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戶制度並非明朝所創,在元朝,匠戶受奴役的程度更加嚴重,元朝工匠服役時間在法律上沒有任何規定,其時間之長短,完全控制在封建主手中,最多的一年十二個月甚至有十個月是在服役。
相比於元朝匠戶完全沒有人身自由,明朝的匠戶還算好點,至少他們不輪班的時候可以自己幹活賺錢,這也是明朝手工業比較發達的原因。
據史料記載,元朝長期被羈絆與大都附近的工匠就達到二十萬左右左右,而到了明朝,洪武初年納入匠籍的工匠就達到了二十三萬,後面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嚴密的戶籍管理制度,所有熟練的手工業者幾乎都納入了匠籍。
明朝,在工部、內府各監局和都司衛所控制下的工匠大約在三十萬左右,這些工匠因其所屬系統、服役時間、服役地點和待遇的不同,可分爲輪班工匠、住坐工匠和軍匠三大類。
住坐工匠和軍匠一般都在內府各監局和都司衛所控制之下,基本沒有人身自由,但待遇還比較好,有月糧和直米等收入,不過這兩類工匠數量並不是很多,大概也就兩三萬戶左右,匠戶的主體還是輪班工匠。
不管是元朝還是明朝,匠戶都是被奴役和剝削的對象,作爲統治核心的皇族統治集團,他們的豪華生活和行政統治都需要大量的手工業製造品以及各種建築工程,而這些都是被束縛於匠籍的手工業者創造出來的。
辛辛苦苦學門技術,最後卻被成爲被奴役的對象,地位甚至連普通的農戶都不如,張斌知道,這樣下去不行,這會嚴重阻礙社會發展。
但是,他現在只是個縣令,還無力改變大局,更無法建立新的匠戶制度,那些,只能在他掌權之後再去考慮,而現在,他只能想辦法幫治下的匠戶增加點收入,讓他們日子過得好一點。
第二天一早,還是辰時,琴治堂中多出八個身着補丁裝的漢子,這些,正是平陽縣僅餘的幾個鐵匠和木匠。
張斌此時的心情,怎麼說呢,心酸,相當的心酸,可以說心酸到不行了。
他們可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個個都有上百年甚至是數百年的傳承,業務嫺熟,技藝高超,在後世,那都相當於高工的存在,這會兒活的卻跟奴隸一樣。
他們真的有點像奴隸,衣着倒是其次的,主要是他們進來之後的表現。
他們進來之後竟然直接跪到地上就不敢起來了,張斌苦口婆心勸了半天,他們才戰戰兢兢的爬起來,這會兒他們腿肚子還在打顫呢。
張斌看着他們滿臉惶恐的樣子,簡直不能理解,匠戶的地位,竟然卑賤如斯!
他不知道,這會兒在強制勞役下的工匠們社會地位都特別低,因爲他們世代不得轉業,永受奴役,所以極受歧視。
他們甚至比樂戶還慘,樂戶籍的女子,只要嫁給其他戶籍爲妻爲妾,便可隨之脫離樂戶籍,而他們除非獲得最高統治者皇帝的特許,否則,永世都不能脫籍。
說到這裡,估計有人忍不住要破口大罵了,你這個煞筆,木匠皇帝朱由校不就是當今皇上嗎,你竟然說匠戶社會地位低!
好吧,天啓帝也就是木匠皇帝朱由校的確是歷史上最有名的木匠,但是,他是最尊貴的宗室籍,並不是低賤的匠籍,所以,他不能算是個工匠,只能算是個皇帝。
明朝的工匠中倒是有幾個名人,其中最有名的當屬永樂時的五墨匠陳宗淵。
這陳宗淵可不得了,他字寫的特別好,畫畫的更好,被當時的武英殿大學士黃淮看中,舉薦他去了中書科,專門給皇上書寫誥敕、詔書,編制圖書,冊寶。
但是,他是匠籍,就算他字寫的是最好的,畫畫的也是最好的,但是和其他中書科的二十八個人去翰林院學習書法和繪畫時,其他人都可以坐裡面,他卻只能跪在臺階下面臨拓。
後來明成祖知道了,覺得他很可憐,才下特旨削去他的匠籍,升作中書舍人,他這才能跟中書科其他人平起平坐。
這些都是閒話,這裡就不贅述了,言歸正傳,總之,這會兒的普通工匠相當的慘,慘到張斌都覺着心酸。
他看着眼前戰戰兢兢,可憐兮兮的鐵匠和木匠,儘量壓低嗓門,親切道:“諸位,這次本官招大家來,主要是想讓大家做兩樣東西。”
幾個工匠聞言,眼中頓時露出肉疼之色,給鄉紳幹活都沒得工錢,給縣令大人幹活恐怕連材料都得自己出,希望縣令大人不要做太多的東西,不然就要命了。
張斌緊接着道:“這兩樣東西,一個是烘烤用的爐子,另一個就是稍微改進一下的平板車。”
衆人聞言,不由噓了口氣,一個爐子,一個平板車,光算成本的話,倒也花不了幾個錢,只是做起來有點麻煩而已。
但是,縣令大人接下來一句話,卻差點把他們打進萬丈深淵。
張斌緊接着興奮的道:“這兩樣東西,最少要做上千套!”
“啪”,一個鐵匠癱軟在地上,其他人也面露絕望之色,隨時有癱倒的趨勢。
張斌見狀,知道他們是誤會了,連忙安慰道:“大家不要緊張,這兩樣東西的材料本官去張羅。”
就算不出材料也要命啊,那可是上千套,就算所有人不眠不休,甚至將全部家人都算上,做一千套,最少也得幾年,這幾年,光做着兩樣東西,他們吃什麼,喝西北風啊!
不過,緊接着,縣令大人一句話,卻讓他們差點幸福的暈過去。
只見張斌微笑着道:“本官也知道大家不容易,所以特地給大家找了點活計,這兩樣東西的造價,你們可以按市價算,是多少就是多少,不用給本官面子。”
這兩樣東西竟然還給工錢,而且一點都不用打折扣,那這幾年他們豈不是有好日子過了!
他們現在的確過的很慘,因爲平民百姓家裡都沒什麼餘錢,別說是做傢俱,就連菜刀和鋤頭這些常用的東西都很少有人做。
從陳盈盈一家的情況就能看出來,她家裡基本就沒什麼傢俱,就算有,那也是用了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破舊貨,做新的,不存在的,就算是菜刀,哪怕用成了鋸齒狀,他們也不會做新的,反正也沒什麼菜要切,割個青菜,鋸子照樣用!
大家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能省則省,這些匠戶的收入可想而知,沒餓死,已經算不錯了。
現在,聽說縣令大人給他們找了這麼多活計,而且還按市價算,所有人眼中都露處了炙熱的光芒,甚至連剛癱地上那個鐵匠都蹭的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熱切的看着張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