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還沒想好說辭,石榴已經心知肚明瞭。她瞭解況且的爲人,卻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驀然變色,冷冷笑道:“難怪一走就是幾個月,還好意思讓我們這些人都懸着心,原來是相親去了,怕什麼呀,相親是好事啊,幹嘛不告訴我們一聲,寫個字條也好讓大家放心啊。”
“相親?小子,有這事嗎?我怎麼不知道,難道你還隱瞞我!”周鼎成愣愣地問況且。
“哪有的事啊,我跟左羚小姐就是一般朋友而已。”況且雙手一攤,苦笑道。
“一般朋友?一般朋友就給人畫像了,你在蘇州這些年,沒見你給誰畫過啊?”石榴鼻子哼了一聲,根本不信。
陳慕沙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況且在鳳陽發生的事情還真不少啊,蕭妮兒就算了,怎麼說着說着又冒出來一個左小姐。另外,石榴怎麼會是這個態度,難道兩人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況且臨行前跟石榴的事陳慕沙所知不多,也從不過問。自從石榴拒絕了中山王府的提親後,他對石榴的婚事幾近絕望。以小王爺的門第人品,哪樣不是少女們所夢想的?
石榴偏偏就是不鬆口,並非她討厭小王爺,相反,她跟小王爺感情一向很好,她只是不想當什麼國公夫人。
這之後就沒人敢上門提親了,連中山王府都吃了癟,還有何人有這個膽子上門,那不是自討沒趣嗎。陳慕沙收了況且爲弟子,的確也存了一絲念頭,留了條後路,只是他覺得可能性不大,一直也沒有上心。雖然石榴和況且平時感情不錯,兩人經常隨意說笑,但石榴跟其他師兄也都很隨意,所以看起來兩人並沒什麼特別之處。
此刻,見到石榴的臉色和話中的醋意,陳慕沙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兩孩子還真是有了感情了。本來是件好事,可惜卻被況且搞砸了,還真像方纔說的一樣,好事沒辦好。這個弟子也實在太不讓人省心了。
“石榴姐姐,他跟左姐姐真沒什麼的,更沒有相親,左小姐原來是訂過親的。” 蕭妮兒見此也有些着急,連忙解釋到。
“原來訂過親,這話什麼意思?後來又退了,是不是?”石榴寸步不讓的追問。
蕭妮兒這才省悟過來,自己本不該提這事兒,更不該解釋,這樣事往往是越描越黑。可是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還真是沒法打住了,她又不會說謊,只好老老實實說道:“後來,況且幫她退親了,不過是左小姐的意思。”說到後面,聲音低微幾不可聞。
石榴聞言更是心中大怒,她勃然道:“好啊,況且,我倒是沒看出來你有這能耐,不是去相親,倒是去搶親了。”說完,她起身就向外走。
“石榴……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況且急了,暗恨自己沒有早點說出來。可是,他跟左羚的事的確有點含糊,很難解釋得清楚。
“誰管你怎麼樣,那是你的事,我沒興趣聽你說那些搶男霸女的功績。”石榴說完奪門而去,兩個丫環慌得急忙追出去幫她穿外衣,外面可冷了。
陳慕沙見此光景,也沒法繼續坐下去了,看了眼況且長嘆一聲,然後說道:“這件事究竟怎麼回事,你寫在紙面上給我。”說完,也站起身準備走人了。
正所謂樂極生悲,況且在外面幾個月,思念父親妹妹,更想念石榴,不知幻想過多少次見到石榴的場景,而今回來,卻是當頭一棒:一是沒想到老師和石榴先來看他,自己已經有點被動;二是好不容易讓蕭妮兒一筆帶過,又被左羚絆住了腳。這一下子可是全砸鍋了。
看着老師和石榴前後腳離開,況且愣怔在那裡,不知該怎麼辦,上前攔當然不行,石榴的脾氣上來,陳慕沙都攔不住,不用說他了。聽到陳慕沙的吩咐,他也只是木訥點頭:“是,弟子一定遵照老師吩咐。”
蕭妮兒更是如被雷霆擊中一般,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闖下這麼大的禍,夢魘都不會如此可怕。她臉色發青,緊咬嘴脣,眼中的淚水只是在眼眶中打轉,似乎是嚇得不敢流出來。
周鼎成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本以爲況且和左羚的事已經劃上句號,回到蘇州就不會再提了,想不到突然爆發出來,讓人猝不及防。事已至此,埋怨蕭妮兒也沒用。
愣了片刻,周鼎成猛然回過味來,輕輕踢了況且一腳,提醒道:“小子,趕緊去追啊,你還傻愣在這兒幹什麼?”
況且這才一下子跳了起來,也不知是想去攔住石榴還是要送她。
此時,石榴已出了門,連看都沒看況且一眼。陳慕沙在門口轉過身,低聲苦笑道:“你個惹事精,在外面惹出那麼大的亂子還嫌不夠,還帶回家一堆亂子,自己琢磨怎麼平息吧。”
況且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唯唯諾諾地送老師出門,卻見石榴已經坐進馬車裡,馬車簾幕低垂,頓時讓況且感覺有如隔着一個世界般遙遠。一轉身,發現周鼎成也急急地跟了出來,況且心裡不免悽楚,大家都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就把事情弄成這樣了呢?
送走陳慕沙和石榴,況且心裡空落落的,他知道出現這個狀況並非都是因爲提到左羚,提到畫像,他帶回了蕭妮兒就已經讓石榴心裡不舒服了,左羚的事只是一個爆發點。況且頗爲納悶,石榴緣何一下子就猜出他和左羚的關係不一般?在那個瞬間,石榴似乎洞察到了他對左羚的真情實感,難道自己的表情有所外露?
況且意識不到,石榴能猜出來,完全是憑着戀愛中的女孩子特有的敏感和本能,跟他的表情如何毫無關係。
“兄弟,玩砸了吧。”周鼎成心中這個氣啊,恨不得狠踹他幾腳,卻又不敢,況且身上那條金龍可是會咬人的。
“大哥,你別幸災樂禍啊。”況且沒好氣地說。
“我幸災樂禍?我是替你惋惜,多好的事啊,提着燈籠都找不到,給弄砸了。你不是蠻會表演的嘛,今天怎麼就犯傻了呢!”
“沒事,過兩天哄哄她就好了。石榴就這個性子,火氣說上來就上來,氣頭過了就沒事了。”況且自信能哄好石榴,當然也是在自我安慰。
“好啊,那我就靜候高明,看你怎麼演好這一出。”周鼎成可不這樣認爲,雖然只是初見石榴,卻是一點也不敢小覷她。
周鼎成的感覺是:石榴是那種只要打定主意,任何人都無法拉回頭的人。
“咱們回去看看妮兒吧,不知她難受成什麼樣子了。”況且回頭望了望,已經能想象出蕭妮兒的光景。
“你小子良心還是有的,看得出來對妮兒是一片真心。”
況且凜然道:“我對誰都是真心的,對大哥你也是一樣!”
“得,你就甭提這茬了,但凡我跟你要點東西,你跟我討價還價,比街上小販還精明,算計起來倒是真心的。”
“你那是總是趁火打劫,我要不精些,這輩子就賣給你當苦工了。”
兩人一邊鬥嘴,一邊快步回到屋內,果然看到劉媽扎撒着兩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見他走進來,就用嘴努努蕭妮兒的房間。
況且推開房門走進去,但見蕭妮兒一邊不停地垂落眼淚,一邊收拾東西。
“妮兒,你這是要幹嘛呀?”
“當然是走人了,早知道這樣我根本就不應該來。就算來了,早聽周大哥的話就好了,不該回家來,直接坐車回老家就好了,就不會惹出麻煩事了。”說着,一屁股坐在牀上嗚嗚哭起來。
“周大哥跟你說什麼了?”況且一驚。
“周大哥說我跟着你只會添亂,會成爲你跟石榴小姐之間的障礙,會壞了你的終身大事。本來我準備過兩天就讓周大哥送我回去的,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好了妮兒,這點事不算什麼,以後你跟石榴熟悉了,各種小摩擦不會少,不能遇到一點事兒就要回家,是不是?”況且趕緊勸她。
“還經常接觸?這剛接觸就闖出這麼大禍,再接觸下去,我會害死你的。”蕭妮兒嚇得身子一哆嗦,她可不敢想象經常跟石榴這等精明得眉毛都能數清多少根的女孩子接觸,那樣她真會把況且和左羚的事,甚至況且跟她的事統統暴露出來。
她是真心佩服石榴,根本都不用套問,一句話,一個表情,就能探查明白其中內蘊,這簡直是太神了。
“你不要胡思亂想,今天你說的這些事都是真的,又不是扯謊。而且你只是說了一句,我跟左羚的事多了,就算都讓石榴知道也沒什麼,這都是我做過的,有什麼後果我自己承擔。”
“可是……”蕭妮兒也不知說什麼是好了。
“沒什麼可是的,記住一點,以後在我老師和石榴面前,別怕說話,更別怕說實話,而且一定要說實話,千萬別替我打埋伏。一旦說了謊,再去圓謊,後果會非常嚴重。”況且正色道。
“可是……”蕭妮兒被他的話兒有些嚇着了,只說了一句就這樣了,若是全部實話實說,那還不把房頂都掀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