蓋在地圖上。
皮紙透光,蓋在地圖上也不會影響觀看,但隨着兩相貼合,皮紙捲上那看似紋理的線條,竟然變成了一條條細密的道路!
“孫大人,你這是從哪裡得到的?”
孫傳庭道:“就是我說的那個軍中之人。你來看,這個位置距離我軍現在的駐紮地不過五里,是一塊天然的塌陷斷層,而這個斷層只要縱向破開泥土,裡面就是通往慕蘭溝的密道!”
這下,曹榮不出聲了,他很清楚,如果皮紙捲上的記載沒錯,孫傳庭的確可以不動聲色地將八千兵甲,通過地下通道運抵慕蘭溝。
只是這樣的戰法,自己只在兵書理論上看到過,從未有人實踐,難道孫傳庭就不怕有誤,廢了八千兵甲不要緊,真是讓張獻忠與李自成合兵,那山西就麻煩了。
原本,他還想再勸幾句,可是看着孫傳庭那肅穆模樣,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反而主動請纓,“大人,既有如此妙計,可不如讓末將帥率人前往如何?”
“看來曹僉事並不信我。”孫傳庭倒是一點也不忌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要親自去看看,本官騙你了沒有,對嗎?”
“末將沒有那個意思。”嘴上這麼說,但孫傳庭看到出來,他就是這麼想的!
輕輕一聲嘆息,孫傳庭把懷裡的兵符掏了出來,“拿着,光憑你錦衣衛百十來人可不夠用。調動五十人以上都需要兵符,帶着吧!”
“恩?”
瞧着眼前的兵符,曹榮詫異非常,自己根本沒想着孫傳庭能夠同意,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把兵符接下。
“孫大人,末將必定不辱使命!”
“記住了。帶去八千人,開戰之前一個都不能死。”孫傳庭說着,凝視了他片刻,轉身一聲嘆息示意他離去。
告退之後,曹榮看着手中的兵符還有點發懵,但自己既已接受戰令,就不能延誤,戰機稍縱即逝,他立刻回到房中簡單收拾一下,連夜帶着錦衣衛打馬趕往軍營!
山西省邊境外,靠近陝西附近的一處無名山谷內!
寂靜的山谷黑如油墨,濃密的樹林把月光擋下,但若有人冒着膽子往裡走就會發現不一樣的風景!
三萬人!
足足三萬人駐紮在此,一面“李”字旗靜靜躺在地上,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雖然這羣人打扮得都和民夫差不多,可是每個人身上幾乎都有刀疤。
他們很小心,行動輕微,點燃的篝火上,爲了不讓火光暴露,還特意的在上面罩了一層樹葉拼成的鍋蓋一樣的東西。
“來人。”
忽然之間,寂靜的樹林中,傳來一聲呼喚,有人順着聲音湊過去,只見李自成正光着上身磨刀。
“大將軍,有何吩咐?”
李自成頭都沒擡,眼睛裡只有自己的一口刀,“你去問問斥候,他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張獻忠到今天爲止還沒過來,他到底要幹什麼?”
“是。”
小廝雖然答應得痛快,腿上卻沒行動,李自成眉頭一皺不太高興了,“你怎麼還不去?在這等什麼?等着你麼吃奶嗎?”
“大將軍別生氣。小的不是那個意思。”小廝被他嚇得不輕,連忙解釋,“只是您之前說過,入夜之後不許任何人離開營地,小的在想是不是明晨再去更好一些。”
“恩?”
李自成聞言深吸口氣,冰冷冷的目光彷彿刀子一般直插在那小廝胸口,“你說得不錯,那的確是我的軍令,不過我且問你。軍令是誰定的?”
“當然是大將軍!”
“知道你還站在這?可是在等着我送你上路不成!”
“大將軍饒命!”
最後一個字出口的時候,小廝已經一溜煙似的跑沒了影子,李自成這才哼了哼,把大刀有擱在磨刀石上蹭了起來。
只是這個時候。一道人影在他背後出現了,“大將軍,您最近的火氣有些太大的了,軍令是您制定的,朝令夕改於軍不利啊。”
“玉峰,你說的話,我何嘗不知?”李自成說着,把刀扔到了一旁,站起身來,“你出來說話。一直在樹蔭裡站着,我心裡不舒服。”
“好。”
田見秀說着從林蔭中閃身出來,“大將軍您讓我將林內飛鳥射絕,不就是怕人察覺咱們在此藏身嗎?眼下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啊。”
在李自成軍中,也之後他田見秀敢這麼和他說話,換作別人,兩個腦袋也不夠掉的,可偏偏聽他說完,李自成竟不怒反笑,笑得還那麼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