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是想明白了,既然認罪了就必須認到底,決不要似是而非,否則就又添一條罪狀了。
“嗯,這個嘛,好商量。”況且含糊答應,微微點頭。
“況爺大恩大德,我們哥幾個永世不忘。”
七個人又都磕頭,這響頭嗑的太有誠意了,把地磚震碎了七塊,他們額頭也都血肉模糊一片。
“我說你們忘了什麼吧?”況且提醒一句。
“什麼?您老人家儘管吩咐。”老大急忙道。
“我手腳還綁着呢,這是幾個意思?”況且淡淡道。
七殺如夢方醒,太歲爺還綁着呢,這還了得,也不用誰吩咐,跪在況且後面的老五老六趕緊動手,恨不得用牙齒把繩子咬斷來表示自己的誠意。
況且手腳恢復了自由,這才心安,只要手腳自由,憑他一身捱打的功夫,還真不怕這幾個人。
“你們兄弟也都起來坐着吧,綁架這也是力氣活啊。”況且索性拿腔拿調,擺起譜來。
“不敢,不敢,在況爺面前,我們兄弟還是跪着舒服。”老大急忙道。
“就是,世人萬千,我們兄弟最崇拜的就是您老人家了,只有您老人家能同時調遣李家兄弟和洛城雙驕這個祖宗,除了您,就是天王老子也做不到。”老二真心實意地說。
“嗯,他們兄弟還算聽話。”況且端坐椅子上,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那就請您老人家放過小的們家人吧,小的們罪該萬死,可是小的家人無罪啊。”小七又磕頭道。
“放過,放過,這是當然,這跟你們家人無關嘛,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最討厭搞什麼株連,很沒意思的。”況且非常體諒地說。
七人大喜,又都一齊叩頭,齊聲叫道:“況爺真實大慈大悲啊,您老人家就是菩薩顯靈,神仙降世!”
老二道:“還求況爺賜我們墨寶,寫明饒恕小的們家人。”
況且心中一動:“你們是想像鹽幫那樣讓我寫告示啊?”
七人相互看了看,心裡更加肯定,鹽幫鳳陽分舵鐵定是況且指揮那四個祖宗乾的,這都親口說出來了。
老大道:“不用寫告示,只要給我們兄弟每人一張字條,寫明饒恕小的家人狗命就行。”
況且也不討價還價,點頭道:“好吧,既然你們堅持這樣,我就給你們每人寫一張。”
七殺一個個喜不自禁,把況且連人帶椅子擡到桌子前,有人拿紙,有人磨磨,有人給拿筆。
況且在一張紙上寫下:我饒恕你的家人。
然後問道:“是這樣寫吧?”
“對對對,就是這樣。”小七手疾眼快,把這張紙先搶到手裡,抱在懷裡,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像這張紙比世上任何事物都要珍貴,這代表他家裡嬌妻兒女的命啊。
“不用簽名嗎?”況且又問道。
“這個……還是麻煩您老人家簽上吧。”老二壯着膽子說道。
小七急忙把自己那張字條又放回況且面前,況且補簽上名字,小七心裡更加穩當了,這下家人就有救了。這就是救命符啊。
況且又連續寫了六張:我饒恕你的家人。然後簽上名,也不用他交給誰,剛寫完,就有一站餓鬼似的手搶走了。
轉瞬間,這饒恕貼已經寫完,況且這才問道:“你們爲何不讓我放過你們呢?”
老大躬身道:“小的們罪無可恕,哪裡還敢求您老人家饒恕。”
況且非常大方地道:“你們雖然把我綁來了,也沒怎麼着我,不算罪不可赦,我也給你們兄弟每人寫一張吧。”
“啊!您老真是活菩薩啊!”這七人張大口,一個個傻了。
隨即又都跪地口頭,痛哭流涕,況爺真是人間慈悲的化身啊,連他們這樣的罪人都肯饒恕。
況且又寫了七張字條,這次寫的是:我饒恕你的罪過。然後簽上名。
這都尼瑪什麼情況啊,威脅別人家人這種事周鼎成和小君能幹出來嗎?他心裡也忐忑着呢,或許是這七人在玩什麼鬼把戲吧?
不管了,反正人生就是一場戲,儘量演好吧。
七殺每人抓着兩張字條,涕淚橫流,就像刑場待決的死刑犯忽然得到大赦的訊息。七個人獲得了新生,七戶人家老老小小的命保住了,算上去也有好幾百號人呢。
“謝謝況爺救命之恩!”
“謝謝況爺再造之恩!”
……
每人再次行過大禮,惶惶如漏網之魚般迅速逃遁,這時候他們不像綁架專業人士,倒像是輕功高手,人人感覺自己都能飛到天上去。
七殺暗暗打定主意,回家後發誓金盆洗手,說什麼也不再玩命了。玩命不怕,怕的是連家人的命都玩進去。他們畢竟不比那些佔山爲王的草寇,沒有妻子兒女的,掉了腦袋也不過碗大的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此時,況且猶在夢中,他扶着桌子站起來,四下望望,這是哪兒啊,剛纔那是怎麼回事啊,我成仙了還是成佛了,怎麼好幾個人五體投地的膜拜我啊。
饒是他天資絕頂,此刻腦子也不夠用了,一切的一切都太荒誕派了,還帶着各種黑色幽默,這尼瑪都什麼跟什麼啊,生活亂套了,腦子短路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寒風從敞開的大門吹入,他腦子清醒些了,慢慢理清剛剛發生的事。
哎,好像是自由了,對吧?對的。他自言自語到。
但,這怎麼可能?好像有點稀裡糊塗的。
真是奇怪了。那七個人一看就是這一行的專家裡手,得不到贖金決不會放人的。難道有人替他支付了贖金,是誰有這麼大的財力,難道是小王爺師兄?
不對啊,那七個綁匪不是對他感恩戴德的嗎,還讓他寫了保命的字條。
對了,好像有人威脅他們家人,難道小君跟周鼎成把他們家人都抓起來了?
況且的腦子慢慢正常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想法靠譜,雖然小君跟周鼎成都不像如此兇殘暴戾的人,但人又怎能看透呢?
況且大聲叫道:周大哥!小君兄!你們在嗎?沒有人答應,只有嗚嗚的風迴應他的呼喊。
他慢慢坐下來,等着小君得意洋洋地進來向他表功,也許小君還會藉此勒索他,要求他說明白鳳陽的事。小君現在是跟自己的記憶幹上了,不恢復決不罷休。
況且想好了,既然小君如此賣力營救他,這次絕不隱瞞實情。
主動被綁的確是他一時興起,好奇心促使他有意查出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可是見到七殺後,他後悔了,不該玩如此危險的遊戲,跟業餘玩家過過招還沒什麼危險,跟這些專業人士玩他實在是太嫩了。
關鍵是千機老人這位神仙人物也不靠譜,送他一條什麼破龍啊,根本就是怠工的楷模,弄死了一個四狗子之後就杳無音信了。即使沒有罷工龍保護,四狗子那一腳也不能把他怎麼着。他現在的身體只要不是刀砍斧劈,火燒油炸的,根本不會有致命的危險,當然了把他放在鍋裡清蒸他也受不了。
等了半天,全無人影,他再次大聲喊道:“小君兄!周大哥!你們出來吧。”
還是沒有迴音,他不耐煩了,站起來大聲喊着:“小君,你給我滾出來,再敢跟我玩花樣,小心我收拾你。”
威脅一樣沒用,還是鬼影子都不見一個。
他感覺不對了,若是小君跟周鼎成在此,不會玩這些虛的,他們可都是成年人啊,不至於玩躲貓貓吧。
他走了出去,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空曠的宅院裡,幾顆脫落了樹葉的老槐樹隨風搖曳,院子裡鋪的青石板落滿了殘肢枯葉,顯然好久沒人掃院子了。
這戶人家真懶,跟罷工龍一個德性。他心中不免嘀咕。
罷工龍,這就是他給身上那條金光閃閃、賣相絕佳的金龍起的綽號。
有人在家嗎?
況且站在院子裡喊了一聲,沒人應答,他心裡有些發慌,雖然身處一個宅院裡, 他倒感覺自己好像呆在亂葬崗一般,這裡的景象太詭異了。
沒人理他,他只好繼續往外走,好在這套房子格局不大,是一戶中等人家的舊居。
況且快走幾步,一會兒工夫,就來到街上了。
此時,早已經靜街了,整條街上一個人沒有,只有他在街道上左右觀望。
“街上有人嗎?”他壯着膽子又喊了一嗓子。
這次有人應答了,過來兩個巡夜的,見到他就大罵道:“深更半夜的,你鬼嚎什麼。練嗓子也得等到早晨啊,趕緊回家去,再出來就當妨礙公務,把你抓起來。”
“這是哪兒啊?”況且問道。
“什麼,你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兒?難道你是在夢遊嗎?”一個巡夜的老兵罵道。
“不對,這小子好像是那誰?”另一個人覺出不對了。
“我是況且,不是這家的。”況且答道。
“況且,你說什麼,你是況且!”那個老兵不罵了,只是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你真是況且況公子啊?”另一個人跑過來,提着燈籠照着他的臉。
“真是況公子,真是的!您怎麼在這裡啊,滿城都在找您啊!”那個老兵看清了對方,激動地大聲喊了起來。
“我知道,辛苦弟兄們了。”況且聽說滿城都在找他,心中頗爲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