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在福州之所以成爲甲族,原本是靠着海外走私貿易起家,後來則是家族中許多人出海當海盜,拉攏許多沒有主子的倭國浪人,嘉靖年間鬧的最兇的就是這些倭寇。
倭寇之所以難平,不是因爲倭寇戰鬥力有多麼了不起,而是他們背後實則是沿海許多大家族在撐腰,甚至直接介入其中,共享利益。
況且樂了,沒想到自己還真猜着了,這傢伙不會是鄭芝龍的祖先吧,也就是鄭成功那位國姓爺的祖先?真要是這樣,自己是不是該手下留情一些。
他還真猜對了,後來的鄭芝龍就是出自鄭家,鄭芝龍的兒子就是鄭成功,鄭成功的母親就是倭國島女,至於鄭芝龍的老婆是買來的還是搶來的沒人知道。
鄭成功後來成爲婦孺皆知的民族英雄,不在於他抗清,而在於他收復了寶島臺灣,所謂國姓爺是指晚明朝廷賜予鄭成功國姓,那可是一個家族無尚的榮譽。
“鄭家真的是海盜?”
“好像有這種傳言,不然鄭家哪來那麼多銀子。”
“多少年前就有傳言,倭寇就是鄭家組織的。”
……
鄭伯庸愈加憤怒,傳言是傳言,畢竟沒人有證據證明鄭家跟倭寇有關聯,鄭家人當海盜在福州也有不少人知道,可是這些人也都是海盜,或者是海盜的盟友,不會有人將實情上報朝廷。因此,鄭伯庸才能在國子監過着驕奢淫逸的生活,鄭氏家族中在朝廷裡也有不少人做官。
“小子,你不知道有誹謗罪這一條嗎?”鄭伯庸大言不慚道。
“我知道,有本事你告我啊,隨便你哪兒告去。”況且此時的憤怒倒是減輕了,隨便瞎猜居然真發現了一個海盜,很有趣的事情。
不過他對國姓爺還是很佩服的,所以對鄭伯庸也就多了一分諒解,就算看在國姓爺的份上吧。
唐伯虎、文徵明也是苦笑,打人不打臉好不好,況且這也太不給面子了,上來就是直接打臉。目前鄭家在南京很有勢力,靠花錢賄賂當道官員起了很大作用,雖然那點力量根本不入中山王府的法眼,但一般人還是碰不得。
“海上稱王咱管不着,到了陸地,你就是龍也得給我趴着。”況且叫囂。
“好,好,算你有本事,咱們走着瞧。”鄭伯庸說完,拔腿就走,徐子羽看看況且,急忙追了出去。
鄭伯庸鬧騰了這一場,留下來的幾位太學生都覺得臉上無光,又不能全部跑掉,只好悶頭喝酒吃肉,心裡不停地責罵徐子羽。
都是這小子惹的禍,非得拉這麼個刺頭來,腦子進水了。不就是人家家裡有錢嗎,他家有錢跟你有屁關係,說到底兩個人一個德性。
這幾個人心裡咒罵着,他們也見到了鄭伯庸眼睛裡邪惡淫邪的目光,平時這傢伙在街上總是盯梢女人,他們也習慣了,富家子弟有這毛病也不奇怪。可是,今天不一樣,石榴不僅是大家閨秀,還是未來師兄的未婚妻,鄭伯庸有過之無不及的做法,連他們都感覺痛恨。
不知不覺間,幾位太學生已經站到況且的立場上,認爲必須收拾鄭伯庸一頓才解氣,這不是替況且出頭,而是因爲他們差不多一下子都愛慕上了石榴。當然這種心思只能藏在肚子裡,他們可不想步鄭伯庸的後塵。
“你今天怎麼了,平時被欺負到頭上都能忍,今天怎麼就忍不住了,今天可是伯虎的好日子,你也好意思。”石榴倒是覺得況且鬧這一場,掃了喜興。
“這可不怪況且,我也看到那混蛋的鬼樣子了,要不是給伯虎留面子,我都想揍他一頓。”周鼎成過來冷冷道。
“沒事,該揍就揍,別顧忌我,既然有不開眼的傢伙想鬧事,幹嘛忍着。”唐伯虎倒是想得開,他也不覺得況且的做法有什麼不妥。
“算他識相,自己滾蛋了,要不然的話,肯定讓他比姓馬的那個混蛋還要難受。”蕭妮兒自然是永遠站在況且一邊。
石榴白了況且一眼,心裡卻是歡喜,不管怎樣,自己的男人爲自己出頭,說明他很在意,即便有些過火,也是一片真心,值得表揚。
石榴早已習慣了男人們看向她的各種目光,心裡基本麻木了,跟左羚一樣,直接無視,把這些垃圾人物當作嗡嗡飛的蒼蠅。
況且苦笑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看見這傢伙的第一眼就想踹他一腳。”
大家轟然笑了,唐伯虎笑道:“這是天生犯相,估計是什麼地方相沖吧。對了,你怎麼知道他們鄭家是做海盜的?”
況且撓撓頭笑道:“猜的。”
“這也能猜得出來?可別說你還會八卦算命什麼的。”唐伯虎退了一步吃驚道。
“八卦算命當然不會,就是突然有種感覺,這傢伙身上有一股子海盜味兒。”
況且還不知道今天這一番衝突纔是剛剛開始,過後演變成的危機,幾乎讓他生死兩難。此刻他雖然不明就裡,卻隱隱感到不大對勁兒,似乎不能像那天收拾馬經略一樣,讓這個鄭伯庸爬着出去。
他就是這種心性,招惹到他沒問題,哪怕像玉嬋那樣蓄意刺殺他,過後他還是費盡苦心爲玉嬋找活路,更不用說無意得罪他的人了。
唐伯虎原來對他也很強勢,甚至有些羞辱,過後他也冰釋前嫌,並無怨恨,只是但凡有人敢惹到他的幾位心上人,他就無法控制自己,殺心大起,哪怕是因爲多年行醫、慈悲爲懷,破殺戒不可能,暴揍一通還是少不了的。
隨後大家又都入座喝酒,這件事也就過去了,沒人再提起。
“我聽說上次你爲左小姐差點把那幾個人打死,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還真沒見過你這麼暴力的一面,好好說給我聽聽。”石榴坐在況且旁邊笑着小聲問道。
況且腦袋嗡的一聲,他最怕提到這件事,過去許多日子了,石榴從沒提過,況且還以爲小王爺師兄私下瞞住了,沒想到還是躲不過去。
“這有什麼可說的,師兄一定早都給你說了。”況且立時如貓爪下的老鼠一般,要多乖順有多乖順。
“他說是他說,我想聽聽你說。”石榴故意冷着臉道。
“這……這有什麼可說的,不就是一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傢伙帶着幾個惡僕無事生非,我也不過隨手教訓他們一頓。”況且苦着臉道。
“隨手教訓他們一頓?我可是聽說有三個人都殘廢了,你的隨手有這麼重麼?”石榴冷笑道。
她對此事的確有氣,不是況且的做法不對,而是因爲況且動手打人保護的不是她,而是左羚。
也正因如此,這次她來,中山王府派來幾個男女侍衛護駕,一方面是習慣,另一方面也是怕再有上次的事發生。一次兩次還說得過去,要是把人弄殘廢的次數多了,中山王府也很難壓住,南京也有都察院,也有六科給事中,要是三天兩頭把人弄殘廢了,這些科諫的彈章不滿天飛纔怪。
“這不能怪他,上次那幾個傢伙想殺了我們,刀都用上了。”蕭妮兒急忙爲況且辯解。
“妮兒,他就是殺了人,也一定是被殺的人不對,是吧?”蕭妮兒的愚忠令石榴哭笑不得。
“那當然,他要是殺人,那人就一定有該殺的理由。”蕭妮兒非常認真地道。
石榴笑了笑,她收拾況且有辦法,對蕭妮兒還真沒轍,她也是納悶,蕭妮兒爲何就不吃醋,還跟左羚關係處的那麼好。
在蘇州,況且跟左羚很少有來往,蕭妮兒卻是經常去左羚那裡玩,這些事她都知道。
“鄭家真的是海盜家族啊?”況且小聲問周鼎成,故意岔開石榴和蕭妮兒的對話。
周鼎成笑道:“這事誰都知道,福州、泉州、嶺南沿海一帶的大家族不是做海盜的,就是跟海盜有牽連,就連朝廷的海外貿易,都得通過他們,不然的話商船就得在海上被劫。那些海盜家族一兩代就成爲了大富豪,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但不熟悉海況的人卻做不了。”
“朝廷也不管,由着他們?”況且詫異道。
“朝廷也想管過,不過這些大家族跟朝廷上下的官員都有關係,他們走私搶劫發的財一部分也都流向這些官員的腰包,這些官員當然也就不主張管了,這是其一。其二當年朝廷平倭寇動用了半個國家之力,好歹把倭寇趕下海了,結果是府庫嚴重虛竭,要想在海上消滅他們根本不可能,朝廷不會爲了平海盜花大錢建立一支海軍。所以維持現狀最省錢、也最便利。只要他們不勾結倭國的浪人上岸搶劫也就行了。”
況且想想也是,即便後世海軍之強已經令人髮指,衛星、雷達監控無處不在,海盜也沒絕跡。以明朝的實力想要建立一支海軍還真是力所不逮。
“上次的事可是師兄給你平掉的,你以後在這兒還是少惹事。”石榴告誡況且,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況且暴力的一面,不免有些害怕。
“沒人惹到我,我當然也就不惹事。”況且悻悻然道。
“你放心,再有下次,我出手。”周鼎成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