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就有泉州衛端着一碗墨綠色的汁液,走了進來。
陳書接過那一碗墨綠色的青蒿汁,自己先用手指沾了沾,而後放到嘴裡嚐了一下,隨後便讓李嬸兒小心地喂孩子喝了下去。
“再去弄一碗來。”朱鬆感覺這一碗可能藥效不夠,就又讓人去弄了一碗,給小男孩喝了下去。
兩碗青蒿汁下肚,剩下的就是等藥效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朱鬆還好一些,他知道青蒿是一定會見效的,只是陳書以及安.溪縣的一衆官員們就不成了,他們煩躁地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過了有兩刻鐘的時間,躺在牀榻上的小男孩,還是像之前那般,不停地呢喃着:“奶奶,冷,小樹好冷,小樹好冷啊”
這樣看來,似乎一點要好的徵兆都沒有啊。
陳書是在忍不住了,上前幾步捉住小男孩的手腕又一次把脈,可是那結果不盡如人意,仍舊未見好轉。
“陳太醫,會不會是時辰不夠長,青蒿的藥效還不曾發揮出來”左鳳鳴見陳書臉上的表情不太好,連忙勸道:“要不,咱們再等等看”
陳書點點頭,沒有說話,現在青蒿已經是最後的救命稻草了,既然青蒿已經服用,那麼剩下的除了等待還能怎樣呢
時間繼續流逝,眼瞅着一個時辰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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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的時間裡,那小男孩是冷熱交替過,此時身體更加虛弱起來,之前還能夠輕聲呢喃,眼下竟然連冷、熱都喊不出聲來了。
除了傻子,誰都瞧得出來,這明顯是病情加重了。
那老嫗又有了痛哭流涕的趨向。
“這是怎麼回事青蒿對瘧疾很有效果啊,怎麼這孩子的病症越來越嚴重,這沒道理啊”瞧着牀上孩子的可憐模樣,朱鬆疑惑了。
陳書又上前給那孩子把了把脈,滿含擔憂地說道:“哎,王爺,若是青蒿再不見效果的話,這孩子怕是”
話說到一半,雖說並未說完,但是想要表達的意思很明確了。
即便是這樣,李嬸兒依舊開始嗚咽起來。
“陳太醫,會不會是因爲這孩子服用地青蒿太少了”從太藥督造處挑選出來的一名太醫,猜測道:“似青蒿一類的草藥,本就藥性低,或許是不夠多,所以才遲遲不見效果這樣吧,我再去安排人弄一些青蒿汁過來。”
“也未見得是藥性不強。”朱鬆搖搖頭,道:“或許是使用青蒿的法子不同。你們尋的另外一個試藥人呢她的症狀有沒有好轉一些”
朱鬆話音剛落,正好這時候有一名兵卒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向朱鬆稟報道:“王爺,不好了,不好了方纔您不是讓小的再去尋一個得了瘧疾的村中百姓,給他用藥嗎咱們熬藥的人,在熬藥之前沒有仔細分辨青蒿,用,用錯了草藥。”
“什麼”陳書眉頭整個擰了起來,怒道:“怎麼搞的那些青蒿都放在一起,直接從車上取一些青蒿不就好了鬧出了人命,你們一個都甭想活了”
那兵卒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可是,可是這兩種草藥的外形太過接近了,而且咱們那一百石的青蒿,竟然有七十多石都是另外一種草藥。”
“王大人、左大人,怎麼回事”朱鬆的眉頭也跟着一起皺了起來,這下頭的人真不靠譜,安排他們做點事情,磨磨嘰嘰就算了,連事都敢給你辦砸了。
人命關天啊,朱鬆恨不能把這些傢伙全都給殺了。
“這”王城等福.建的官員們,擦了擦額頭上溢出的汗水,道:“下官,下官這就出去看看。”
“哼,本王與你們一同出去看看。”朱鬆冷哼了一聲,率先走了出去。
出了李嬸兒的庭院,來到李嬸兒的鄰居家。
方纔辨藥、熬藥的人,此刻就正站在小藥爐邊上,就像是在等着審判似的。
“就是你們熬錯藥了”朱鬆冷眼瞧着這兩名泉州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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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熬的是什麼藥,速去拿過來,另外再取過幾株青蒿來。”
兩人哪裡敢說什麼,轉身就去取藥。
沒過盞茶的時間,他們就取着兩樣藥走了回來。
朱鬆從兩人的手中接過兩樣草藥,直接遞給了太藥督造處的人,道:“本王雖說知道青蒿能夠治療瘧疾,可終究不曾見過,你們分辨一下吧。”
陳書從那兩樣草藥裡頭分別分出了兩株,拿在了手中觀察了一下,說道:
“王爺,這兩樣草藥同屬菊科蒿屬的一年生草本,它們味道相近,外形相似。但是細看的話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這一種草藥的花序較小、近球形,莖下部葉多爲三至四回羽狀深裂,這種草藥名叫黃蒿。”
說到這裡的時候,陳書頓了頓,指着手中的另外一株草藥,道:“這一種便是青蒿了,它的花序較大,呈現半球形,其莖下部葉多爲二至三回櫛齒狀羽狀深裂。這黃蒿和青蒿,細看的話,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陳書一邊解釋着,還看向了朱鬆,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透過細紗隱約能夠瞧見韓王殿下臉上的呆愣表情。
“王爺,王爺您在聽嗎”陳書詢問道。
“哦哦,在聽”朱鬆終於回過了神來,猛地雙手一合,發出了一道清脆的聲響,道:“陳太醫,錯了,錯了,全都錯了。”
“是錯了啊,不過還有補救的方法不是”陳書看着手裡的草藥,回道。
“不是,本王說錯了,並非是說這些草藥哎呀,算了,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朱鬆這搖頭晃腦的樣子嚇了陳書他們一跳,還以爲這位韓王殿下得了失心瘋了
其實,在方纔陳書說出黃蒿的時候,朱鬆就想了起來,草藥內含有青蒿素的並非是青蒿,而是黃青蒿。
青蒿素是從複合花序植物黃花蒿葉中所提取得到的一種無色針狀晶體,也就是說,在黃花蒿的莖中並不含藥青蒿。
“本王記得,方纔你說,這種草藥,在送來下河村的草藥裡有七十石,是吧”朱鬆扭頭看着方纔去向其稟報的人,抓着他的衣服,道:“方纔給那孩子弄的青蒿汁,是這種青蒿,還是這種黃青蒿”
“回王爺的話,這種黃青蒿確實是有七十多石頭。”那兵士連連點頭,道:“笑的方纔給那孩子弄得,確實是青蒿,而不是這種黃青蒿。”
“你確定”朱鬆再一次追問。
“確定”那兵士認真點頭,補充了一句,道:“王爺,小的這便讓兄弟們傳信回安溪縣,讓城裡的兄弟們重新去採青蒿”
“不必”朱鬆道,“有七十多石的黃青蒿就夠了。”
“啊”那兵士都聽傻了,搞不清楚是咋回事。
“王大人,你傳令下去,讓人將青蒿與黃青蒿區分開來。”朱鬆扭頭看着王城,道:“另外,取一些黃青蒿碾出汁液來,多弄幾碗,有備無患。”
“王爺,您確定這次不會錯了”陳書有些猶豫,“那孩子再虛弱下去的話,怕是連兩日都撐不住了。”
“難道你還有別的法子嗎”朱鬆反問了一句,“你就放心吧,這次絕對錯不了的,你們就信本王吧”
聽到朱鬆這話,陳書他們也只能苦笑,因爲他們確實沒有別的法子。
哎,死馬當活馬醫吧
一刻鐘之後,兩碗濃濃的青色泛黃的黃青蒿汁液,被李嬸兒給他的孫兒餵了下去。
“王爺,這一次當真能夠見效”陳書還是有些不放心。
“你就放心吧。”朱鬆微微頷首,“第一次確實是本王記錯了,這一次絕對錯不了的,你們就放一百個心吧。”
許是這一次朱鬆的話起了作用,陳書他們不再糾結,而是默默地等候。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當天穹之上的太陽終於從西方落下的時候,孩子的臉上終於開始變好了。
“太爺,太爺,我孫子的情況好像有好轉了。”一直守在牀邊不曾離去的李嬸兒,臉上出現了驚喜之色,“您是不是進去瞧瞧”
話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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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兒就一臉期待地看向了李坤他們。
“去看看吧。”
此刻,朱鬆他們正在一件滿是艾草味的屋子中吃着晚膳,聽見李嬸兒的話,他們不由得站了起來。
重新回到那小男孩所在的屋子中,陳書等太藥督造處的太醫,上前看了看小傢伙的臉色,又給他號了號脈。
半晌之後,陳書道:“王爺,目前只能說是已經控制住了病情再加劇,具體的是小傢伙的體制原因還是黃青蒿所致,老朽亦不能確定。”
“嗯。”朱鬆摸了摸下巴,道:“雖說這黃青蒿里雖說含有青蒿素,可畢竟是未曾經過提煉的,僅僅兩碗不一定能夠起到作用。”
說到這裡的時候,朱鬆對衆人說道:“這樣吧,今兒晚上,每隔兩個時辰就將喂這孩子一碗黃青蒿汁來。陳太醫、劉太醫,你們幾位辛苦一些,輪流爲這孩子號脈,記錄病情變化。“
“王爺,您就放心吧。”陳書點點頭,應承了下來。
一夜的時間轉瞬即逝,當天邊開始升騰起一絲魚肚白的時候,又是一碗黃青蒿汁餵給了小男孩。
陳書坐在牀邊,熟練地將手搭在了小男孩的手腕上。
突然,陳書的臉上出現了怪異之色,等到他再仔細地甄別了半晌之後,臉上的怪異之色終於轉變成了驚喜,他急匆匆地跑到了朱鬆他們休息的房間,道:
“好消息,好消息王爺,那孩子的脈象已然開始好轉,那黃青蒿管用”
“真的”
“快快快,過去瞧瞧”
這一宿的時間,雖說屋子之中因爲不停燃燒艾草的原因,並沒有蚊蟲飛舞,但是對於這些福建的官員以及在南京城享受慣了太醫們而言,這一宿還是難以入眠的,甚至可以說是根本就睡不着。
此刻,聽到陳書的話,這幫傢伙全都變得興奮了起來。
那幾個太藥督造處的太醫們跑得最快,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了小傢伙的房間,捏住小男孩的手腕仔細一號脈。
片刻之後,他們的臉上全都露出了狂喜之色來。
好了,好了,竟然真得好了
“王爺,這孩子的脈相已趨於平穩,呼吸從容,冷熱漸消”陳書臉上帶笑地來到朱鬆身前,道:“您這法子有效”
“本王之前就叫你們放一百個心吧你們便生不信本王,怎麼樣”朱鬆戲謔地看着陳書,雖說瞧不見這小老頭兒細紗後頭的面容,不過在朱鬆想來,應該很精彩纔對。
“王爺,下河村的百姓們有救了。”王城的臉上充斥着笑容,“下官代下河村的百姓們,感謝您”
一邊這樣說着,王城深深向朱鬆行了一禮。
這福.建的一把手都做出表率了,下頭的這幫跟班們自然不能無視了,齊齊向朱鬆躬身行禮。
“行了,都免禮吧。”朱鬆並未推辭,而是生生受了衆人這一禮,“即便沒有下河村之事,這黃青蒿治療瘧疾之法,也早晚會流傳出去,本王只是恰逢其會罷了。”
“王爺,您太自謙了。”陳書老太醫搖搖頭,道:“您可能不知道,咱們大明,每年因瘧疾而死的百姓們有多少就拿下河村的瘧疾來說,着下河村的瘧疾不爆發則已,一旦爆發的話,怕是整個安.溪縣甚至泉州都會被波及。”
陳書說得有那麼點誇張了,但卻是事實。
“你們說什麼便是什麼吧。”朱鬆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道:“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速速將黃青蒿弄出汁液來,分給下河村中們的百姓們服用。”
“王爺說得對,眼下還是救人要緊。”陳書應了一聲,立馬開始將救治病人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因爲這幾日的時間,泉州已經收集了足夠多的青蒿,也多虧了那些收集藥草之人粗心大意,對於青蒿和黃青蒿並未分清楚。
否則的話,足足七十多石的黃青蒿,也不曉得什麼時候能夠收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