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爺您就開開恩吧,我們家裡實在是沒有東西可以給您了,您就開開恩吧!”
“黃老爺求求您了,黃老爺。”
一對夫婦現在正跪在地上對着一個穿着綠色絲綢衫子,大腹便便,卻留着一個詭異的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子磕頭,嘴裡苦苦的哀求着什麼。
“劉老哼,不是爺不給你面子,而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黃老爺拿起手裡的一隻精巧的小紫砂壺,對着小小的壺嘴微微的抿了一口。
然後整個眉頭都舒展開了,就好像喝的不是茶水,而是什麼仙釀一般。
“去年借的三兩銀子,說好了借半年,爺是不是什麼都沒有說,這半年爺是不是找都沒找過你?”黃老爺微微的俯下身子,然後用他那綠豆大小眼睛滴溜溜的轉着看着面前的這個劉老哼。
一個穿着補丁上面累着補丁的窮莊家漢,今年不過三十七八,看起來皮膚被曬的黝黑,臉上的皺紋已經好似刀割一般了,那雙手此時與那枯枝並無二樣。
十根手指的指甲幾乎都被消耗殆盡,那厚厚的老繭,甚至可以堪比野豬的皮毛,尋常的刀劍恐怕都難以在上面劃出一個口子。
再看看那個婦人,也不過三十一二的年紀,可是已經是青絲少於白髮了,臉上的皮膚暗黃,卻很是圓滿,但是歲月的滄桑割出了無數的細小碎紋。
按道理說她的家庭是沒有能力供養她的圓滿的胖臉,不過她這種胖可不是真的吃胖的,而是那種水腫,吃不飽極度缺乏營養而造成的水腫。
這一對夫婦可是飽經風霜,此時他們正滿臉苦愁的跪在身前這個綠色絲綢衫子的黃老爺面前,無奈的令人絕望。
半年前男人出面向這位黃老爺接了三兩銀子,九出十三歸,給了他二兩半銀子,但是還款的時候卻要他還五兩銀子。
半年要還款五兩銀子啊,他劉老哼一個莊家裡地拋食的莊稼人如何能夠拿得出來。
可是不拿也得拿,這筆錢是幹什麼用的,這筆錢可是要給朝廷交稅用的啊。
黃老闆可怕不可怕,那是相當可怕,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黃老爺的印子錢不好拿,若是有人敢拖欠打個半死都是好的,弄不好這個人第二天就沒了。
可是在劉老哼的眼裡,黃老闆的威懾力雖然大,但是相比朝廷那真的是不夠看的了,黃老闆的錢還能拖一拖,說說好話說不定還能寬限幾日,或者實在不行就用自己的這條賤命去抵。
但是朝廷的稅你拖一個試試,馬上就能把你全家安上一個罪名下了大獄,把你折磨個半死全家都給弄死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劉老哼無奈,只能向這個黃老爺借錢交了稅。
本想着半年時間,自己拼死了也能掙點錢還給黃老爺,可是事情並沒有按着他的想法來實現。
河南突然的就糟了兵災,朝廷又加了什麼軍餉稅,保境安民稅等等雜七雜八稅。
劉老哼半年以來拼死攢下的銀子都被官府都收走了還不算,就連他家裡唯一的一個鐵鍋都被官府的人給收走抵稅了。
“黃老爺您就再寬限幾日吧,您看看我們家哪裡還像是有銀子的啊。”劉老哼跪在地上眼中只剩下的哀求。
“沒有?這剛剛收的稻子怎麼說沒有呢?你莫不是覺得黃老爺我眼神不好,看不到你家的稻子已經全部收了?”黃老爺一臉玩味的看着劉老哼。
“黃老爺,今年天旱,收成不好,一畝地才收兩百斤稻子,交了皇糧我們是在是拿不出來這麼多錢啊,您再寬限幾日,寬限幾日小的一定能把這錢給您湊出來。”劉老哼一邊賠笑一邊的說道。
“他孃的!”黃老爺頓時變了臉,一腳踢在了劉老哼的臉皮上。
把他直接踢了一個踉蹌的倚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臉,有些懵逼。
“孩他爹!”婦人見自己的當家的被打了,連忙的撲了過去查看情況。
然而被打了的這個劉老哼並沒有流出一絲絲的憤恨,而是繼續的滿臉堆笑的雙膝爬行過去,用衣袖輕輕的擦拭着黃老爺的黑麪白底千層布鞋。
“踢髒了黃老爺的鞋,小的給您擦擦乾淨,小的給您擦擦乾淨。”劉老哼賠笑着,就好像剛纔被這個黃老爺踢一腳真的是髒了人家的鞋一樣。
這便是一個底層的莊稼漢的悲哀,就算是被人給欺負了,他也只能賠笑着賠罪。
被人打了還得害怕打人的這位有沒有傷到手,萬一傷到了,惹得人家生氣,自己又是一大罪過。
只可惜劉老哼的卑微並沒有換來黃老爺的惻隱之心,這位黃老爺早就沒有那些心思。
在這位黃老爺的心裡,這些泥腿子就是賤的,你對他們越狠他們纔會越怕你。
“哼!白紙黑字上面寫着呢,看好了!這裡可是你親手畫的圈,按下的手印!”
“今日若是你不把拿出銀子,休怪我不講情面了,不過本老爺也不是那種什麼情面都不講的人,拿不出錢沒關係,你不是還有一個閨女嗎,正好拿她來抵啊!”
“這樣一個黃花大閨女就算你抵了這個欠債好了。”
黃老爺拿着那一張白紙黑字,臉上流出了奸計得逞的微笑,對於他來說幾兩銀子沒啥大不了的,可是這個劉老哼的家的黃花大閨女聽說也到了摘桃子的年紀。
這個劉家村就屬他們家的閨女好看。
“閨女.........”劉老哼的眼淚頓時就出來了。
旁邊一個狗腿子臉上俯下身子來說道:“老爺,昨天我聽說劉老哼的家閨女已經被官差給賣到了窯子裡面抵稅了。”
“他孃的!”黃老爺頓時火了,盯着好長時間的小豬自己沒吃到嘴裡,卻被那羣天殺的官差給吃了!真是遲來一步啊!
頓時黃老爺變臉了,指着外面的一間屋子。
“那裡不是還有糧食嗎,沒有銀子就用糧食來抵!”
就在這個時候,劉老哼變臉了,只見他一個箭步的衝過去拿起了木叉,守護在存放稻子的屋子前。
“這是種糧啊!這可是種糧啊!誰敢動種糧我就跟他拼命!”劉老哼舉着木叉子,全身的肌肉繃緊,一副要與他拼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