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設簡單的首輔辦公室,已經年過半百的于謙,正在認真的處理政務,大明高速發展的同時,也給內閣帶來了可怕的工作量,要保證這個龐大國家穩定運轉,千頭萬緒的事情他們都不能放鬆,其中尤以于謙這個首輔最爲忙碌。
只有真的坐在這個位置之後,于謙才能感受到那如山一樣的壓力,他突然有些理解當初師傅爲什麼要急流勇退了,想多活幾年確實要少操心一些纔好。
正在忙碌的時候,忽有敲門聲響起,于謙“請進”之後,就有一文吏進入,卻是他的首輔秘書。
“首輔,我們得到一個消息,就在今早,朱允熥被發現死在了牀上,目前看似乎是正常離世。”秘書進來後,便立即彙報了一個消息。
聽到這個,于謙原本還在給奏疏批閱的手一下頓住,神情一下有些複雜起來。
此事不是什麼值得關心的大事,只是因爲朱允熥的身份特殊,一時有些引人欷歔而已,畢竟這傢伙曾經那也是這個偉大國度的君主,如今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去了。
“說起來,他在華夏之歷史,恐怕也有獨特地位,歷來君主莫不是亡國之君,唯獨他是亡皇權之君。”
感嘆了這麼一句之後,于謙便沒有更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了,不管朱允熥曾經是什麼人,現在他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明百姓罷了:“百姓離世自有家人收斂,朝廷不必操心。”
秘書連忙稱是,只是心頭卻在想,朱允熥所謂家人大約也只有那些已經貶爲庶民的朱姓宗室了吧。
如今的大明內部,朱姓是真切的大勢已去了,也就是上頭還有個裝模作樣的皇帝撐撐門面,反而是海外的朱姓諸國在開枝散葉。
不過,如今大明的制憲思想也隨着國際體系傳入到了海外諸國那裡,說不定以後諸國百姓也會如大明曾經那樣,站出來反抗君主呢?
如果真有那一天,到時候大明該持有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呢,是支持朱姓君主,還是支持諸國的制憲運動?
小小的發散了一下思維之後,秘書很快就拉回了自己的思緒,然後繼續彙報下一個事情。
“聖人今日又資助了一項研究項目,是此前一對蔡姓兄弟宣稱要發明飛行器的項目,原本世人都說他們是騙投資的騙子,沒什麼人願意相信。
但聖人聽聞此事之後,今日卻出面宣佈資助他們研發,現在世人多在談論此事。”
一聽到這個,于謙剛剛開始動起來的筆又是停了下來,這個事情卻一下就牽動了他的注意。
只要是關乎到自己師傅的事,他從來都是十分上心的。
這種上心不僅僅是學生對師傅的上心,很大原因也是師傅的一舉一動本身就十分重要,這種資助行爲並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都有極大的成果,于謙想不關注都難。
這些年井噴的科技發展,背後或多或少都有許良的影子。
許良並不直接參與這些科技項目的研發,只是作爲一個投資人,觀察着現在的科技進步,無論是基礎科學還是應用科學,只要他覺得方向正確的,最終都會出手資助。
這並不重點,重點是世人發現,往往聖人看中的這些項目,最後都有很好的成果。
慢慢的,世人也就學聰明瞭,既然如此那跟着聖人投資就是穩賠不賺啊,以至於到了最後,精明的大商人們無不是天天盯着許良,許良幹啥他們就蜂擁而至跟着學。現在天下搞科技搞研發的人,人人都盼着有朝一日能被聖人給看上眼。
因爲他們知道哪怕聖人不親自出資,哪怕只是動動嘴皮子,哪怕只是多看自己一眼,都能有以前求之不得的資金前赴後繼的找來了,而且這還能讓他們更加堅定自己的項目前景了。
“連師傅都出資了,難道還真能弄出來可以載人飛天的機器?”
這下,就連於謙都覺得有些吃驚,這種發明一旦成功,那絕對是劃時代的,那意味着人類可以開始往天空這個陌生的領域開始進軍了。
如果是以前的話,于謙對這個研究很難看好,但許良出手之後,他立刻就覺得可以了。
于謙可以想象,今天之後,那蔡姓兄弟必定要被主動上門的商人們踏破門檻了。
對此,他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這些商人只要看到任何一點可能的利益,就會像蒼蠅一樣蜂擁而至,更不要說經過聖人認證的這種穩賺不賠的投資了。
念及此處,于謙心裡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心裡隱隱有些憂慮起來。
“聖人不日將八十大壽,替我準備一下,屆時我要親自過去慶賀。”沉吟一會兒之後,他對着秘書吩咐了一句。
秘書連忙應是,實際上不用於謙吩咐,他早就開始準備此事了。
聖人是大明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存在,誰要是敢對聖人有任何言語行動上的稍稍不敬,雖然朝廷不會有什麼懲治,但一定會被廣大羣衆的憤怒所淹沒。
對許多百姓而言,不敬聖人那甚至是比挖他們祖墳還要過分的事情。
如今聖人八十大壽,那就是天下人共同關注的大事,如果能親自參加這場壽宴,不知道多少人要爭破腦袋,而首輔于謙作爲聖人唯三的關門弟子,肯定少不了要赴宴的。
身爲首輔秘書本就是一等一的精英,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都能提前準備了。
等秘書退下之後,于謙也沒了心思繼續工作,便擱下筆發怔起來。
許良八十大壽,這固然是好事,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長壽了。
但是于謙平日裡也時常去拜見許良的,他知道如今許良的身體已經是每況愈下,現在的狀態哪怕在任何時候離世,那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聖人終究不是真的神仙,在歲月面前也一樣不堪一擊。
許良在於謙心裡,那是亦師亦父的情感,一想到可能要面臨這種關頭,心情怎麼也沒辦法高興下來,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心裡替許良祈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