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價暴跌啊！
幾百年難遇這麼好的一次機會，若不能趁機把握住，那真的就是天理不容了。
但是，章錦瑞是萬萬沒想到，朱由檢竟然打算把王府賣了！
這可是信王府，是位於京師順天府內城，就在皇宮邊上的信王府！
這王府是能說賣就賣得？
武英殿裡坐着的那位同意了沒？
章錦瑞打算勸一勸朱由檢，省的惹出什麼麻煩來，最後別朱由檢啥事沒有，自己給搭進去了。
“殿下啊，這王府畢竟是天家產業，這說賣.”
章錦瑞話沒說完，就被朱由檢給打斷了。
朱由檢很是自信的說道：“章先生的擔憂，小王清楚。但這處王府已經被皇兄贈予小王了，這是小王的私產，小王自然有權處置。”
“更何況只是暫時賣給銀行而已，等我們把期貨一賣，囤積的銀子足夠買下幾十上百處王府了，到時候再收回來也不遲。”
聽到朱由檢這麼說，章錦瑞還真不好說什麼了，值得任由朱由檢去自行發揮，他則是帶着其他信王期貨的人去收集銀子，眼下銀子便宜啊，一兩銀子四百寶鈔就能買下來了，如今可不止他一家在搶銀子，好多炒家都在搶銀子呢。
百姓們現在是有銀子就往外賣，能賣多少賣多少，這些銀子對信王府來說還真不算多，信王府現有的資金足夠吃下來了，但要是想吃下更多，還真需要朱由檢出力。
如今這些炒家想幹什麼已經很明確了，他們無非是打算用自己的家財把大明的銀子吃下大部分乃至全部吃下，到時候就可以操控銀價乃至是操控大明的經濟市場，既時別說工商業，朝廷都要受制於人。
“這些銀子，恐怕不只是民間的，還有外面涌進來的，想佔據朝廷的市場。”
幹清宮，皇后張嫣的居所。
像朱由檢這樣的，在各省各府都有，這些炒家們都看到了其中隱藏的利益和風險，雖然風險很大，但利益同樣巨大，大的遮蔽了他們的眼睛，讓他們看不到風險，看不到那利益下面巨大的漩渦。
倒不是說因爲這點事就發怒，朱由校也是御極天下十幾年的帝王了，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最艱難的時候差點自己一家老小都要死在韓爌那些奸臣和努爾哈赤那個老奴手裡，但不都過來了麼。
“陛下，信王殿下可是把王府都賣了，也要去收銀子啊。”張好古提醒道。
張好古笑着割下一條條烤好的羊肉，一旁的王體干連忙端來碟子，將其送到朱由校身邊：“是啊，羊肉已經好了，莫說陛下，臣也有些等不及了。”
朱慈燃正帶着張承澤在一旁玩耍着，幾個小太監那在護着；張嫣和朱七七則守在一旁，順便聊這些閨中密話。
朱由校有這個自信，張好古也有這個自信，哪怕這些人真的能買下大明朝七成的銀子又如何？
“近日的事情，朕也聽說了，他如今這模樣，難怪惹得信王妃生氣，若是他真能攢下一份家業，朕也能放心些。”
大明的銀子是有數的，流通的銀子就那麼多，只要他們能收上來七成以上，那大明的銀價，物價就是他們說了算！
他們滿心歡喜，大明的經濟終於要被他們所掌控了。
而朱由校，張好古，魏忠賢和王體幹則湊在烤架前自己烤着羊羔。
因此他們不惜揹負貸款，不惜傾家蕩產也要把這些銀子全部吃掉！
就連一些隱藏在背後的人都忍不住拿出大批錢財來購買這些銀子，如今想要購買銀子，那可都是拿寶鈔在換，除了寶鈔之外，金子也能換取大批銀子。
朱由校隨手撕下一塊羊肉來：“那就是他的事了。本來大肆收購銀兩就意圖不軌，說是投機倒把也不足爲過。朕能容忍他這樣做，也是因爲他造不成多大禍患。不然爲何偌大的順天府，就他一人在做這樣的事，其他人卻不敢做？”
都有可能。
朱由校嘆了口氣：“他想賣，就隨他吧。若是他執意要賺一筆，還能不讓他賺？朕曾經說過，朕富有四海，君臨天下，不至於容不下一個弟弟，他要賺點錢就隨他去吧，能賺多少，就看他的本事。”
而朝廷的政策，必然可以得到順利的執行，因爲大明朝廷有數十萬新軍，數十萬日日訓練，三餐飽食，擁有大明最先進也是世界第一流裝備武器的，接受最先進軍事思想的全職士兵。
張好古笑道：“陛下何至於動怒？他們以爲大明流動的銀錢和實際上大明流動的銀錢，相差起碼在三四倍以上。”
與此同時，在大明各地，都有炒家在大肆收購銀兩，如今銀價已經跌倒了三四百寶鈔一兩，這些炒家就以比市價略微高一點的價格收購銀子，好在短時間內完成積累，反正現在收購總是賺的，等銀子都攬到手裡後，那銀子到底價值多少，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各地有炒家收購銀子一事自然引起了各地府衙和錦衣衛的注意，各種消息彙總到京師後，都送到了朱由校和張好古的手中。
“能賺，是他的本事，日後朕也可以給他一些擔子，讓他磨礪磨礪，天家不能沒有臂助，日後燃兒長大了，有這個親叔叔在外照料着，也是好事。可若是失敗了，那就是他咎由自取，朕也就不對他抱有多大希望了。”
但緊接着，第二批五百萬兩銀子流了出來，又快速被人吃掉。
“元輔啊，信王要賣王府這事，你可知道？”盧象升問道。
十幾年御極天下執掌大權，朱由校的養氣功夫非常足，他對那些炒家與其說是發怒，倒不是說是發笑，對一羣手裡握着點錢財就想着干涉朝廷的傢伙那種不自量力的妄想感覺可笑。
幹清宮裡發生的事，註定傳不到外面。
盧象升很是不解：“那元輔，此事如何處置？”
這話說的倒是不錯，賣出去的銀子，遲早還要回來，而且一來一回還能賺不少。
信王府的銀子和東西都轉移到了外城的別院，也算是就近處理收購銀子的事宜，畢竟外城的人可比內城多多了。
自從朝廷宣佈廢棄銀本位，銀子不再與寶鈔掛鉤後，銀價迎來了第一波動盪，而第二波則是民間掀起的風波，似乎有人無形之中在宣傳，銀子要不值錢了，銀子已經沒多少用了，朝廷已經不認銀子了。
都是賺錢，既然這些炒家有錢，幹嘛不賺呢？
大明朝廷如今手裡可握着八億兩白銀呢，他朱由校手裡也有不少銀子啊，早早賣出去換成寶鈔不好嗎？
張好古看了眼朱由校：“陛下捨得賣？”
很快，順天府有動靜了，第一批五百萬兩銀子流入市場，隨後被人吞掉，這麼多足以影響順天府經濟運轉的銀子，就這麼被人瓜分掉了，朱由檢都沒吃到多少。
張好古點點頭：“嗯，銀行那邊派人來說了。”
“陛下那邊不用擔心，信王的事，讓其自行發展即可，陛下也是想看看信王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這些士兵的軍事素養，身體素質，乃至武器裝備都是最好的，他們一個人就可以堪比尋常五人乃至十人的戰力，這就是朝廷最大的底氣，是可以掀翻棋盤推倒一切重來的力量。
海量的金銀，哪怕是坐擁天下的帝王也無法無動於衷，但這些人顯然忽略了，帝王是規則制定者，而不是規則遵循者，強勢的帝王有掀翻棋盤的能力，無非就是摧毀一切重演規則。
這個時候，銀子已經跌倒了三四百寶鈔。
盧象升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皇帝陛下和張好古端坐雲臺看着朱由檢施爲，怎麼感覺像是倆看戲的呢？
不管了，皇帝都不急，自己急什麼。
既然都想在大明貨幣變革中分一杯羹，就要做好自己變成羹湯的覺悟，總要有人吃肉，也總會有人變成肉。
這些銀子又帶不出大明，朝廷只需要一個政策下來，銀子不流通，那銀子在大明就不值錢。
陛下知道嗎？
一面請朱由檢到貴賓室休息，奉上茶水點心瓜果讓其暫且稍後，一面連忙派人去通知戶部和內閣，信王要賣王府，也得看大明銀行敢不敢收啊。
張好古慢條斯理的拿着刀子在羊羔上切割着，順便從魏公公端着的料碗裡捏些香辛料撒上，暗紅的炭火灼燒着，讓羊肉微微發焦，香味開始四散。
“一羣鬣狗，也敢覬覦朕的錢，真是不知所謂。”朱由校雖然是笑着，但話語中卻沒多少溫度。
各種流言蜚語鬧得沸沸揚揚，銀子也從七八百寶鈔順勢跌倒了五六百寶鈔，這時候炒家們纔是第一次出手收購銀子。
大明如今有多少能量，能發揮出怎樣的力量來，他朱由校都不敢去想，一羣光有點錢的炒家，還想着動搖朝廷？
這種事情，朱由校能給他們好臉纔是怪事。
這也是炒家們第二次出手大肆收購銀兩的時候。
張好古說道：“是啊，不僅僅是一些炒家在動手，還有不少人只是放在臺前的木偶。”
朱由校親自拿着扇子控制火勢，聞了聞那香味，笑容有些不屑：“最近這民間收銀的聲勢，鬧得不小啊。”
“說起來，這些炒家既然如此有錢，朝廷手裡的銀子是不是也散出去一些，順道賺些錢？”朱由校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
張好古笑道：“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照常例即可。總不能因爲他是信王，就不收人家的房子，也不能因爲他是信王，就白白給他撥款吧？”
更何況這件事也不止那些炒家，指不定背後都有些什麼人摻和呢。
在幹清宮的院內，炭火燒的暗紅，上面架着一張烤網，一隻剝好皮處理乾淨的羊羔正架在網上烤着。
“朝廷手裡握着六億，各地藩庫裡有差不多兩億，還有民間那些大商人手裡也有差不多兩億，這些加起來就是十億兩，這些如今都沒有動，市面上依舊有約麼三億兩銀子。”
爲了未來的暴利，金子也被他們散下去換取大量的銀子。
遼東？倭國？東南亞那幾個面服心不服的小國？
亦或者西洋的尼德蘭人？弗朗機人？西班牙人？
對此朱由檢並不在意，開玩笑，他可是未來的億萬富翁，他會在乎這小小的一時不快？
拿着款子回到信王府後，他立刻帶着章錦瑞和信王期貨的人在外城落戶，他信王可不僅僅只有信王府一處房產，在外城還有一處別院呢。
如今整個大明都在面臨銀價的動盪，順天府，應天府，山東、河南、江浙、兩湖、乃至福廣等各省銀價都在暴跌。
這下，各地也紛紛動手了，那些大士紳，大商會們，紛紛拋出自己手中的銀子，炒家們驚喜的看着流入市面的銀兩，紛紛將其吞下，在他們看來，這些銀子估計就是朝廷和地方最後的存貨了，只要吃下來，整個大明的銀子都在他們掌控之中。
一個又一個炒家拿出自己全部的身價在收購着銀子，同時還有大批來歷不明的人也在收購着大明各地的銀兩。
得到了戶部的許可後，大明銀行很快給朱由檢辦理了手續，信王府被大明銀行接收了，信王殿下拿了款子，就趕緊搬出去吧。
說着，朱由校突然指了指羊肉：“師父，羊肉熟了，快再給朕割點，朕等了這麼久，都有些等不及了。”
所以，在這些炒家肆無忌憚的收購銀子，大肆宣揚朝廷要放棄銀子，要更換貨幣引得地方慌亂時，各地衙門也好，那些大商人，大士紳也好，他們全都無動於衷，靜靜的看着這些人表演，沒有人出手收購銀子，也沒有人拋售銀子，他們知道朝廷有多少金銀，因此都靜靜的看着北方，看着順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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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掌握其經濟就能掌握其朝廷，面對海量的金銀，就算是帝王將相還能無動於衷？
當然是否！
然而各地又涌出了一批銀子，這一批，足足高達三千多萬兩，與此同時順天府更是一次性散出去五千萬兩銀子，足足八千萬兩銀子涌入市場，讓這些人徹底懵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盧象升趕到內閣時，就看到張好古正悠哉悠哉的品茶。
順天府因爲是天子腳下，一切都很穩定，朱由檢出手收購銀子也很豪爽，有多少銀子他吃多少銀子。
張好古說道：“可是信王殿下野心不小，他想的太多，但本錢太少，估計到時候若不及時抽手，就不是賺而是賠了。”
“可惜，朝廷手裡握着的，足夠砸死他們，且讓他們去收，看他們能收多少。”
這麼多銀子，還要不要吃？
“吃！當然要吃！事情都到這一步了，如果不吃掉這些銀子，我們怎麼交代？更何況朝廷還能有多少銀子？吃下去，我們就是最後的贏家！”
如今銀價已經跌倒了一兩銀子三百五十寶鈔左右，他們就拿出三百六十，三百七十寶鈔來收購，從各地百姓手裡收取銀子。
隨後又有流言蜚語，說朝廷手裡握着大批銀子，銀子的價格還要跌，未來可能跌破一百寶鈔，這股流言穿的越來越廣泛，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了這件事，紛紛趁着現在銀子還值點錢都拋售銀子。
知道了還這麼悠閒？
一個疆土萬萬裡，擁有近四千萬戶的龐大帝國，這是個多麼大市場，這個工商業蓬勃發展，繁花似錦的國度，隱藏着多少資源和財富？
若是能掌握其經濟，哪怕殺雞取卵，竭澤而漁，也是無法估量的財富！
拼了！
當各地涌出來的上千萬兩銀子被他們吃下後，整個大明已經被這些人吃掉了三億多兩銀子，這些人家裡的地窖堆滿了銀子，這些可愛的銀元寶，那一箱箱碼的整整齊齊的銀錠以及正在回爐重造的碎銀錁子，看起來銀光閃閃，是那麼動人。
朱由校，張好古等人都在這裡。
而朱由檢也是到了大明銀行裡，他要辦理新的業務，把王府給賣掉！
大明銀行的經理人知道信王殿下要賣王府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信王殿下怎麼想的，他要賣王府？
朱由校笑道：“有什麼捨不得的，賣出去，又不是回不來了，這些銀子不遲早還要流回來？”
朱由校看着張好古，此時張好古正在全心全意的料理着烤羊，那烤的微微發焦發黃的羊肉已經開始滋滋冒油，油水滴落到木炭上濺起一陣霧氣，霧氣繚繞間香味濃郁，但張好古彷彿看不到這些，依舊淡定的撒着香料，給烤羊做着切割。
“說的也是，朕沒必要爲這些自尋死路的傢伙動怒。”朱由校也是笑了，張好古這番淡然，讓他也是心中安定下來。
當然，那些炒家還沒資格讓朝廷掀翻棋盤，因爲他們錯誤的估計了大明的銀子數量。
動用一切關係，想盡辦法貸款獲取錢財，這些人拼了命，但八千萬兩銀子依舊沒被他們吃下。
他們已經竭盡全力了，但這些銀子，他們真的啃不動了。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們絕望的。
最讓他們絕望的是，順天府內又散出來八千萬兩！
一次八千萬兩還能說是存餘，那麼兩次，三次呢？！
這些人在絕望之際忍不住捫心自問：他們，真的瞭解大明，瞭解朝廷嗎？
朝廷到底有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