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滿飲一杯,不過他沒有放下心中的懷疑,只是知道林然肯定不會輕易的說出。
“小先生也曾中過秀才,有沒有考慮過爲朝廷效力?”
朱標接着試探性的問道。
“爲國效力,乃是大明每一個人的應盡之責。”
林然舉起酒杯朗聲道。
“不過大明自亂中開闢,當今聖上雄才大略,朝廷之中能人輩出,我這本事,,放在山野村夫之中,那自然是首屈一指。可是如果在朝廷中,那就像一滴水流進了大海,激不起任何浪花。
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小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以那兩本小說中的才識來看,恐怕好多人都比不上小先生你。”
“文章講究靈感,就如詩仙李白,酒至酣時,正是詩興正濃之時。恰恰印證了陸游詩中的一句話: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朱標看着眼前雖然行跡放浪不羈,但是爲人卻不狂傲的年輕人,頓時有了好感。
少年得志不輕狂,他日定能有所作爲。
“別隻顧着說話,來,接着喝。”
說完,林然又一飲而盡。
酒能壯膽,酒也能矇蔽人。
朝廷的對待自己的態度究竟如何,恐怕就在眼前之人的一念之中。
這是林然特意營造的一個局,畢竟此刻大明開國才十幾年,以朱元璋對待文人的小心眼來看,恐怕很難輕易放過自己。
所以,今日的酒局應對,至關重要。
毛驤一直在盯着林然,林然卻彷彿渾然不覺。
“小先生爲何一直居住在這文廟之中?”
雖然已經知道了調查過林然的底細,朱標還是問道。
“原先家中有一老母親,不過已經病故,所以現在算是孤家寡人。倒也落得逍遙自在。
何況此處有片瓦遮身,更有孔聖做鄰,豈不是讀書人的幸事?”
“沒想到小先生年紀不大,卻已經看透世事,值得喝一杯。”
說着,舉杯和林然酒杯輕輕一碰,接着把酒送入口中。
“小先生也是讀書人,可是我看小先生的小說中,對文人大多數都是諷刺之味,這是何意?”
要知道雖然大明以武開國,可是現在文人的重要性已經逐漸凸顯了出來。
朱元璋更是曾專門下旨,意欲攬盡天下文人。
“關於這一點,我想請問你一下,你覺得這天下文人如何?”
聞言,朱標倒是一時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不過他師出名門,深受儒家學說影響,略一思索,答道;
“文人,即是讀書人,讀書人一生追求,不過是四個字,修齊治平。”
林然點頭,不愧爲師從大儒,短短一句話,就說出了儒家精髓。
“我認同你這句話,但是我更感覺如今天下的文人,就像一鍋粥。
而當今聖上正是那煮粥之人。
如何掌握火候至關重要,火大了,粥容易燒焦;火候不到,粥又不熟。
聖上當初啓用科舉,後又廢除,不正是說明了這點麼?”
朱標還是第一次聽別人敢在他面前直接談論當今聖上,毛驤更是手按刀把,隨時準備抽刀見血。
不過朱標倒是覺得林然的說法雖然新奇,卻也有其獨到大的看法,舉杯示意林然接着講下去。
早就已經準備的一番話,就看眼前之人認不認同了。
“煮粥講究火候,那是當今聖上和太子要操心的事情,
今天我就不過多評論。”
“今天咱就來講講這一鍋粥。”
林然又自倒自飲了一杯,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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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文人,就相當於其中的一粒米,聖上將天下讀書人全部匯聚,雖然經過洗涮,淘汰掉了一些其中壞的,可卻是無法篩除乾淨。”
‘你我都知道,如果要讓一碗粥煮出來好喝,火候至關重要,可是其中的每一粒米也很重要。’
“所以我說天下文人是一鍋粥,而我,只是在諷刺那些已經發了黴,生了蟲的,不想讓他們壞了一鍋鮮美的粥的味道。”
“試想下,如果當今聖上,辛辛苦苦掌握火候,費盡心思熬出了一碗粥,一嘗才發現,粥是變味的。”
“那你說皇上是會一碗粥都直接扔掉,還是在已經粘稠的粥中仔細挑選究竟哪粒米影響了味道?”
不用林然接着說下去,朱標已經知道了朱元璋的選擇。
畢竟他和朱元璋是父子,而且每日相處,對於朱元璋的性格他太瞭解不過。
確實,在明朝還未建立,乃至剛建立的幾年,皇上對待文人那是求賢若渴,以禮相待。
可是隨着日久,朱標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他對文人的提防和不屑。
這種感覺日益加深。
即使是自己的老師,大明朝有名的大儒,宋濂, 皇上都曾批評過他做不了實事。
當初劉伯溫也是黯然歸隱青田。
想到這裡,朱標情不自禁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你說,該如何將這米完全洗淨,在下鍋,煮出來的粥纔不會影響味道?”
“米粒繁多,不可能一粒粒去挑選,那樣豈不是會餓死?”
朱標點頭,如今治理天下,離不開文人。
“如果要想洗淨,那就要把米多放在水裡淘幾次,如果還不放心,那就嚴格把控出米的地方,在剛變成大米之時,就要保證他的質量。”
朱標略有所思。
當初爲什麼廢除科舉,其中原因,朱元璋到是對他說過,經過科舉選拔出來的人,遠遠不是朱元璋想要的人才。
只會讀書,五穀不分,不通世事,所以皇上才又取消了科舉。
可是朝廷比畢竟是需要人才的,。
沒有了科舉,選拔人才更是雜亂,許多人魚目混珠,這也是目前目前急需改變的現狀。
不過剛纔的話,雖然林然沒有明說,朱標卻是已經聽明白了。
此人雖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不過確實是有大才之人,三言兩語,就指出了目前朝廷所處的困境。
不過鳳陽縣他肯定是不能呆了,即使自己願意,恐怕父皇也不願意。
如今只有把他帶回應天,這樣,父皇恐怕纔會安心。
想到這,朱標舉起酒杯道;
“小先生一番話,讓我茅塞頓開,今日既然同桌相飲,我再次相邀小先生前去應天,不知道小先生可否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