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和尚翻身而起，迅速將他的包裹打開。
從中取出算卦所用器具。
他要給梅殷算上一卦。
好好看看梅殷的底細。
畢竟梅殷這次給他帶來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讓他這樣一個聰明人，在面對梅殷之時，心裡都生出了諸多的無力之感。
還有驚才絕豔等諸多的感受。
這種感受，是他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若是不好好的算上一卦，他心裡是真不安定。
其實一般而言，道衍很少起卦。
對於他這樣的聰明人而言，諸多事情都可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推斷出結果。
向冥冥之中詢問，那是真的落了下乘。
但是這一次，在面對梅殷之時，他卻拋棄了自己的那些堅持。
在這裡也開始起卦了。
把諸多的希望，都給壓到了這個卦象之上，
從這裡能夠看到出來，梅殷這次，到底給他弄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一番操作之後，卦象已成。
道衍和尚迫不及待的，開始潛心研究卦象，
但纔看了幾眼，神色就變不由的變了！
先是一愣，繼而震動，最後露出了不可置信是神色……
如此過了一陣之後，又在這裡連着起了九次卦。
折騰了很久，道衍和尚終於放棄了卜卦。
很受他珍愛的起卦之物，此時都被他給隨意的丟在了一旁。
他盤坐在這裡，兩隻手不斷的在光頭上面來回的搓着。
似乎要把頭皮都給搓下來一般。
天機不可泄露！
居然是天機不可泄露？！
而且，還是接連九次都是如此！
這讓道衍滿是震動。
這是他在此之前，所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景象！
良久之後，心情稍微平復下來一些的道衍和尚，朝着窗外望去。
有着蟲鳴之聲，順着窗縫自外面幽深的夜色裡飄蕩進來。
夜色已深，無數人入夢。
永遠偶爾會有兩聲犬吠之聲響起。
走出房屋，處在這處嶄新的建築之中。
只見一輪皓月當空，像是一個圓圓的餅。
他站在這裡，看着那夜空發呆。
三角眼裡滿滿的都是深邃的迷茫，
還有諸多複雜的神色，在來回不斷的交織……
天機不可泄露……
天機不可泄露！！
這梅先生，讓他越來越看不懂了！
莫非……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莫非，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就要放下？
自己的一生所學，真的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這些事情越想越是難受。
無數的思緒，在胸膛之中來回的滾動。
道衍和尚一夜未眠……
……
“大師，吃飯了！”
梅殷拎着一個食盒，笑着對道衍和尚招呼。
來到這裡才發現，道衍和尚的光頭之上，都有着一些露珠。
莫非……他一夜沒睡？
一直在這院子裡呆着？
學校自然是有食堂的，不過因爲到現在學校還沒有正式運營。
來到這邊的教書先生，除了道衍之外，也才只有兩人而已，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沒有開火。
而梅殷拎着食盒來到這邊，一方面是給道衍送飯。
另外一方面，這也是想要看看道衍的狀態。
畢竟他也知道自己下的猛藥，着實是有些猛。
心裡面多少是有些擔心道衍的狀態。
也不知道，道衍多久能夠恢復。
可千萬別讓道衍在這裡面拗太久。
他知道，很多時候往往越是聰明的人，在一些事情上越容易鑽到牛角尖中走不出來
“貧僧腹內正飢，梅先生的這飯食，來的正是時候。
讓貧僧看看是什麼好吃的。”
站在那裡宛若一尊石塑一般的道衍和尚，在聽到了梅殷的聲音後的停頓了一下。
然後便笑着開了口。
聲音和之前似乎一般無二，但又讓人感受到其中的一些不同。
轉過頭來，一雙眼睛裡佈滿了血絲。
梅殷見到道衍和尚的這個狀態，心中不由爲之大喜。
看來，道衍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堅強，調整的也更快。
他的計劃，到了此時，已經是成了一部份了！
當下就笑道：“肯定不讓大師失望。”
一邊說，一邊把食盒拎到了桌子上，將之打開。
有一大碗的雞蛋羹，還有六個拳頭大小的大肉包子。
以及一些醬菜，和茶雞蛋。
飯食雖然簡單，道衍卻來者不拒。
一邊吃，一邊連連讚歎。
表示這東西味道好。
梅殷這邊的吃食，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
明明只是簡單的食物，經過了梅殷他們這邊的烹飪，卻總能讓人品嚐到一些不一樣的味道的
一番風捲殘雲之後，道衍和尚用寬大的袖口擦了一下嘴。
然後望着梅殷道：“算術之道莫非頗爲重要。
梅先生怎麼非要將我往這一條路上引領？”
梅殷一聽這話，就知道道衍這是準備給自己推心置腹，攤牌了。
對於道衍在這個時候，問出這話來，明顯察覺到了自己的一些心思。
梅殷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畢竟依照道衍的聰明才智，若是看不出來這些事情，那才奇怪。
當下就鄭重的點頭道：“對，在我看來，算術之道，博大精深。
可以稱之爲萬事萬物之根本。
上到廟堂，下至鄉野。
包攬萬象。
沒有一處，能離開算學。
通過算學，很多事情也往往能夠一目瞭然。
知社稷之興衰，民生之凋敝，繁榮。
知人口之多寡，田畝之多少……
能夠探究出諸多的規律。
甚至於算到最高深處，還可上天入海，遨遊太虛……”
梅殷在這裡儘可能的，給道衍和尚說算學的遠大前景。
構畫出一個超大的藍圖來。
對於這種聰明人，目標必須要放的夠大，有挑戰性才行。
不然，他就會覺得沒意思。
而且在這上面，梅殷也真的沒有過於誇大。
自後世而來的他，太清楚算學有多麼重要了……
聽了梅殷所說出來的這話，道衍和尚都不由的爲之愣了一下。
對於算學，他是挺了解的。
不然也不會被梅殷所寫的算術教材給吸引到。
也還覺得算術挺重要。
畢竟各個地方的錢財開支，以及軍隊後勤等各方面，都需要用到算學。
尤其是，又覺察到梅殷這樣一個顯得神秘，深不可測的人。
準備一心把自己往上學上面引領之時。
心裡面對這算學，就更多出了一些重視。
但是，不論他怎麼想，哪怕是他已經儘可能的把算學，往重要上去想了。
也絕對沒有想到，此時居然能夠聽到梅殷，說出這樣的話來。
把算學給提升到了，如此高的地位。
這梅殷的話，未免也有些太過於誇大了！
本來梅殷說，通過算學能夠知道天下事，算術爲諸多學科的根本時，便已經覺得，梅殷說的太誇大了。
但是，隨後又聽到梅殷說，這算數到了高深處，可以上天入海，遨遊太虛。
就越發覺得過於離譜。
這……梅殷是不是沒有睡醒？
這說的都是什麼胡話？
怎麼還上天入海，遨遊太虛？
就靠那些算數和書籍？
還有那一連串的數字嗎？
“道衍大師，似乎有些不信？”
梅殷自然覺察到了道衍和尚的神色。
當下便出聲詢問。
道衍點了點頭道：“實在是梅先生所言過於驚人，匪夷所思。
這算術……又怎麼能夠令人上天入海？”
梅殷笑道：“這個時候看起來，確確實實不能。
但是，學問是一步步發展的。
諸多事情都有其規律之所在。
借用算術，可以讓人更好的尋找，並把握其中之規律。
比如造船。
造什麼樣的船，尺寸多少，用多少料，什麼材質，花多少錢，需要多少人……諸多方面都牽扯到了算學。
需要將一切都計算好才行。
那若是算學一步步的發展，可以輔佐其餘的學科，研製出來新的，更爲好用的材料。
按照新的比例，再進行一番重新的組合……
結合着其餘一些，用算術歸納出來的規律，和其餘研製出來的東西。
有朝一日，未必不能造出，可以讓人上天入海的工具。
可以讓人翱翔於九天之上，又可下五洋捉鱉。
越是那些複雜精密，越是難以製造的工具，就越是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否則便會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在這一系列的事情當中，處處都充斥着算數的身影……”
道衍聽着梅殷所說出來的這話，初聽之時，總覺得梅殷的話說的過於牽強，強詞奪理。
比如這造船，明明是製造之功。
就算真的能夠上天入海，那也是依靠建造的器具，才能夠完成的。
又哪裡有算術什麼事？
但是，隨着梅殷的講述，他卻逐漸的認同了梅殷所說的這些話。
仔細想想，好像還真就是這麼回事。
很多器具，在建造之時，算術確實功不可沒。
尤其是製造越複雜的東西時越是如此。
比如修建佛寺，越是莊嚴華麗，越是規模大的，需要計算的東西就越多。
很多東西，都是在修建之前，便已開始先一步的計算。
後面才能讓匠人，根據計算的東西開始做。
可以說寺廟，是工匠們給修建出來的。
也可以說是出錢之人建造出來的。
但是，這裡面卻處處都有着算學存在。
這時候，他忽然間意識到了梅殷所說的，算數爲可以稱之爲諸多學科根本之所在的意思。
此時再想起，梅殷說的今後算數發展到更高深的層次。
藉助算術和其餘東西的發展，最終弄出新的器具。
能夠讓人上天入海這事兒。
一時之間神色有些恍惚。
上天之事，很多人都想過。
道衍也同樣不例外。
但是，所想的最多也不過是能夠如同鳥兒一樣長出雙翼。
或者是說圓寂之後，前往極樂之地。
但這些對於道衍這樣的聰明人而言，可以說基本都是無稽之談。
人是不可能生出雙翼的，至於西方極樂世界……
對於他這樣的僧人而言，是一點都不相信。
不過是用來安撫人心，編織出來的一個謊言罷了。
也是因此，他覺得上天之事，根本不會發生。
可是現在，梅殷居然告訴他了一種，他之前從未有想過的，上天的新路徑。
居然是以算術進行輔佐，研製出新的器具來。
讓器具載着人上天。
初聽時，他也覺得這個方法，有些過於無稽之談。
過於離譜。
但是在心裡面，仔細的進行一些思索之後。
又覺得這倒也不失爲是一條道路。
至少和比讓人長出翅膀，以及那所謂的虛無縹緲的極樂世界，更爲實在一些。
畢竟，這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讓人觸碰得到。
“道衍大師，相信我，算數之道絕對大有可爲。
大師全心鑽研下去，做出成就來，今後必然名垂青史。
要比輔佐人造反來的更加有意義。
人間權力之路有窮盡，而數學之路無窮。
也正適合大師這樣的智者，在裡面翱翔。
依照大師之聰明才智，今後取得的成就必然極高。
後世人必然不會忘記大師之功勞。
今後可以翱翔九霄時，甚至於會把一些星辰，以大師之名來進行命名，萬古流傳也不是不可能！”
梅殷接着給道衍和尚，構畫美好的前景，堅定道衍的信心。
聽着梅殷所說出來的話，道衍的神色也逐漸變得不太平靜起來。
對於梅殷之所言，有些真的想起來的話。
好像梅殷所說的這種，確確實實更具有吸引力。
真的能夠做到，讓天上的星辰以自己的名字來命名……
那想想就讓人覺得無比神往！
“今後……世人真能夠達到梅先生所說的這些？”
道衍的一雙三角眼盯着梅殷出聲詢問。
神色無比的鄭重。
梅殷用力點頭道：“對，若是持之以恆，堅持不懈的努力。
必然能夠走到這一步！
甚至於還能夠更加輝煌！
到了那時，整個世界必然大變樣，更加的繁榮。
很多宛若神話一般的東西，都能出現。
如此輝煌的萬世之基業，將始於大師腳下！”
聽了梅殷這很蠱惑的話，道衍忽然笑了。
“梅先生，你比我更適合當和尚。
你這忽悠人的本事，比貧僧可強的太多了。
你如何當和尚，肯定也能名動天下！”
看着道衍這突如其來的反應，梅殷愣了一下。
不是……自己忽悠了半天，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就在梅殷有些發愣之際，道衍和尚卻忽的又道：“既然梅先生都這麼說了，貧僧就去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