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直被他藏起來的最後兩期期刊擺在朱棣眼前的時候,朱高熾在旁邊是十分擔心的,他清楚的看到,當朱棣看到那《青山對話》的內容時劇烈的反應。
朱棣的眼睛一下瞪得滾圓,瞳孔也猛地收縮一下,可以明顯感覺到有一股憤怒的意味正在醞釀。
而越是往下看,朱棣的反應也就越發強烈,到最後拿着期刊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嘴巴也不由自主的開始咬牙切齒,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啪!”
朱棣看完第一本,便直接紅着臉龐扔出去老遠,再抓起第二本看了起來,那抓着書的手指都用力的發白了,可見他內心情緒是何等的劇烈。
看到《社會契約論》裡,許良明確提出的綱領和目標,那一個個字就像是巨錘擊中他的心臟。
“混蛋,混蛋,亂臣賊子,孤就知道留着那傢伙是個禍患!”朱棣胸膛開始劇烈起伏起來,臉上的肉也跟着亂顫,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着急和激動:“皇兄,你錯了啊,你錯了啊,當皇帝不該那般仁慈,許良此子不知感恩,今日要斷我朱家基業了!”
朱高熾一下子就慌了,他不是爲朱家江山而慌亂,而是爲朱棣而慌亂。
以朱棣如今的身體狀況,這麼激動下去,恐怕要出大問題。
“父王,您歇歇氣,大明之事終究要大明自理,我等封國遠在天邊,何必過多操心,若是氣壞了身子反而不美。”
“你懂個甚,我等縱在海外,那也姓朱!”
朱棣怒不可遏,扔掉期刊,雙手撐着自己就要站起來,只是身體老邁讓他行動起來有些打擺子。
朱高熾連忙跑上去,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對朱棣是沒有一點辦法。
朱棣氣呼呼的大聲怒罵:“我們雖是封國,但朱姓卻是同氣連枝,小事無妨,大事那一定要同進退共生死,朱氏的皇權若是動搖,我們也難以好過!”
朱高熾聞言,只得連連點頭,但他心裡也滿是無奈。
道理誰都懂,可這事兒是封國操心得了的嗎,大明山高皇帝遠,諸封國就是有心插手那也無力啊。
再說了,朱允熥這個皇帝自己都不吭聲不表態,自己都支棱不起來,外面的藩王又能怎麼樣?
“編練燕國海師,孤要奉天靖難,起兵入明,清君側,誅許賊!”
朱高熾突然聽到耳邊炸響,然後就是被朱棣身上的一股力氣給推開,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擡頭一看,就見到朱棣直挺挺的站在那裡,單手高指,怒目圓睜。
恍惚之間,朱高熾彷彿看到了昔年那個揮斥方遒的燕王,那時候的燕王雄心壯志,氣吞山河。
只是下一刻,朱高熾的雙眼就流下眼淚,隨後默默地伏跪在朱棣的腳下。
“父王,您走好.”
這個時代的燕王,是過得憋屈的,他沒有舒展心中志氣的機會,就走向了人生的終點。
世人流傳他是被燕王氣死的,只因他那一聲“清君側,誅許賊”的喊叫聲實在太過響亮和憤怒,不管是誰聽了都會覺得情真意切。只是沒人知道,燕王誅殺許良的念頭,究竟是因爲許良要逆反皇權,還是因爲私人執念。
燕國最終也沒有如他所期望的那樣,編練海師奉天靖難,朱高熾只是平靜的繼承了燕王大位,然後向大明遞交國書,請求大明天子正式冊封王位,大明內部的些許風雲,他隻字未提。
朱家之間不管多麼同氣連枝,海外封國也沒有能力干涉到大明內部的事務。
太平洋廣闊的海域足以讓他們的任何念頭都煙消雲散,編練海師進軍大明更是朱棣死前一句不甘的吶喊,保持理智的朱高熾並不會把這個當真。
事實上,無論美洲還是大洋洲的海外封國,都十分默契的對大明內部的變化保持了沉默。
對如今的他們而言,他們之間朱姓的聯繫,遠不如以明文條例規範的《萬國條約》來的實際,皇權怎麼樣那都是大明的事,只要這個大明不給自己斷援助,只要大明不給自己提出體系,這就可以了。
說的不好聽,海外封國已經實質上和大明分家了,他們與大明的關係已經在萬國條約之下走向正式化規範化,不再是如同往常那樣藩王拱衛朱家天子的格局了。
真的等到大明內部驚變的那一頭,哪怕他們念着血脈的聯繫想做些事情,那也不是衝着大明本土了,而應該是更近一些的目標。
魏國王宮,魏王放下手裡的科學期刊,十分震驚的看向了魏國國相於謙。
只看到這裡面的文字,魏王都感覺心驚肉跳,那麼大明如今實際的情況會是什麼樣的,他就更難以想象了,更讓他擔心的是,自己的父親正在這個風口浪尖之中。
民賦皇權,以民爲主,制憲改制!
魏王以自己的身份代入了一下朱允熥的感受,他只覺得難以忍受,所以他很擔心朱允熥會不會因此急眼對許良做些什麼。
“父親做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不行,孤要把父親接來魏國!”
魏王一下就慌了手腳,他不知道許良爲何突然要做這樣的事情,他現在滿心只有許良的人身安全問題,在他固有的認知裡,皇權那是觸之即死的問題,萬一許良因此出現危險,那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情。
說着說着,他就站了起來,似乎是在盤算怎麼才能把許良安全的接回來。
弄出這種事情,大明肯定是不安全了,反而是來了魏國,自己總是能想到辦法護父親周全。
于謙卻要平靜的多:“殿下莫要驚慌,您應該相信師傅,師傅既然做了這些事情,定然是已經考慮周到了的,即便是大明天子,也未必敢拿師傅如何,不如我們再等一等消息,我們與大明遠隔大洋,也許現在局勢已經安定也說不好。”
魏王聞言愣了一下,這時候他才注意到,于謙不僅十分鎮定,甚至都看不到什麼意外的反應。
雖然他早就習慣於謙處變不驚的素養,但這種驚天動地的事情,怎麼也不至於這麼淡定吧。
“師弟伱早就知道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