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錦衣衛探查之下更是沒有任何私密可言。
發生在曲阜孔家的這一幕,很快便被錦衣衛的密探傳了消息回去。
而當朱高燨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差點被這孔家給氣樂了。
“愚蠢如豬!”
他冷笑着對一旁的楊榮說道:
“你來看看,這孔家簡直就是一點都沒把我放在眼裡,呵,真以爲靠着孔老二的面子可以吃幾千年呢!”
書房中就他和楊榮,因此朱高燨也沒用朕的稱呼,而楊榮接過密摺看了以後,也是一臉無語的表情。
他真想拍拍頭,搞清楚這孔家到底是怎麼想的,莫非真的是一肚子的詩書全都讀到狗肚子裡面去了嗎?
朝廷敬你孔家不假,向來封賞也厚,但那完全是看在孔聖人這塊招牌的面子上,是因爲儒學如今乃天下顯學,所以纔會對你孔家客客氣氣。
但自家這位陛下,從當祁王那會兒開始,就對儒學很有意見,後來甚至直接創建了文院,吸納教授寒門學子,所學課程也全都是些偏向於實際操作的,對那些所謂儒家經典、聖人學問看都不看一眼。
而朱高燨如此鮮明和直接的態度,使得楊榮等東宮一系的大臣們心中早就十分清楚,自家陛下是絕對不會給曲阜孔家任何好臉和優待的,像是此前洪武年間朱元璋、永樂年間朱棣對孔家的封賞厚賜,那更是幾乎毫無可能!
況且你孔家如今捲入刺殺一案當中,要不是當時自己這些人考慮到京師局面,力勸陛下不要抓人,你們那派出去的管家早就被錦衣衛抓起來看了腦袋……
怎麼現在,你們還是如此不識時務呢?
楊榮作爲內閣首輔,又是士人出身,他只能無奈的在心中默默嘆氣,然後對朱高燨說道:
“陛下,曲阜孔家家大業大,枝繁葉茂,當代衍聖公又是個年紀輕的,未曾有多少見識和閱歷,還望殿下念在聖人後裔的份上,提點一番便是了……”
從本心上來說,楊榮雖然對朱高燨忠心耿耿,乃是不折不扣的心腹重臣,但他也不願意朱高燨爲了此事而大動肝火,甚至到最後發展爲對孔家舉起屠刀,那樣的話,場面可就真的要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畢竟,孔家是真正的一塊儒學活招牌,遠不是當初那幾百名儒生的影響可比,萬一陛下對孔家動手,說不得全天下的輿論頓時便會一片譁然,到時陛下在士林中的聲望,也會一落千丈,成爲日後史書上記載的一代暴君!
因此,楊榮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苦口婆心的勸說:
“陛下,如今您剛剛登基,正應當是理順朝政之時,多少樁事都等着您去處理。”
“漠北那邊,也急需定下後續方針策略,鞏固此次戰勝成果……”
“您上來已經處理了一大批朝廷官員,也震懾住了北地這些世家,不妨先將他們和孔家先放一放,日後再說便是……”
朱高燨聽楊榮說到漠北,他頓時微微一怔,這幾日忙着繼任和處置相關人等,倒把這件要緊之事差點給落下了。
雖說漠北草原上還有不少軍隊鎮守在那裡,但後續的官員和政令卻是必須趁早跟上才行,否則草原上這些傢伙畏威而不畏德,又是屬兔子的,生起來一窩接着一窩,要不了多久便會再次死灰復燃。
“你倒是提醒了我,關於漠北方面,明日早朝上再好好議上一議。”
朱高燨沉吟着說道: “至於孔家嗎……”
他突然想起後世所看到的相關歷史,向楊榮詢問道:
“如今孔家不是分爲了南北兩宗嘛,我記得當初元朝時,要統合孔家南北,南邊爲什麼會拒絕了?”
楊榮是士人出身,對此倒也有一定了解:
“回陛下,當初元朝忽必烈爲了拉攏人心、彰顯中原正統,穩固自家元朝地位,故而準備統一孔家南北兩宗。”
“不過當時孔家南宗的當家人孔洙,爲了避免孔家內耗,同時自己一房也在衢州有了根基,便打消了回去的念頭,而是將衍聖公的爵位讓給了當時北宗的家主孔治。”
“這其中的原因嗎,臣不好多說,但多少也算不上光明正大。”
“南宋那時,孔家南北對立的很利害,南宗怕回去以後鬥不過那些根深蒂固的北宗之人,另外便是南宗的孔洙當時不看好元朝長久。”
“因此,他便將衍聖公讓給了北宗,是非禍福,倒也讓我等後人略有感慨……”
朱高燨轉念一想,呵,這不就是標準的投機派嗎?
實力不如北宗不敢回去,又覺得元朝這種異族王朝長久不了,不願意揹負罵名,結果把衍聖公的爵位直接拱手讓人,自己在當地關起門來當個大地主,估計那位南宗的孔洙心裡還挺美滋滋的呢……
“孔家北宗也不是什麼有氣節之人,當初北地漢人大族,有哪個不是和異族勾勾搭搭的?到最後讓蒙古人撿了個便宜,哼。”
朱高燨對孔老二一家是很看不上的,對於如今這不斷作死、甚至還想着要弄死自己的孔家更是很不滿意。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他孔家吃了上千年的紅利,也是時候該退下來了,別整天浪費朝廷的財富和糧食。”
朱高燨對楊榮說道:
“況且孔家經歷過孔末亂孔一事以後,也算不上是什麼傳承有序的聖人後裔了,鬼知道他們究竟是個什麼成色……”
楊榮再次無奈苦笑。
孔末亂孔,是唐末和五代十國年間的一筆爛賬了,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原本不姓孔的家僕後人孔末,趁着戰亂弄死了當時的孔家嫡系一大家子人,只逃出了唯一一個九月齡的男童,從此以後,孔末便取而代之,成爲了堂而皇之的聖人後裔……
這裡麪糊塗爛賬一大堆,比如說那唯一的活口男童,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孔家向來對此諱莫如深,但楊榮作爲朝廷重臣,當然知曉此事。
在他看來,陛下這樣說,分明就是對孔家起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