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究竟誰在爲百姓做事
身爲劉伯溫的好友，宋濂是清楚明記與楊憲的關係的。
因此在聽到那些江南財團的請託後，宋濂便再次踏上了前往揚州的路途。
自從前次被楊憲給陰陽了之後，宋濂便再沒有坐過軌道列車。
這次還是一樣，直接僱傭了一輛馬車，忍受着一路顛簸，第二天才總算到了揚州。
眼下已經是洪武八年。
宋濂也已經六十五歲了，一把老骨頭這一路差點沒給顛散了。
可他還是強撐着身子，正襟危坐，儒家禮儀不能丟。
到達揚州後，車伕打開車門，看着坐在裡頭的宋濂，即便面色蒼白，可身子還是坐得板正，心中不由對這個老先生升起一絲敬佩。
宋濂緩緩睜開眼睛，付了錢，道了一聲謝，從馬車上慢慢走了下來。
下車的時候，一旁的車伕生怕眼前的老先生會摔倒，他想要伸手去扶，可對方身上散發的那個氣息分明是在傳達着不要扶他的意思。
車伕的雙手就這麼晾在空處，目送着老先生離去。
楊國公府。
在聽到下人的通報後，楊憲愣了一下，眼裡露出疑惑的神情。
宋濂怎麼又來了？
難道是京城那邊十二皇子朱柏又搞出什麼新發明了？
除此之外，楊憲想不到宋濂再次登門的理由。
畢竟前次二人就是不歡而散。
看在劉伯溫和朱標的面子，楊憲也沒有將其拒之門外的道理，於是讓人將他領了進來。
見宋濂面色不好看，楊憲隨即又是讓人給奉上了熱茶。
宋濂道了一聲謝，在禮儀方面挑不出半分錯來。
“宋大學士，這次大駕光臨，不知又有何見教？”楊憲不動聲色道。
“見教不敢當。”
宋濂微微頷首，開口道：“不過確有一事，特意前來當面請教楊國公。”
楊憲擡了擡手，示意對方繼續。
宋濂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我記得前次楊國公親口和我說過，你傳授的格物之學，爲的就是讓老百姓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楊憲點了點頭，對於此事他並不否認，因爲這本就是他說過的話，也是他現在所做的一系列事情的意義所在。
只有讓百姓們過得越來越好，他所收穫的功績點纔會越來越高。
就算他最終目的是功績點，也與這個事實不衝突。
楊憲現在是越來越想知道宋濂今天來的目的了。
“雖然對於你讓十二皇子學習奇技淫巧一事，我還是無法認同。可此事我倒是深以爲然，須知着這天下任何學識，都不可遠離民生經濟，正如我們儒家，上能輔佐帝王，下能安定黎庶，中能調和陰陽，這纔有瞭如今的輝煌。”宋濂開口道。
“楊國公既然身懷利國利民之術，爲何不公諸於世，大力推廣？”
楊憲面色平靜地看着宋濂，這老傢伙眼皮不眨，面色不變，別的不說，信念是真的堅定。
當然臉皮也是。
“宋大學士有什麼想說的，就直接開口吧。”楊憲皮笑肉不笑道。宋濂看着楊憲，鋪墊到此刻，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楊國公所掌控的明記紡織廠，既然掌握了新的紡織技術，爲何要藏私？難道不應該像前賢黃道婆一般，將技術公諸於世，這樣一來棉布的成本下降，天下百姓都能穿得起棉布衣。”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只顧着你們明記紡織廠自己謀利。”
宋濂一身正氣道。
好傢伙，原來在這等着我。
楊憲看着眼前這個老逼登，心裡直呼好傢伙。
這些日子，王月憫就不止一次像他彙報過，說是江南那些商人沒少派人探查他們紡織廠的新技術。
可以說是手段頻出也不爲過。
不僅花錢收買明記紡織廠裡的女工，甚至還派臥底前來偷偷學藝。
企圖想要複製明記紡織廠的技術。
只是很明顯，即便他們費了這麼多的人力，財力，可最後仍舊沒有成功。
最近這段時間，也終於不再折騰了。
王月憫是認爲對方放棄了。
可對於大明江南財團有着深刻了解的楊憲來說，他知道對方是不可能這麼容易放棄的。
只是他沒想到，替他們站出來出頭的會是大儒宋濂。
而且一來就是一頂這麼大的帽子扣了過來。
楊憲給宋濂這番話給氣笑了，開口道：“不知宋大學士，是想讓我把新型紡織技術公佈給誰，是那些江南商人嗎？”
被一語點出其背後江南財團的存在，在加上楊憲陰陽怪氣的語氣，直接讓宋濂破防。
只見宋濂面色鐵青，冷哼一聲，開口道：“當然是向全天下的百姓公佈新的紡織技術。”
挾之以大義，這正是這些老傢伙最愛做的事情。
或許他們本身就是這樣給自己洗腦的。
楊憲笑道：“明記紡織廠新的紡織技術，需要建造大型的紡織機，尋常百姓就算知道了，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任何作用。難道他們自己家裡爲了織幾匹棉布，先去提前花費幾萬兩白銀建造大型紡織機不成？”
“說白了，宋大學士伱不過是想要空口白牙套取明記最新的紡織技術罷了，只有同樣做紡織業的他們才需要這個技術。”
“那你怎麼不去京城醉仙居，讓他們公佈他們招牌三醉仙雞的製作秘方？不去天水樓，讓他們掌櫃公佈天水釀的秘方？”
楊憲看着宋濂，開口道：“至於你口中所說的讓棉布成本降下來，我們明記紡織廠現在在做的就是這事。你背後那些江南財團，如果心裡真的有百姓的話，就不會讓棉布價格這麼多年，還如此之高了。”
“究竟誰真正在爲百姓做事，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宋大學士或許是忘了，如今咱們大明百姓能人人穿上羊毛衣過冬，究竟是誰的功勞。”
“這世上如果人人都像宋大學生這樣，只出一張嘴的話，怕是百姓們早就凍斃在風雪之中了。”
宋濂被楊憲一番話，直接頂地漲紅了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小人之心.小人之心，你這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宋濂伸手指着楊憲，被氣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