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朱高燨:雲在青天,水在瓶

第280章 朱高燨:雲在青天,水在瓶

朱高燨必須得承認,他被西南背刺之後給惹惱了,做起事來也就有些不擇手段,連白起這樣人型核武器都搬出來了。

他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其實沒有那麼多才多藝,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兵法佈陣都一竅不通。很多人都高估他了,他確實是一個天賦異稟的人,但他不是妖怪,想要第一次就能指揮上萬人運籌帷幄這顯然是有些荒謬的。

朱高上輩子是政客,並不是軍人。

但他是個掛壁,雖然不懂打仗,但有人教他打仗。

無論是霍去病,亦或者是李世民、曹老闆,都是有史以來兵家集大成者,朱高燨與這些人格一直在不斷的融合,繼承了這些兵家大成者的作戰經驗。

唯獨白起,朱高燨一直在牴觸着和這位武安君的融合,雖然也繼承了白起人格的部分閱歷,但沒有其他人格那般完美融合。

因爲他在憂慮,憂慮與白起融合的太深之後,自己的慣性思維會被白起帶歪,在作戰的時候陷入和白起一樣的思路,以屠戮爲作戰風格。

並非任何時代,都能承受得起白起的降臨。

春秋戰國,人口攏共才一兩千萬,白起一個人屠了一百多萬,差點沒給那個時代殺斷層。

……

“嚯,你怎麼給老白放出去了?”

腦海世界裡曹操人都驚了,“以老白的胃口,低於十萬人的戰役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奔着全殲敵軍去的,老少不留,俘虜皆殺,安南省不是你自己的地盤嗎,不怕老白給他們殺完咯?”

連嬴政都忍不住沉聲道:“以寡人對白起的瞭解,武安君一般不出手,倘若他出手,不讓他殺個痛快他是不會回來的。你現在把他給放出去了,可曾想過後果?”

朱高燨平靜的說道:“西南骨子裡都帶着叛逆的本性,不給他們留下一個深刻的教訓,他們是不會臣服的。跟武安君相比,我們都太仁慈了,我們打仗時想的是怎麼把利益最大化,武安君不同,他就是奔着殺人去的。”

大風起於青萍之末,歷史風雲變幻莫測,白起不是被殺戮控制腦子的人,每逢戰事必屠戮也並非是因爲殺胚本性。

他連戰連捷,俘虜何其多,這麼多萬的俘虜如何安置,這麼多張嘴,秦王就算把褲衩子賤賣了都養不起!

更何況,這並非是糧食難以支撐那麼簡單,就算秦國有足夠的糧食,他也不能做到照單全收。

幾千人的俘虜還可以打散收編,因爲體量小,容易消化。但幾萬人甚至是幾十萬人的俘虜,怎麼在短時間內進行消化?

收編,讓他們去當良民?這不純純扯淡嗎!

幾十萬人怎麼遷往本土?去哪兒找這麼大塊的土地去安置幾十萬的大小夥子?分散到幾十個地區?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數量如此之大的高危民生工程,別說是當時秦國的制度做不到,就連現在的大明朝都做不到!

即便能完成,這些人跑了怎麼辦,這些兄弟可是有家的,人家在自己的國家有父母妻兒,怎麼可能甘心在異地從頭再來?

一旦這些兄弟跑了回去,龍歸大海,沒倆月,敵國又能組織出幾十萬大軍跟秦國死磕!而秦國消耗無數國力纔打贏的戰役,最終又將功虧一簣!

這一次全盡全力打贏了,下一次呢?

再強大的國家能經受得住這樣的折騰?

秦國之所以能連戰連捷,不僅是因爲他們兵強馬壯,更重要的是士氣旺盛,將士們都狂熱的渴望去打仗,他們打仗,是因爲可以殺人,殺人,可以領功。

秦國實行的二十等爵制,前四級可以說是“玩命級”。

第一級:公士。

第二級:上造。

第三級:簪梟。

第四級:不更。

這四個等級,的的確確就是可以靠殺敵人,取得敵人首級升上去,而且是殺幾個升一級,升級速度堪稱原地起飛,秦國士兵那是越殺越開心,覺得再努力一把,自己都可以去洛陽跟周天子一起吃飯了。

幾十萬秦軍出來打了這麼久的仗,眼睜睜地看着有那麼多腦袋可以領軍功了,白起如何面對帳外這幾十萬如狼似虎的秦國小夥子!

除了這些,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當時的人,並沒有殺降的概念!

殺降不詳,是後人借鑑先人完善出來不約而同的規則。

誰是先人?

白起就是先人!

他就是歷史上第一個頂級的殺降反面教材!

或許最開始的白起並不願意屠戮,但在各種因素的誘導下,他只有這一條路走,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他驚訝的發現,殺人真是快哉,原來只要把人殺完了就可以這麼輕鬆的解決很多沒辦法解決的問題。

這就像是在白起的心中埋下了屠戮的種子,一場又一場的戰爭爲這顆種子提供了豐厚的營養,讓種子在白起的心中生根發芽,最後長成了參天大樹,枝葉繁盛!

當他習慣了用屠戮來解決問題以後,他成了春秋戰國最大的屠夫,只要他帶兵,就習慣性的用屠戮來解決問題。

長平之戰後的白起已經不是武安君了,他是人屠!

這也是爲什麼朱高燨有些牴觸和白起融合的原因,他憂慮自己也成爲白起這樣的人,用屠戮來解決問題。

……

朱元璋悠悠的說道:“金盃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這是他在洪武十八年時,賜酒給茹太素時說的話。茹太素,洪武年間官職戶部尚書。當時茹太素的回答是: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

不久之後,此人因事連坐而死。

老朱的白刃不相饒,並非是開玩笑的,他賜酒給茹太素的時候,或許就已經抓住了其把柄,當茹太素接過老朱遞來的金盃的時候,這位戶部尚書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朱高燨聞言,微微一笑:“爺爺知我。”

朱元璋凝視朱高燨良久,感嘆道:“模樣像徐家丫頭,做人像我,伱像咱。可惜你生的太晚了,洪武三十一年的時候,你還是個三四歲的娃娃。”

金盃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朱高燨就是要用最殘忍的方式向世人宣告,我給你們的,我也能收回來,給你們是讓你們生,給你們是要你們死。

現在我不高興了,你們別想高興了。

……

白起就這麼坐在椅子上,用平靜的眼神掃視了一眼衆人。

眼神所過之處,無不俯首。

他們低頭,並非是因爲身份上的懸殊,而是不敢去直視對方。

那眼神,就像是一場慘烈的戰爭之後滿是瘡痍,在血泥上散落着斷裂的肢體與破碎的兵刃,象徵着硝煙的硝煙籠絡着無數座由屍骸堆砌而成的山峰,高聳入雲,血氣沖霄。

是地獄,是死寂,是纏繞着夢魘的死神在收割稻草般的亡靈。

那眼神平靜,平靜的像是在看死人。

黔國公沐晟有些忐忑不安,在場有很多人在這死寂的威壓下不安,最不安的莫過於他。

沐晟還以爲,殿下是在責怪他的部署不當,對他抱有不滿。

實際上白起根本沒這個意思,他此時已經很收斂了,如果他毫不遮掩的對在場這些人釋放殺意,那麼這些人就不僅僅是俯首那麼簡單了。

“雲南軍,能抽調多少人馬?” 白起緩緩開口問道。

沐晟想了想:“一萬五……”

白起瞥了他一眼:“嗯?”

沐晟立馬改口道:“兩萬!”

白起微微挑眉:“你確定?”

沐晟咬緊了牙關,從牙縫裡擠道:“兩萬五千雲南軍,已經是極限了,再多,雲南會出問題的。”

他現在心都在滴血。

正如在順天府時朱棣所預料的,上一次南征給黔國公府帶來的壓力已經很大了。

到了西南這地方,氣候極其複雜,外地的軍隊能發揮的戰力十不存一,唯有云南與廣西的軍隊尚可保存完整的實力。但上次南征中,雲南軍與廣西軍擔任主力,損失最大的就是這兩省。

廣西所受損的兵力,沒個七八年別想再出兵了。至於雲南雖然好一些,但他們還要鎮守當地的土司,此次南征又是從他們這裡調兵,若是調動的再多,安南省能不能收回來暫且不說,雲南肯定是保不住了。

白起並非是不講道理的人,他心中盤算了一下沐晟給出的數字,覺得也差不到了:“好,那就這個數。”

沒等沐晟心裡的石頭落下,白起的又略帶深意的開口,把他心中的石頭提了上去。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

“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不僅僅是沐晟,在場的所有人聽到白起的話音,都挺直了腰桿,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

分明是一首修道詩,但在這低沉的聲音下卻顯得鏗鏘有力,尤其是最後的在念到“水在瓶”時,白起雖然將聲調壓了下去,卻將衆人的心提了上來。

……

白起不是道士,更不是文人,他不懂作詩也不懂修仙。

這首詩乃是唐朝的李翱的《贈藥山儼禪師》,白起是戰國人,他當然不知道這首詩,後來在腦海世界裡也沒補過有關方面的課。

這首詩,是朱高燨讓他說的。

白起有些疑惑的問道:“你爲何要讓我對他們說這首詩,有什麼深意嗎?”

他雖然不是文人,但也不是文盲,他是諸子百家當中兵家的代表人物,不過顯而易見的是,白起在詩詞上沒什麼學術研究,對此也並不明白。

朱高燨悠然道:“這首詩有兩層意思,從道的方面來講是,修道沒有捷徑,無非是道法自然,自然而然。真理就在青天的雲上,瓶裡的水中。道在一草一木,道在一山一谷,道在宇宙間一切事物當中。”

“那另一層意思呢?”

“另一層意思,是一個老道士琢磨出來的。”

“老道士?”

“一個極爲聰明,卻又不幹人事的老道士。”

朱高燨緩緩說道,“第二層意思是,想要在我手下當不倒翁,就得在我的屋檐下好好幹自己的活。我對你們的要求並沒有多高,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只要你們沒有別的邪念,大家就可相安無事。”

白起饒有興致的問道:“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可我觀他們,似乎嚇得不輕,這麼簡單的一首詩能把他們嚇成這樣?”

“因爲他們如果不聽話,那後面就得多一句金盃共汝飲,白刃不相饒了。”

這首詩的涵義並沒有那麼晦澀難懂,而能在現實裡坐在朱高燨面前的人,也都是極有權勢的人,自然能想明白這個道理。

真正給他們帶來的壓力的,是說這首詩的人。

現在說這句話的人是白起,而那個老道士,是大明朝最聰明的嘉靖皇帝。

……

“還記得,當年我們反秦的時候常喊的口號,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極少言語的韓信看着朱高燨,也不由感嘆道,“如今看來,這王侯將相是真有種啊。”

在他熟悉了朱高燨以後,總算是明白自己怎麼死的了。

那些將權謀玩明白的人,不廢一兵一卒,將能讓他們這些用兵如神的人稀裡糊塗的死去。

嬴政聞言,微微挑眉:“你當着寡人的面,說反秦?”

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大秦丞相李斯看到始皇帝這番氣場,不動聲色的退至衆人身後。

韓信輕咳一聲,知道自己說的話惹了不該惹的人,果斷銷聲匿跡繼續裝死。

……

白起環視衆人,思忖道:“大體事宜諸位定奪,現在重中之重,是這一仗,該怎麼打。”

他將目光投向了潘僚,“你可知,安南省的十九路叛軍,打算把防線部署在何地嗎?”

潘僚有些尷尬的說道:“這……臣在李彬所召開的會議上半路而去,對此不甚瞭解……”

白起面色不變,道:“我可以給你一個重新組織言論的機會。”

求生欲極爲強烈的潘僚立馬改口道:“根據我的推測,他們應該會把主戰場部署在……東都!”

“確實,我覺得應該也是如此。”

對西南頗爲了解的張輔解釋道,“東都,是交趾舊都,舊稱紫城、升龍,其地廣而坦平,厥土高而爽塏,元朝人曾攻入升龍,對其大肆破壞,並一度在升龍設置了達魯花赤的官職。後來在叛賊權臣胡季犛的操縱下,交趾將國都從升龍遷都清化,並將清化稱爲西都,升龍稱爲東都。”

不過我大明攻……嗯,收復西南以後,改西都爲清化府,改東都爲交州府。本來一開始是想將安南省的省城定於東都,不過最後又定在了清化府。”

以東都爲主戰場,應該是西南十九路叛軍們最好的選擇了。不過臣以爲,他們據城而戰的可能不大,應該是在東都以北的黃高森林想和我們一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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