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東印度公司提出的苛刻條件,崇禎會不會答應呢?
這個不用懷疑,崇禎絕對不會答應,因爲大明的祖訓:
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明朝的皇帝自太祖和成祖之後,的確一代不如一代,有無能的、有愛玩的、有荒唐的,各種奇葩,包括崇禎也有生性多疑的毛病,但是,他們沒一個軟骨頭。
他們不管被打的多慘,不管形勢多麼危急,都絕不用女人換取和平,絕不割地賠款,絕不稱臣納貢!
細數華夏五千年曆史就會發現,明朝是唯一的一個沒有餘任何敵對勢力簽訂不平等條約的王朝,也是唯一一個不向任何敵對勢力屈服的王朝。
哪怕皇帝被俘,哪怕以身殉國,他們也絕不認輸。
英宗被瓦刺俘虜,立馬換上代宗;
紹武被蟎清俘虜,直接絕食自殺;
崇禎自縊殉國,隆武戰死沙場,就算是死,也絕不屈服,一個東印度公司就想要大明賠款,他們怕是想多了。
張斌隻字未改,直接將東印度公司的條件寫在奏摺上,八百里加急發給崇禎,他知道,崇禎絕對就是一個字:跟他們幹。
幹是絕對要乾的,只是這個乾的過程恐怕沒那麼簡單,東印度公司可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典範,海盜劫掠,他們恐怕又要玩起來了。
爲此,張斌特意讓鄭芝龍安排船隊爲商船護航,同時,他還給王承恩寫了封信,讓他配合一二。
當天下午,未時許,月港市舶司衙門,王承恩在銀庫巡視了一番,又回到自己的書房,擺上筆墨紙硯,認真的練起字來。
這一練就是一下午,並非他想消極怠工,實在是因爲無事可做。
月港發展起來以後,市舶司衙門業務的確十分繁忙,但是,兩個副提舉是皇上給他安排的戶部能吏,什麼發放堪合、接收稅銀、覈算賬目等衙門裡的事根本就不用他管,唯一的一個吏目也是張斌給他安排的幹吏,外面清點貨物,收商稅的事情同樣不用他操心,他一天就剩下去銀庫去看看稅銀有沒有丟失了!
眼看着酉時將近,王承恩正準備收拾收拾,回後院用膳,吏目宋應升突然拿着個信封恭敬的走進來,拱手道:“大人,巡撫大人剛有信送到碼頭,屬下正好迴轉就給您帶回來了。”
這宋應升乃是宋應星的兄長,這些年兩兄弟屢次參加會試,就是不曾金榜提名,漸漸也絕了繼續考科舉的心思,正好,宋應星被張斌招來福建任職,混的還頗爲不錯,他便請宋應星代爲說項,看巡撫大人能不能順手給安排個職位。
張斌毫不猶豫的給他安排了一個市舶司吏目,他一開始還有些不喜,因爲同是舉人,他弟弟是福建都司經歷,正六品的官,到他這裡卻給了個從九品的吏目!
不過,他才幹了一天,立馬就喜歡上這個職位了,因爲這吏目乾的太得勁了。
倒不是說,他還跟那月港一霸邱十一一樣,一天到晚帶着幫小弟胡吃海喝,欺男霸女,乾的得勁。
他是帶着幫市舶司衙役天天清點貨物,收繳稅銀,幹得得勁。
這活真的很得勁,手下衙役多不說,俸祿也高的很,市舶司收錢很辛苦,張斌和王承恩自然不會虧待他,隨便立個名目,他俸祿比宋應星還高。
更重要的,還特受人尊敬,那些商戶一開始還想給他塞錢來着,後面一見他既不收受賄賂,也不故意卡貨,認真負責,效率還高的很,自然對他崇敬異常,他宋大人之名也隨着各大商幫的商戶傳遍了江南兩省。
當官不就是圖個名利嗎,有的人當官追求的是不正常的名利,宋應升追求的卻是正常的名利,現在可謂名利雙收,他自然乾的相當得勁。
其實,他還不明白張斌的苦心,王承恩將來可是要手掌東廠和錦衣衛大權的,在他手下當過差,這經歷,足夠他以後受用無窮!
王承恩也知道宋應升有宋應星和張斌這層關係,再加上他幹活相當得力,所以,他對宋應升那也是相當親切的。
這會兒一聽聞是張斌來信了,他立馬站起來接過信封,拆開來仔細看了一遍,隨即便對宋應升道:“元孔,還沒吃飯吧,走陪我去喝兩杯,正好巡撫大人交待的事還得跟你商量一下。”
說罷,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擡腳往外走去。
宋應升也不扭捏,直接就跟在他後面往後院走去。
原來,張斌是想讓市舶司通知所有商戶,儘量安排船隻,在每月初一出海,往南洋的海路最近不太平,可能會有海盜劫掠,福建水師每月初一會組織戰船護送所有商船去南洋,這樣就安全多了。
這事還真只有宋應升最適合去辦,因爲所有商船要出海都必須經過他的檢查,他沒出具證明放行,商船如果私自出海了,被巡海道的戰船查到了,那可是直接當走私論處的。
於是乎,從第二天開始,他檢查商船貨物的時候,都順帶勸勸那些商戶,讓他們等到初一再出海。
這些商戶一聽說去南洋的路上有海盜,自然不敢單獨出海了,貨物遲交個十天半個月還沒多大事,萬一要是被海盜搶去了,那可就什麼都完了。
就這樣,月港所有商船都沒有急着出海,而是等到每月初一,福建水師的船隊來了,才集結到一起,跟在水師船隊後面,一同下南洋。
還別說,荷蘭人還真跟張斌想的一樣,又玩起了海盜。
第二個月初三,鄭芝豹正率領一百餘艘戰船護着兩百多艘商船經由廣東沿海,趕往南洋呢,剛過瓊州府附近海域,右邊突然就有一艘蜈蚣船拼命的劃回來,邊劃還邊在那裡打旗語:有海盜正在靠近,數量兩百多。
鄭芝豹自然也懂旗語,從望遠鏡中一看清蜈蚣船上的旗語,他不待桅杆上的傳令旗手轉達,便立馬下令道:“快,通知後面所有商船,全部掉頭,向大員方向撤退。還有,讓後面那艘車輪舸輪船速速趕去大員求援。”
一陣旗語過後,跟在水師船隊後面的所有商船紛紛掉頭往大員方向逃去,後面那艘車輪舸輪船更是飛快的掉頭,直往大員方向飆去,很快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鄭芝豹隨即有下令道:“命令二十艘大福船在前方一字排開,轉帆、減速,準備開火,其餘所有戰船全部掉頭跟隨保護商船。”
又是一陣令旗飛舞,二十艘大福船在前面一字排開,其他戰船則跟着那些商船往大員方向退去。
很快右前方海面上便出現一堆密密麻麻的黑點,鄭芝豹舉起望遠鏡一看,正是海盜劉香的船隊,這傢伙也不知道是吞併了幾股小海盜,還是從哪裡搶了一些船,這會兒海盜船的數量竟然達到了兩百多艘。
鄭芝豹看着迅速靠近的海盜船隊,立馬下令道:“快,所有福船戰艦,目標正前方海盜船,以最快的速度,連續轟擊五輪,然後掉頭,後撤。”
令旗一陣揮舞,“轟轟轟”,幾乎是一瞬間,所有福船戰艦同時開火,二十發炮彈轉眼就落入海盜船隊前方。
雖然這第一輪沒轟中一艘海盜船,但激起的水柱卻讓後面的海盜船一陣慌亂,很多海盜船都開始減速,開玩笑,明軍火炮射程這麼遠,絕對是個大傢伙,要捱上一顆炮彈,估計直接就會船毀人亡。
火炮並未停歇,很快又是“轟轟轟”一陣怒吼,二十發炮彈又砸想海盜船隊,這次,總算有一部分海盜船進入射程了。
“咔嚓”,一艘海盜船被轟了個對穿,另一艘則桅杆都被砸斷了。
明軍火炮仍在轟鳴,不斷有海盜船中彈,五輪過後,足有十多艘海盜船開始下沉,後面的海盜船不得不繞行避讓,整個海盜船陣形瞬間大亂,速度也沒開始那麼快了。
五輪炮彈轟完,也不用鄭芝豹下令,所有大福船紛紛掉頭往大員方向退去,而這時候,最前方的海盜船離他們還有差不多三裡遠,普通海盜船的火炮根本就轟不了這麼遠。
兩支船隊一追一逃,兩百多艘海盜船攆着鄭芝豹率領的二十艘大福船足足追了大半天,都快追上那些滿載的商船了,海盜船不但沒有退走,反而追的更起勁了。
商船畢竟載滿了貨物,不可能跑的過空載的戰船和海盜船,這個樣子,再過幾個時辰鄭芝豹所率的大福船和海盜船怕都要攆前面的商船了。
又追了兩個時辰,鄭芝豹所率的大福船都追上其他戰船了,那些商船也很快就要被攆上了,不過這個時候天也快黑了。
鄭芝豹看了看天色,今晚怕是明月高懸,晚上同樣能快速行船,這個樣子,這些商船晚上就被攆上了,他一咬牙,下令道:“所有戰船,掉頭迎敵。”
一陣令旗飛舞,很快,所有戰船都掉頭了,看着距離不到三裡的海盜船,鄭芝豹想也不想,直接下令道:“所有火炮,連續五輪轟擊,火槍手準備射擊,其他人準備接舷戰。”
“轟轟轟”,明軍戰船開火了,“轟轟轟”,緊接着海盜船也開火了。
不過,海盜船火炮數量明顯沒有明軍戰船多,而且,他們的裝填速度也不夠第二輪發射了,所以,海盜船那邊是轟了一陣就啞火了,明軍這邊卻是轟鳴聲不斷。
五輪火炮轟完,雙方距離已經不到一里,這時候,海盜船又被轟沉了二十多艘,其他船隻也有很多受損,反觀明軍這邊,只有十餘艘戰船受損,沒有一艘被擊沉的。
眼看這距離不到百步,一衆海盜已經嗷嗷直叫,準備接舷了,“啪啪啪啪啪”明軍戰艦上又響起密集的火槍聲。
海盜船上頓時傳來一陣慘叫聲,同時,他們也開始放箭了,雙方你來我往,射的不亦樂乎。
互射了大約一刻鐘,衝在最前面的海盜船終於和明軍戰船接舷了,鄭芝豹帶着親衛衝到船舷右側,拔出腰刀,對着衝過來的海盜就是一陣猛砍,海盜頓時被他砍的人仰馬翻。
雙方開始了慘烈的白刃戰,擠上來的海盜船越來越多,眼看着數量就要超過鄭芝豹的船隊了,大員方向突然出現兩百餘艘明軍戰船。
終於趕到,算算時間這會應該也差不多要到了,因爲商船笨重,開始兩天鄭芝豹並沒有率船隊全速行駛,而是配合這商船的速度在慢慢行駛,所以,這兩天,他們並沒有跑出去太遠,甚至纔剛剛抵達瓊州府附近海域。
再加上他們在拼命往大員方向退,這中間的距離也縮短了一小半,如果大員方向收到車輪舸輪船的求援,趕過來,其實用不了一天時間,還好他們及時趕到了。
鄭芝豹是慶幸不已,劉香這邊卻是氣到噴血,這剛剛纔開始接舷明軍的援軍竟然就到了。
兩百對兩百,海盜都不是福建水師的對手,更何況人家現在是三百多對兩百多艘,根本就不可能打的贏!
劉香無奈下令撤退,登上明軍戰船的海盜連忙潮水般的退回自己船上,準備掉頭逃跑。
這時候,鄭芝豹卻開始指揮手下反撲到海盜船上,跟那些海盜纏鬥起來,最後,他只留下三十來艘海盜船,其他的都跑了。
後面兩百餘艘明軍戰船趕上來,這三十多艘海盜船沒撐多久便全部被明軍俘虜了。
這時候海盜已經跑遠,追上去是沒什麼意義了,最後前來支援的鄭芝龍、鄭芝虎和鄭芝豹一商議,乾脆讓鄭芝虎率領兩百艘前來支援的戰船護着所有商船繼續趕往南洋,而鄭芝龍則和鄭芝豹一起押這繳獲的海盜船,趕回大員去修整。
這次,劉香可謂偷雞不成蝕把米,他原本已經打聽清楚,知道護航的明軍戰船隻有一百艘,自己這邊穩贏,卻不曾想,這些傢伙不但看到他就往後逃,而且還有明軍船隊前來支援!
還好張斌摸透了東印度公司的無恥惡習,知道這些傢伙會故技重施玩海盜劫掠,所以做出了周密的安排,要不是他安排水師船隊護航,這次恐怕又有好多商船要被劫掠一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