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確定了大行皇帝廟號諡號之後,大明就正式進入了崇禎朝。
朱由檢供奉宗廟,祭祀天地,得羣臣參拜,已經成爲合理合法的大明皇帝,而朱由檢這位新上任的大明皇帝,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實行自己的政策了。
所謂新官上任還有三把火,更何況是皇帝呢?
之前還是王爺的時候,朱由檢就對朱由校的天啓朝所施行的一系列政策法度感到不滿了。
可惜當時他還只是個王爺,而且是個毫無實權的王爺,朱由校有朱慈燃這個太子在,朱由檢就註定不可能有什麼實權。
而朱由檢又偏偏覺得自己是有才能的,自己可以治理好大明的天下,還是王爺時他就曾暢想過如果自己當皇帝,該怎麼治理的天下井井有條,如何讓天下人臣服。
如今真的當了皇帝,朱由檢更是打算立刻上馬一些政策,好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自己纔是對的。
當然,朱由檢也知道自己如今是皇帝了,不適合什麼事都自己開口了,該找個人替自己說話了。
事實上在崇禎朝,朱由檢這一招玩的非常溜,什麼事都是臣子的錯臣子背鍋,他這個皇帝彷彿不粘鍋一樣,天災人禍就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有事就往臣子身上推,甩鍋甩得非常順溜。
而這種把任何過錯都推給下屬來表現自己完美無瑕的性格,和其刻薄寡恩,急功好利等特點都是刻在朱由檢骨子裡的,這是朱由檢和朱由校的區別所在。
“總要碰的一頭血才能認清現實,神宗是這樣,你丈夫是這樣,這位也是這樣。”
大同書院出來的難道都像張好古一樣?
朱由檢纔不信呢!
不同於朱由校願意放權,懶得開那些毫無意義的朝會,朱由檢可是一個勤勞的人,他每天都要上朝,無比的勤奮刻苦。
朱由校死後,他那貼身太監王體幹可是把事情來龍去脈給朱由檢說了的。
“更何況,就算我們能暫時用舊日情分捆住張寶瑞,還能把所有人都捆住嗎?”
朱由檢要的是一羣信得過的自己人。
說着,朱由檢急匆匆離開,只留下宣懿太妃繼續平靜的唸誦經文。
臣子效忠皇帝天經地義,誰是皇帝就效忠誰,既然朱由校已經是過去式,朱由檢纔是現在,那一些投機倒把的人趁機想在新皇面前露露臉,展現展現自己好謀個榮華富貴也不足爲奇。
當張好古知道朱由檢答應放了明正,並允許他們離開時,明正和東瀛的貴族大臣已經坐着朱由檢準備的馬車要離開京師了!
“什麼?!陛下放了東瀛的明正和那些貴族?”
但好歹自己這個皇帝如今還有一些權利,朱由檢也就小心的利用這些權利來給自己謀取一些利益。
如今朱由檢想重開科舉,他有面對大明各地那無數國考上來的官員的自信嗎?
朱由檢一看是個新黨官員,立刻皺起眉來:“王愛卿爲何反對?”
朱由檢問道:“韓愛卿有何本奏?”
“如今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把明正給放了,還要讓東瀛和大明平等交流?那當初本閣爲什麼要打東瀛?大明爲何要付出那麼多人力物力?”
別說明正了,東瀛貴族們都懵了,他們就這樣可以回去了?
宣懿太妃顯得很平靜:“哀家在這後宮當了這麼多年傀儡,不也過的很好嗎?”
而朱由檢回到自己的寢宮後,思來想去卻是睡不着了,他剛想靜心,腦子裡就出現宣懿太妃那句張好古隨時都能改朝換代的話來,如此話語在腦海裡久久散不去,朱由檢也就熄了休息的心思。
朱由檢不敢想了,廢除新政這件事涉及太大,他現在不敢嘗試。
朱由校和張好古到底多麼險惡,纔會讓這麼個小女孩漂洋過海來到大明?
就因爲這個小女孩是什麼天皇?
東瀛的天皇有什麼用,放回去不是更能傳播大明的恩德嗎?
王姓官員當即義正言辭的說道:“回陛下,科舉不可開!科舉不如國考,八股之害,堪比焚書坑儒,其內容於國無利,對民無利。國考取士,乃是海納百川,大明天下人才但凡一技之長即可爲國效力,而科舉之重文章而無實處,取之何用?”
於是朱由檢不再提科舉和祖制,而是嘗試着頒佈一些普通的政令,這些果然得到了內閣的通過,這讓朱由檢漸漸有了自信,他相信只要這樣不斷嘗試下去,就能慢慢扶持起自己的親信來,然後扳倒張好古這個曹操!
看着這個不過十歲的小女孩跪着口呼萬歲表示感謝,朱由檢動容了,這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女孩啊!
已經換下天子冕服,穿上明朝皇帝常穿的明黃團龍袍,頭戴蟠龍翼善冠的朱由檢看着羣臣:“諸位愛卿,可有本奏?”
朱由檢看向羣臣,他發現朝中大部分人都頻頻點頭,顯然都不支持重開科舉。
就是因爲大同書院的學子入朝爲官也好,當將也好,都只爲新黨利益服務,擴大一點就是爲了天下服務,可他們不爲皇帝服務啊!
“這天下最尊最貴的福,我們也享過了,若是大明真有一日亡了,無非也就是殉葬罷了,說起來,哀家早該去陪神宗了。”
明正小天皇得知此事後非常感激,連忙帶着大臣們跑來感謝朱由檢的大恩大德。
韓姓翰林學士說道:“回陛下,新朝伊始,萬象更新,陛下當及時開恩科取士,以安天下人心,並彰顯新朝廣納四海,包攬萬象之意。”
一個翰林院的編修當即出列:“回陛下,臣以爲,陛下當開恩科以取士,攬天下人心。”
對於朱由檢的這點小心思,他很清楚,但朱由檢一登基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展現自己,也不想想,如今大明天下,有多少官員是科舉上來的,又有多少官員是通過大同書院國考上來的。
當朱由檢問這些東瀛大臣要什麼賞賜時,這些東瀛大臣立刻哭哭啼啼的提出他們東瀛的天皇在大明待了太久了,還有那麼多貴族都在大明待着,距離家太遠了,家人很想他們,希望大皇帝能放天皇和貴族們返回東瀛,東瀛必然感激不盡等等。
什麼國考,什麼大同書院的學子,這些都是什麼亂七八糟!
我大明就應該玩科舉,就應該考八股文!
這可是個重要的消息,朱由檢非常重視,把它當做是崇禎朝和外國的第一次重要交流。
他可不是朱由校,可沒有和新黨諸人十幾年的君臣情誼,也沒有簡拔之恩,和張好古也沒有什麼高山流水的手足情。
每當聽到羣臣拜服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時候,朱由檢就感覺無比的滿足,當皇帝不就是爲了這個滋味麼。
更何況朱由檢眼下也看明白了,如果不能阻止新政繼續實行,就無法提出恢復祖制,重開科舉等一系列自己的施政理念。
陰沉着臉散了朝的朱由檢回到後宮,他向宣懿太妃訴說了今日的遭遇,宣懿太妃靜靜聽着:“皇帝想讓哀家做什麼?哀傢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這後宮誦經,拜神。”
朱由檢早就想恢復科舉了!
但不停止新政,不恢復科舉,朱由檢還想幹點別的。
但朱由檢感覺自己只要有這個念頭,估計自己那先帝哥哥的事情就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了。
人都是有自己的思想和慾望的,這點適合所有人。
但想要廢除新政,朱由檢就不得不面對內閣、朝中、地方和軍中那麼多的新黨人員,這新政想要廢除,那就要把這些利益相關之人給解決掉。
翌日,朱由檢早早上朝。
朱由檢估計自己想要廢除新政,那麼自己也許也會莫名其妙落水,也許會莫名其妙中毒,甚至在宮中遭遇暗殺?
更何況,這都是他那先帝哥哥朱由校的功績,和他朱由檢有什麼關係?
朱由檢巴不得看不到朱由校的一點功績,所以他非常乾脆的下達命令,允許這些東瀛貴族去見他們的天皇,並帶走她。
“太妃,你不阻止皇帝嗎?”張嫣從側殿走出來。
朱由檢面色很不好看:“可張好古不是我的臣子。”
於是朱由檢告訴明正:“朕不忍你與家國相隔大洋,你回家吧,朕還要給你封賞,日後東瀛與大明友好交流,互爲鄰里.”
面對這些願意投靠自己的臣子,朱由檢還是很願意展現自己身爲皇帝的氣度的,不僅口頭對這些臣子進行了表彰,還給了這些臣子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諸位愛卿,朕剛剛繼位,面對朝中諸事總有種毫無頭緒之感,諸位愛卿可否教朕,新朝的頭等大事,當爲何啊?”
“皇帝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坐享天下富貴,威風八面,這不好嗎?”
在武英殿,朱由檢接見了東瀛來的貴族大臣,這些貴族非常規矩的按照大明禮儀三叩九拜,口必稱上國大皇帝,一口一個把朱由檢誇得找不着北。
甚至以後和大明是友好平等的關係?!
很快,朱由檢又得到了消息,東瀛的一些貴族大臣漂洋過海來參見大明新皇帝了。
更別提朱由檢早早就想恢復祖制恢復科舉的,自己這個新皇登基,第一把就從恩科開始吧,只要恩科過了,那科舉恢復也就是順勢而爲了。
大同書院的學子入朝爲官,那聽皇帝的嗎?還不是聽新黨的,聽張好古的!
而且還有封賞?
一念至此,朱由檢滿意的點了點頭:“善。”
朱由檢眼前一亮,這是個聰明人!
遼國公!太師、太傅!內閣首輔!特進榮祿大夫!上柱國!掌握軍國大權,天下兵馬盡操之於手,張好古就差封王,加九錫,冕十旒,當相國了!
一想到這些,朱由檢就恨得牙癢癢!
恩科的臣子就是天子門生,這是最硬最可靠的關係,朱由檢就不信自己高官厚祿砸下去,新黨那些人不動心。
但新黨的官員也馬上站出來,雙方就是否重開科舉展開了辯論。
他有來一次天翻地覆,鎮壓羣臣的覺悟嗎?
聽到宣懿太妃這話,朱由檢臉色更難看了:“太妃,朕還有事,先走了。”
“臣有本奏!”很快就有人出列。
對於這一點,朱由檢絲毫沒有考慮就同意了。
當初廢科舉,那也是朱由校和張好古殺得人頭滾滾,舊黨被打擊的毫無反抗之力,就連孔家都被打壓下去,這才廢掉了科舉。
張好古面無表情,手捧玉笏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一般。
說罷,宣懿太妃繼續誦經,而張嫣也靜靜坐了下來,跟着誦經。
“而且張寶瑞主持朝政有什麼不妥?皇帝,你這個問題,你的哥哥也問過哀家,哀家反問他,天啓朝就是張寶瑞主持朝政,大明天下可曾出過什麼差池?大明是不是越來越好?”
“他是大明的臣子,這不就夠了嗎?”宣懿太妃說道,“皇帝,哀家可以告訴你,當初如果張寶瑞願意,大明隨時都可能改朝換代,你能當上皇帝,純屬僥倖。如今你做了皇帝,天下還在朱家手裡傳承,這就足夠了。”
張好古靜靜聽着身後羣臣的爭執,新黨的人數逐漸佔據上風,支持重開恩科的人被新黨徹底壓了下去,至此,張好古都沒出聲,朱由檢想要開科舉的打算就打水漂了。
然而很快又有臣子站出來反對,言明科舉之利,並聲稱科舉自隋唐以來,乃中原王朝之正統法理,不可隨意取代。
宣懿太妃平靜的說道:“我能阻止什麼呢?皇帝和你的丈夫一樣,都是倔強的性子,都認爲自己能成事,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去做。”
天下各省總督,各地知府縣令,還有各鎮都統,無論是地方官府還是軍隊,其中多少國考出身?
他們怎麼可能會允許科舉重開,那不是意味着他們自己的合法性存疑嗎?
朱由檢很疑惑的問道:“太妃,難道就看着張好古獨攬朝政嗎?那朕不就是個傀儡嗎?”
翌日,朱由檢上朝,這次他不提開恩科和恢復科舉的事了,開恩科也不一定非要用科舉,既然科舉暫時回不來,那用國考當恩科,照樣能選拔一批親近自己的臣子。
“看看你哥哥,當上皇帝后他做的最好的幾件事就是委任張寶瑞當首輔,放權並支持”張寶瑞,張寶瑞也沒有辜負你哥哥,天啓朝國泰民安,盛世天下,誰又能否定?你哥哥這個中宗的廟號,誰又能奪了去?”
朱由檢很苦惱的看着自己的髮妻:“今日,朕才知道什麼叫做如鯁在喉。”
周皇后不解的看着朱由檢:“陛下這是怎麼了?”
天下有這麼好的事?!
東瀛貴族驚訝之餘,更是欣喜的連連叩頭,讓朱由檢更爲滿意了,他認爲自己做出了一件正確的決定,這是向天下昭示新皇的寬仁和新朝的氣度,東瀛必然對他這位大明皇帝感恩戴德.
然而,朱由檢忽略了張好古。
沒錯,在朱由檢眼裡,如今的張好古和曹操沒什麼區別!
有自己的官員,有自己的軍隊,國家的軍政大事也被其操控,自己這個皇帝和傀儡差不多,那張好古不就是曹操嗎?
至於什麼劍履上殿,贊拜不名、入朝不趨這些東西,雖然經過宋明兩朝打壓已經不復存在,但萬一哪天張好古想要了呢?
畢竟張好古如今可是朝中唯一的國公啊!
已經正式登基,入住武英殿的朱由檢,在這裡召見了一部分已經向他表示效忠的臣子。
朱由檢點了點頭,一個可字還沒說出口,就聽有人出列反駁:“陛下,臣反對。”
東瀛,蠻夷小國爾!
當初打也打贏了,銀礦也拿到手了,至於天皇和一些東瀛貴族?
都帶到京師炫耀過了,放回去也就放回去吧。
在朱由檢看來,自己都不管新政和國考了,張好古和新黨總要給自己點面子,讓自己做點實際的事吧,畢竟自己好歹是大明皇帝啊!
一想到朱由校這樣御極天下十三載,可謂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皇帝,想要廢新政新黨,結果朝中有官員刺殺,地方有軍隊譁變,連直隸的禁軍都被策反,幾乎是一日之間,原本還算天下共尊的聖主明君,立刻變成人人喊打的昏君暴君,朱由檢就忍不住打個冷顫。
“陛下知不知道當初朝廷花了多少錢財動用了多少兵馬取險纔拿下東瀛,將其變爲藩屬?”
這也是爲何有新皇登基就要開科取士和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因。
還有什麼比開恩科取士更好的方法?
恩科中舉的士子自動就是新皇的臣子,他們是被新皇招募入朝爲官的,自然而然是新皇一派,新皇也可以藉此在朝中安插人手,不至於滿朝都是舊朝臣子。
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廢除新政。
“簡直是荒謬!”
張好古當即起身去找朱由檢,出門的時候,張好古又說道:“現在估計時間,那些東瀛人已經離開順天府了,他們必然是連夜趕路想要早日出海。”
“太沖,通知田爾耕,讓錦衣衛立刻去把明正和那些東瀛人給本閣帶回來,如有反抗就地格殺!”
“寧人,飛鴿通知津門知府馮宜,讓其封鎖道路,絕不能讓東瀛人離開!”
“本閣要去問問陛下,他到底是如何想的,竟然想把將士們浴血搏殺辛苦得來的東瀛拱手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