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侯府大門外,四個身穿軟甲的侍衛看着漸漸走上來的一對男女,不禁生疑。
看樣子這對男女來歷不凡,單憑衣服派頭看,就不是小家子裡出來的。不過,就是大戶人家又如何,侯爵府可是門第高貴,一般人不許隨便走近。這對男女連書童丫環都沒有,自己背個背囊,轎子也沒坐,很像是民間走親戚的模樣。
於是侍衛走下臺階,大聲喝道:“來者何人,這裡是武城侯府,閒人莫近。”
況且走到近前,笑道:“你們就這樣歡迎我,不怕我大哥砍了你們的頭?”
四個侍衛定睛一看,急忙跪下道:“二老爺,是您回來了,小的有眼無珠,一下子沒認出來。”
“起來吧,府裡還都好吧?”況且揮手讓他們起來。
“都好,都好。”
四個侍衛急忙向裡面大聲喊道:“快去通秉侯爺,二老爺回來了。”
門口有個管家,聽到喊聲,急忙出來,看到況且後,就跌跌撞撞三步兩步地跑下臺階,又是哭又是笑地道:“真是二老爺啊,給二老爺請安,給二老爺叩頭了。老爺和老太太總算把您盼回來了。”說着,撲通一聲跪下就磕頭。
“快起來,快起來。”
況且一邊拉着,一邊往這些人手裡塞銀子,這就是見面紅包。每人二兩銀子,看似不多,可是架不住人多啊,這次回來,估計手裡的現銀子就要全貢獻給侯府的家人了。
這些人知道二老爺爲人隨和,每次見面都賞銀子,也不客氣,都樂呵呵地揣進懷裡,連連躬身道謝。
況且也不等通秉,直接向裡面走,他還是第一次來南京侯爵府,根本不知路徑,那個管家得了二兩銀子,自然樂於當嚮導。況且背的那個大行囊自然被一個有眼力的侍衛接下,背在自己身上,也跟着走過去。
進門走過一道寬大的黑色影壁,就是寬敞的前院,左右兩面還有兵器架,看來武城侯沒事時也在這裡練武,那些侍衛們更是在這裡操練,地上的青磚上也有不少槍戟劃過的痕跡。
第一排高大的屋子不是住人的,也不是待客的,而是給來的客人換衣服的,陪同主人來訪的家人也可以在這裡歇息等候。
穿過前廳,又是一座寬敞的庭院,況且看到武城侯已經穿着便服,趿拉着一雙木屐帶着幾個家人迎過來了。
“老二,你還知道回來了?”武城侯歡喜的聲音裡也頗含不滿。
“大哥,對不住,實在是一些事拖住了,一直到現在才脫身回來。”況且急忙躬身行禮。雖說是兄弟,卻也是長幼有序。
蕭妮兒也急忙上前施禮拜見大哥。
“弟妹別客氣,你嫂子馬上就來,她天天唸叨着你呢,老太太那裡更是一天說上幾遍。”武城侯拉着況且就往裡走。
身邊這些家人只是跪下口稱:“拜見二老爺”,卻發現無論大老爺、還是二老爺全當自己是空氣了,只好起身隨後跟着。
“娘她老人家身體還好吧?”況且問道。
“好,好,身子骨比以前硬朗多了。娘就是想你啊,不知跟我叨咕多少回了,見了面你準備好捱罵吧。別看我,我幫不了你。”武城侯爽朗道。
“大哥,不會動用家法吧?”況且笑道。
“有可能,不好說。”武城侯也笑了。
通過外宅後又向左轉,走了好一陣纔來到一個大門口。
這裡也一樣有衛兵站立守候,見到他們二人,都急忙躬身行禮不迭,這幾個侍衛也都認識況且,只是侯爵沒讓他們下來,只好堅守自己的崗位。
況且走過他們身邊的時候,照樣每人塞過去二兩銀子,這些人看着侯爵,想收又不敢收。
“看我做什麼,二老爺賞你們的,回頭去給二老爺磕頭就行了。”侯爵罵了一句,也就不理這茬了,帶着況且、蕭妮兒繼續往裡走。
況且一路走着直髮暈,感覺是又來到一個街上,又走過一個府邸,難道說侯爵府也是園林建築不成?
武城侯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咱們家在三京都有宅子,不過還是數南京這座最氣派,這可是皇上欽賜的,你的宅子也在裡面,都給你收拾好了。”
況且點頭,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鳳陽那座別業他住了一些日子,倒是熟悉了整座別業的格局,現在是又到了一個新家。
走進門就是內宅,還是走了很遠,一路上他的感受就是侯爵府人多、亭閣樓臺多,假山花園多,至於格局他無法記清楚,估計得以後到處走一走纔能有個全面的認識。
什麼是貴族,這就是吧,貴族的底蘊還真是平民百姓無法想象的,眼前這座宅邸就不是王若非要建造的那座拙政園所能比擬的。當然後世的拙政園是座很了不起的江南園林,但那是清朝的一位相國重新擴建之後,明朝的拙政園只不過是個小園子。
況且只是吃驚,並不羨慕,還有幾分心累。整個侯爵府裡真正的主角只有那麼幾個:太夫人、侯爵夫婦和小侯爺、武城侯的幾房小妾,這麼多人,按照他的設想,即便是他在蘇州的那套房子也足夠用了,何必住如此大的建築羣,要用幾百號護衛和僕人,難道是爲了讓這些人就業?
他想到皇宮,也就明白了皇上爲什麼要有步輦、羊拉車等等,宮裡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皇上的腳力的確不夠用啊。
他身體並不累,別說這座侯爵府,就是一口氣走遍南京城也沒有問題,醫家養生功沒有技擊方面的用處,但在強身健體、延年益壽方面卻是無與倫比。
又走了一陣,處處可見樹木蔽空,宏大的建築上爬滿了藤蔓,昭示着這些建築的年頭都在百年以上,沿途見到的丫環婆子們一個個垂手侍立,行禮問好。
穿過一道月亮門後,又是一個庭院,裡面的人見到武城侯和況且、蕭妮兒走進來。又是齊齊垂手侍立,請安後就跟一座座雕像一般不動了。
這一路上況且還真沒發現幾個認識的人,可能當時他在鳳陽時,這些人也都留守在南京,他沒有見過。
走了十幾步遠,就見侯爵夫人領着一羣侍妾、丫環婆子,簡直就是個娘子軍團迎了上來。雙方見過後,少不得先問好,行禮,然後就是多半是表演、少半是真情的喜極而泣。
“二叔,你們怎麼纔回來啊,快有半年了吧?”侯爵夫人道。
“是很久了,不過還沒有半年。”況且略帶歉意的笑道。
他對侯爵夫人觀感很好,當初在左家,侯爵夫人爲他出頭,一身爲他遮蔽風雨的風采他至今難忘。
雙方寒暄一陣,也不停留,一路走進最深處的太夫人的房子。
房子外站滿了丫環,看到他們過來,都先拜見侯爵夫婦,然後就是拜見況且兩人,蕭妮兒不敢受她們的禮,嚇得躲到侯爵夫人後面。
“傻妹子,你怕什麼,你也是這家的正經主子,她們給你行禮是應當的。”侯爵夫人笑道。
按說蕭妮兒的地位跟武城侯的那幾房妾室相當,只是況且還沒娶妻,蕭妮兒又得太夫人寵愛,侯爵夫婦也就把他當作弟妹看待,下人們自然也就按照主子的意願行事。
進到裡面見到太夫人,況且也是一怔,差點以爲自己認錯人了。
太夫人原來一頭白髮現在都已經變成黑髮,烏黑錚亮,而且髮質極好。
“哼,離家幾個月,連我都忘了吧?”太夫人坐在太師椅上冷哼道。
“哪裡啊,是娘您老人家返老還童了。”況且急忙上前跪倒拜見,還不停地打量着太夫人。
他雖然知道當初損耗壽元爲太夫人治好絕症,太夫人身體狀況會有大幅度好轉,卻也想不到竟然有了返老還童的奇效。
武城侯笑道:“可不是,現在許多人都說娘就像我姐姐一樣。”
“胡說,老孃就是老孃,怎麼能跟姐姐似的。”太夫人顯然也極爲得意自己的返老還童。
“那是,只不過老孃再返老還童些,再來咱家拜訪的客人恐怕認不出您老了。”武城侯躬身行禮後笑道。
“那是,這次聖上見到我,第一眼就沒認出來,還打聽我服用了什麼仙藥呢。”太夫人笑道。
“娘,您老沒說吧?”況且心裡一驚。
“沒有,我說偶然得了一支成型何首烏,吃下後就這樣了。沒敢說你的事,要不皇上真要把你抓去當御醫了。”太夫人笑道。
況且站起來,蕭妮兒過來拜見,太夫人拉着她的手好不親熱,還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丫環們上茶後,就退到牆邊站立伺候。
“你還是我兒子嗎?!”太夫人喝了一口茶,忽然指着況且喝道。
“是,兒子永遠都是您兒子。”況且急忙站起,誠惶誠恐道。
“娘,您也別難爲他了,他這小半年過得也挺難的,又是被綁架又是被都察院盯住不放,好歹總算都過去了。”武城侯賠笑道。
“那什麼七殺找到沒有?”太夫人厲聲道。
“找是找到了,不過他們手裡有二弟親手給他們寫的饒恕信,兒子也就沒殺他們。”武城侯道。
況且看了一眼武城侯,沒想到他還真能抓到七殺,這七人可是出名的神出鬼沒。他再想到七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樣子,真心服氣了,七殺真是有遠見,當事不過是被他們哭的心煩,猜寫了一張以爲完全無用的饒恕信,不曾想還真成了他們的護身符。
其實他不知道,最先找到七殺的是洛城雙驕,也是看到況且的親筆饒恕信,才放過他們,只是勒令他們閒話少說,立即退出江湖,永遠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