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冷着臉,翻開摺子,看過裡面的內容,他竟忽然笑了,不但輕鬆,而且狂妄,“原來是這樣,張捷這內容你都看過了吧?”
張捷點點頭,這本彈劾摺子,是嶺南的一位老功名以前朝舊臣的身份上奏的,這個人叫做劉塗山,其實是一個不問一名的傢伙。
他之所以能夠有這樣的資格向朝廷上摺子,是因爲他被嶺南黨推舉爲領袖,之後又走了周延儒的門子,得到了一個“紳”的身份。
紳,其實就是紳士,不過要是朝廷封的“紳”,那就不一樣了,雖然他沒有任何職務,但是當地縣官卻那他沒有辦法,甚至在一些事情上,還要看他的臉色辦事!
所以在這個時代,“紳”被稱爲不是爵位的爵位。
劉塗山奏摺中彈劾之人,正是溫體仁,理由是說此次嶺南三人之所以抗拒國策、虧空蕃庫,都是因爲他溫體仁在後謀劃所致,並且列舉出了三條,溫體仁的切實證據!
按說,要是這個東西到了皇帝眼前,溫體仁這個內閣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但他此刻狂笑,又是爲何?
張捷十分的不解,“擔任,您可都看清楚了,這裡面寫的……”
“寫得不是很好嗎?”溫體仁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寫的這些本相都知道,而且也承認,只是一直沒有勇氣向陛下探坦明而已,現在好了,他來代筆,我也就放心了。”
“相爺!”
張捷急了,“您不是開玩笑吧,這些事情萬一被陛下知道了,那可就是塌天之禍,您老扛得住嗎?”
“扛得住嗎?”
溫體仁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狡詐,“小子,看來你還是缺少經驗啊,老夫方纔判定了那麼多人的罪名,他們都不來彈劾我,偏偏一個劉塗山要做出頭鳥。你說他是爲了什麼?”
“爲了嶺南黨?”
“不!他是要藉此入仕!”溫體仁說着,眼中閃過一抹兇光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抹嘲笑,“而且你相信不,這件事必定是周延儒派人來告訴他的。”
“周延儒?”
張捷目光一閃,還是不太明白,周延儒明顯不再京城,他怎麼可能一杆子支出去那麼遠,並且京城裡面發生的事情就算他有自己的眼線,也可以不會把消息傳得那麼快啊。
“相爺,不會啊,周相應該想不到這麼多才是。”
“他是想不到,但是他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證明。”溫體仁說着,語氣冰寒了很多,“我們兩個都被皇帝玩了,而且玩得那麼慘……自斷臂膀啊!所以這一次劉塗山一定是看到了這一切,纔會寫這麼一個東西送上來。而且小子你要中計了。”
“什麼?”張捷眉頭一皺,疑色更濃,“我也中計了?誰的計策?陛下?周延儒?還是什麼人,我沒覺得啊。”
“你是沒覺得,當你把這封摺子送來的時候。你就上當了,這是劉塗山的計策,他明知道你在御史臺就是本相最好的屏障,偏偏還要把摺子送到御史臺去。不就是想借你的手,送給我看嗎?”
一聲輕嘆,溫體仁站起身來,負手盤桓,“他這是藉機要挾本相,希望我可以給他開闢一條仕途出來。小子要是我沒算錯的話,最多半個月,他肯定要到京城來,而且這一次還絕對不會空手,你要做好準備。收禮的時候到了。”
“真的?那就太好了!”一聽有錢收,張捷笑了,“不過這個老王八蛋這麼琢磨人,這一次可是要好好敲他一筆!”
“你敢!”
他這邊話音未落,溫體仁一下就變了臉色,“說是收錢,但這個錢你我一分都不能動,他是來找死的,這一次本相就要用他把周延儒也給拉下去!他的錢,是給自己買棺材的。”
“……”
雖然溫體仁此刻語氣平平,但張捷卻能感受到他言辭之間的殺意。
一陣沉默之後,溫體仁忽然嘆了一聲,“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不要聲張宣揚,等他劉塗山什麼時候來了,再做打算就好。正好你來了,眼下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請相爺吩咐。”
溫體仁深吸口氣,冷峻無比地看向他,“從今天開始,朝廷就要派人去抄家了,因爲是抄家,所以你們御史臺和都察院都要派人監看,你一定要找一些合適的人,你們左都御史閔洪學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上一次皇帝打板子的時候,他可是被嚇破膽了,你明白嗎?”
“相爺放心,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閔大人您說得一樣,嚇破了膽,很久都不主事了,眼下御史臺,基本上都是下官說了算。”提到這裡,張捷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溫體仁瞥了他一眼,雖然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點破,只是淡淡地說道:“反正只有一句話。這一次所有從你們御史臺出去的監察,必須要公正嚴明,不管抄到了多少東西,都絕對不能隱瞞!”
“大人,不能隱瞞您,還是不能隱瞞皇帝?”
“都不能!”
張捷倒吸一口涼氣,點了點頭,“相爺放心,下官都記住了。”
“那好,就這樣吧,你也不方便在這裡多做停留。回去之後好好辦事,至於劉塗山日後可能送給你的金銀,你不用肉痛,我會想辦法給你找補回來。”
“謝大人!”
張捷說完,離開了內閣,溫體仁的吩咐他不能不小心辦理,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就開始琢磨起合適的人選來。
另外一邊,待他走後,溫體仁猶豫了一下,拿起那封劉塗山的彈劾摺子,決定要把它送到宮中去。
雖然這是內閣,但是他知道今天張捷來過一事,必然會傳到皇帝耳朵裡,等他問起那就被動了。
反正這封摺子劉塗山不打算讓皇帝看到,自己莫不如來一招反計,畢竟有了蕃庫案做前綴,這個東西在皇帝眼中,他也只會認爲是有人爲了泄恨而栽贓自己。
然後自己也正好趁這個機會,把周延儒的事情說一說,鄉黨也是黨,萬歲爺你不是要消除結黨之事嗎,朝裡的兩大家你都收拾了,外省那些人總不該放過吧。
想到這裡,溫體仁嘴角勾出一抹森森冷笑,隨即衝門外吩咐,“來人啊,準備車架,本相要進宮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