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圍殺

兗州府,鄒縣,白馬河岸。

百餘衣衫襤褸的百姓,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雙手高高舉着《大誥》。

就在這羣百姓不遠處,正有兩夥人在對峙。

一夥身着衙役服飾,領頭的正是鄒縣縣令全秀善。

與他們對峙的,則是一羣身着土紅色短服的壯漢。

看樣式,正是大明預備役的制式服裝。

而領頭的,則是一名身着皮甲,腰跨苗刀的彪形大漢。

只可惜,這名大漢右手被齊腕斬斷,只有一隻左手完好。

此人正是大明鄒縣縣尉、兼預備役負責人盧大壯。

他時不時的用僅剩的那一隻手,去捋自己左胸衣襟,那上面用金色絲線繡着一柄長刀。

大明的九級功勳各有標誌。

九等公士是一杆長槍,八等上造是兩杆長槍頭部交叉,七等騎尉就是三杆長槍交叉。

六等大夫則換成了一把長刀,一二三把刀代表中三勳。

上三勳則是劍加一個盾形邊框,同樣是根據劍的數量分等級。

可以說是一目瞭然。

獲得功勳封賞之人,可以用金線繡在左胸衣襟以示榮耀。

盧大壯衣襟上繡的是一把長刀,代表着他擁有大夫的勳位。

大明標準的軍功特權階級。

當然,如果沒有這個功勳,他也不可能軍轉官成爲縣尉。

此時他正不屑的看着自己的頂頭上司,吊兒郎當的道:

“這不是全縣令嗎,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全秀善指着他,喝道:“盧縣尉,是誰給你的權力,調動縣內預備役的?”

盧大壯一臉無辜的道:“全縣令你可不要血口噴啊……那個人,我老盧向來最守規矩。”

全秀善冷喝道:“事實就在眼前,你還想狡辯?”

盧大壯左右看了看,故作恍然大悟的道:

“哦,我懂了,原來是這樣啊,全縣令你可真誤會我了。”

“我今日帶着兄弟們出來拉練,兄弟們跑了一上午口渴,我帶他們到這裡乘乘涼喝口水。”

“全縣令,你總不能不讓兄弟們喝水吧。”

全秀善被堵的說不出話,好半晌才說道:

“那你爲何要阻攔本官捉拿這羣刁民?”

盧大壯苦口婆心的道:“全縣令,你好好看看他們手中拿的是什麼,大誥啊。”

“太上皇定下的規矩,只要有冤屈,皆可手舉大誥去皇城告御狀。”

“沿途官吏皆不得阻攔,否則以謀逆罪論處。”

“你現在若捉拿他們,就是死罪……我這是在保護你啊。”

全秀善被他噁心的差點要吐了:“你可知他們要告的是誰?”

“曲阜孔家,聖人之後豈是他們這些刁民能褻瀆的?”

盧大壯猛然收起嬉皮笑臉,反問道:“聖人後裔?難道比皇室宗親還高貴嗎?”

“你……”全秀善被問的啞口無言。

這個問題他還真不敢回答。

說聖裔重要?

目前皇權是被士大夫們壓制了,可想殺一個縣令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說皇家重要?

就目前這形勢,士大夫們也能讓他罷官去職。

更何況他雖然不是理學門徒,卻也是儒家出身,孔子也是信仰。

所以,他怎麼回答都不是。

關鍵是,前腳士大夫們剛用‘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逼迫皇帝懲罰了代王,還弄死了駙馬歐陽倫。

現在又無視孔家罪行,那這臉可就丟盡了啊。

這也是他前來阻止這些百姓進京的真正原因。

只要將這些人抓回去,將曲阜的事情嚴嚴實實的遮住。

聖裔依然是聖裔,士大夫們依然可以高舉禮法大旗執掌權柄。

然而,盧大壯出現了。

他自然知道盧大壯那些話都是藉口,可毫無辦法。

深吸口氣,他誠懇的道:“盧縣尉,你可知此事的後果?”

盧大壯冷笑道:“難道比逼着太上皇處死駙馬還嚴重嗎?”

全秀善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原本他只是有些懷疑,現在敢百分之百確定了。

這就是太上皇的反擊。

從他接到消息,得知有百餘百姓手舉大誥進京告狀,就意識到情況不對。

作爲基層官吏,他太瞭解百姓的秉性了。

若沒有人引導,是不敢這麼做的。

更何況,他們哪來那麼多大誥?

當時他就懷疑,有人要搞事情。

但想不通是誰的手筆。

見到盧大壯的第一眼,他心中就一咯噔,隱隱有了猜測。

但依然沒敢往太上皇身上想。

直到盧大壯連續提起逼宮之事,他才確信這就是太上皇的手筆。

難怪太上皇一直隱忍不發。

不是他轉性子了,而是佈一個彌天大局。

一旦這些告狀的百姓進了京,那後果……

他已經可以想象到了。

然後,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退走。

他雖然出身儒家,卻不是理學門徒,和逼宮的人也沒有什麼瓜葛。

完全可以明哲保身,至少也能保全自身。

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趟這一趟渾水。

想到這裡,他面露感激之色,朝盧大壯行大禮道:

“若非盧縣尉提醒,我險些釀下大錯矣。”

盧大壯反而有些驚訝,這人變臉好快啊。

但全秀善接下來的動作,卻更是讓他瞠目結舌。

只見全秀善先是讓衙役將身上的錢取出來,然後捧着錢來到百姓面前:

“諸位父老,方纔本官不知就裡多有魯莽,還請海涵。”

“我與同僚湊了一些盤纏,還請諸位收下。”

這下,百姓們傻眼了,什麼情況這是?

這時人羣裡一名精瘦的漢子率先反應過來,大喊道:

“謝青天大老爺。”

其他百姓也跟着一起喊:“謝青天大老爺。”

將錢散給百姓,目送他們離開,全秀善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啪啪啪……”盧大壯一隻手拍着斷掉的臂膀,道:

“精彩,全縣令之智,讓某佩服。”

全秀善苦笑道:“盧縣尉過譽了,若我真聰明,今日就不該來。”

盧大壯笑道:“哎,你也是不知就裡,怕有亂民入境,甘冒天險帶人前來探查,何過之有啊。”

全秀善露出意外、驚喜之意,這話就是在幫他遮掩啊。

可兩人平日裡關係並不對付,盧大壯爲何要幫自己?

但不論是爲什麼,這個人情自己必須要承。

於是他再次下拜,說道:“謝盧縣尉提醒,回去之後某在家中設宴,還請賞光。”

盧大壯笑道:“好說好說,不過現在我要去保護這些百姓,吃飯的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全秀善說道:“辛苦盧縣尉了,我等你凱旋。”

之後兩撥人各自離開。

路上,鄒縣捕頭不解的問:“明府,此爲何故?”

全秀善沒有解釋,而是嚴肅的道:

“不要問那麼多,告訴所有人,今日我們是來查看流民的。”

“如果不想死,就按照我說的話去說。”

那捕頭也不傻,頓時就猜到可能關係到上面大佬鬥法,當即就不敢再問。

其他衙役雖然一副懵懂的樣子,但上頭都這麼說了,他們自然也不敢亂說。

另一邊,盧大壯的副手,也問了一個問題:

“縣尉,爲何要幫那全縣令?”

盧大壯嘿嘿一笑,說道:“他是個聰明的明白人,這樣的人才好打交道。”

副手一臉疑惑,什麼意思?

聰明人就聰明人,爲啥還要強調明白人?

不一直都說我這樣的憨厚人好打交道,聰明人都狡猾不好打交道嗎?

怎麼到縣尉嘴裡全變了。

不懂,不懂。

然而盧大壯沒有解釋那麼多,快步向百姓追去。

告狀的百姓走的這條路線,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從曲阜去洛陽,一路向西是最近的。

然而曲阜正西是兗州府嵫陽縣,理學勢力強大,這條路很不好走。

曲阜向南雖然繞了遠路,但鄒縣縣令全秀善屬於無幫無派那種,不會爲了孔家不顧自身安危。

且還有盧大壯接應,非常的安全。

順着新開挖的白馬河就可以來到昭陽湖。

可以從這裡乘船前往洛陽,路程遠了速度反而更快。

關鍵是,這些百姓沒有直接登船去洛陽,而是在昭陽湖畔停了五六天時間。

每天都在向不同的人,講述着自己的冤屈,以及此行的目的。

作爲大運河最重要的交通樞紐之一,昭陽湖非常的繁華。

十餘萬人生活在這周圍。

天南海北的旅人在此歇腳,每日在此停靠的週轉的船隻上千艘之多。

短短几日,孔家在曲阜的所作所爲就被傳揚開來。

等這些百姓登船後,也並不是直接去往洛陽。

而是每逢大型停靠點,都會停下來講述自己的經歷。

然後這些事情通過旅人的嘴,傳向天下各地。

傳言這東西,懂的都懂。

傳播過程中必然會扭曲誇大,很快孔家在曲阜吃人的流言都出來了。

並且傳播的人還信誓旦旦,賭咒發誓有百姓逃出來,正去洛陽告御狀。

要知道,大運河沿岸可都是經濟重鎮。

而大城市的居民,更加關注政治,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最近大半年,理學派鬥皇權不可開交,更是讓百姓們對政治事件非常敏感。

當狀告孔家的事情傳出後,引起了廣泛討論。

有人相信,有人懷疑,有人乾脆直接否定。

還有人勃然大怒,認爲是造謠。

但不論信與不信,每一個聽到的人都會產生好奇心。

孔家作爲聖人之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一旦他們產生了好奇心,就會主動去收集相關信息。

等到朝廷的官方通報下來,消息會傳的更快,引起的轟動更大。

——

曲阜百姓集體告御狀的事情,先一步傳到了洛陽。

大家都不傻,馬上就猜到了緣由。

之前一直很失望的權貴們,都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太上皇糊塗了,而是挖好了坑等着那些人跳啊。

有些腦子轉的慢的,也從同僚那裡得到了答案,不禁連連叫好。

然後就是後怕,太上皇依然是那個太上皇,而且更加陰險了。

還好這段時間大家都沒有跟着整幺蛾子,否則下場堪憂啊。

官僚集團是何等的震驚可想而知,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定要封鎖消息,將那些刁民全部弄死。

然而已經晚了。

“現在全洛陽的百姓,都在談論此事。”

“碼頭上站滿了人,都在等着那些刁民到來。”

左川面色凝重的說道:“而且……”

劉斆追問道:“而且什麼?”

左川語氣艱難的道:“而且百姓皆認爲,我等連皇子駙馬都敢處置,定然可以爲曲阜那些百姓伸冤。”

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語能力。

好半晌,趙叔才說道:“好一招捧殺啊,好,好手段。”

陳瑛氣憤的道:“以如此手段對待臣子,非明君所爲也。”

衆人都沒有搭理他。

什麼手段不手段的,都這會兒了,你好計較這個?

況且,這也是陽謀。

趙叔纔看了看衆人,說道:“這一局是我們輸了,現在就看太上皇想怎麼收尾了。”

衆人表情各異。

怎麼收尾?

之前被那麼欺辱,這口惡氣他肯定要好好出一出。

以太上皇的性格,少不了要拿一些人頭泄憤。

問題是拿誰的頭。

沒人敢開口說破這一點,因爲說破的那個人,必然會被羣起而攻之,成爲第一個被犧牲的人。

這種事兒,只能私下協商。

被放棄的人,可能到死才知道自己被賣了。

接下來就是勾心鬥角時間。

剛剛團結起來不久的理學派,瞬間就分崩離析。

都恨不得對方替自己去死。

於是,這場會議就到此爲止了,大家各懷心事的離開。

看着離去的衆人,陳瑛眼睛裡滿是嘲弄,和太上皇鬥,你們也配?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惶恐不比這些人少多少。

之前他只是選擇了支持朱元璋,卻並不知道老朱會用什麼手段反擊。

這些天心裡也一直在琢磨,始終不得要領。

現在終於知道了,卻也被嚇到了。

真正的陽謀,而且還是必殺的那種。

不過即便到了此時,包括陳瑛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爲這只是老朱的反擊手段。

大不了殺孔家幾個人,震懾一下其他人。

再殺一些跳的比較厲害的官吏,打壓一下儒家。

他們並不認爲,朱元璋會滅了孔家,更不會認爲他會廢掉理學。

兩日後,孔家家主來到京師,上表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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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連皇城大門都沒進去,就直接被錦衣衛拿走下了詔獄。

接着,有幾名官員上奏,詢問皇帝準備如何處置此事。

然後這些人也全部被下了詔獄。

看着高坐御座之上,乾綱獨斷施展着雷霆手段的朱元璋,羣臣終於意識到。

洪武依然是那個洪武,之前不過是僞裝罷了。

現在到了算總賬的時候了。

被洪武大帝支配的恐懼,重新浮上衆人心頭。

朝野盡皆失聲。

平日裡囂張跋扈的紈絝們,都變得老實了起來,秦樓楚館的生意一落千丈。

官吏們皆深居簡出,平日裡最常見的文會,也全部消失。

洛陽陷入了詭異的平靜狀態。

但誰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

一週後告狀百姓終於來到洛陽城外,當日去迎接他們的百姓多達七八萬。

這些百姓高聲呼喊,爲他們壯膽。

還有些人大聲給他們出主意,去找某某某官員,他們纔是青天大老爺。

被他們點名的,十個有八個都是理學派大佬。

這些百姓哪見過這種場面,先開始膽怯害怕,很快就感動的熱淚盈眶。

果然是天子腳下,首善之都。

百姓們就是嫉惡如仇啊。

對自己此行也充滿了信心。

不過他們並沒有聽別人的建議,去找什麼大佬。

而是直接來到承天門外,齊刷刷的跪下,雙手高舉《大誥》。

鐘樓之上,陳景恪和朱雄英一人拿着一個望遠鏡,看着下面的人羣。

陳景恪長長吐了一口氣,說道:“民心可用啊。”

朱雄英興奮的道:“想必這會兒那些人寢食難安了吧。”

“聽說他們還想着斷尾求生?呵呵……真是天真啊。”

陳景恪說道:“他們想過自己會死,但不會想到朝廷會拋棄孔家和理學。”

“他們已經習慣了,天子要用理學治國,要擡舉孔家收買讀書人。”

“卻不知,時代變了。”

朱雄英漸漸冷靜下來,頷首道:“是的,時代變了。”

“跟不上時代的,必然會被時代的車輪碾碎。”

“你說……有一天大明會不會被時代碾碎?”

陳景恪笑道:“怎麼,看不開想追求萬世不易之王朝啊?”

朱雄英搖搖頭,說道:“怎麼可能,我只是有感而發而已。”

“我記得你很早就說過,沒有萬世不易之法,也沒有萬世不易之王朝。”

“正如人有生老病死,王朝也有興衰交替。”

“人雖然死了,但血脈思想可以傳承下去。”

“王朝雖然滅亡,但它的經驗卻會被後來者學習傳承。”

“我們需要做的,不是幻想着如何萬世不易。”

“而是如何讓國家更加強盛,讓文明更加輝煌燦爛。”

“只要我們做到了,那我們的精神將會永存不滅。”

陳景恪豎起大拇指:“在思想境界上,你已經超越大多數帝王了。”

朱雄英只是淡淡一笑,他對和前代帝王作比較,很不感興趣。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該做的事情。

時代都不一樣,怎麼進行比較?

那不是關公戰秦瓊嗎?

況且,就算要比較。

我要做的,也是未來別人會以我爲標杆,去評價其他帝王。

而不是以其他帝王爲標準,來評價我。

他這會兒也是談興大發,繼續說道:

“王朝更替,對一個朝代來說是壞事,對一個文明來說是一件好事。”

“每個王朝末年,都會積累無數的矛盾,興替就是一個族羣的自我更新。”

“通過這種更替,割除以往的弊端,並在前人的基礎上推陳出新。”

“帶領我們的文明,走向下一個頂峰。”

“所以萬世不易不但無法做到,也不應該做到。”

“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也是那個國家和子民最大的不幸。”

陳景恪真的震驚了,這話竟然是一個太子說出來的?

他確實經常給老朱、朱標、朱雄英他們說,沒有萬世不易的王朝。

也隱隱的提到過,王朝更替對一個文明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然而畢竟是皇權社會,他不敢說的太直白。

卻不曾想,朱雄英不但領悟到了,還能認同這個道理。

太讓他刮目相看了。

然後就是深深的驕傲,這,就是我徒弟。

可以說,這就是他穿越到明朝,最大的成果,沒有之一。

只有這樣的君主,才能保住變革的成果。

這往往比變革本身更重要。

——

老朱那邊馬上就做出了反應,親自出來詢問了百姓的冤屈。

之後當場表示,一定要嚴懲兇手,還百姓一個公道。

“咱連皇子都能處罰,連駙馬都能殺,更何況是孔家?”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

並通過前排人的嘴巴,快速向後排傳遞,很快在場的人都知道了皇帝的表態。

不知道誰起的頭,忽然想起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

等人羣安靜下來,老朱給出了具體指示,此事交由三司會審。

併名內閣學士劉斆、趙叔才,親自監督此案辦理。

接着,老朱又點了好幾個人的名字,全都是理學派核心力量。

這一下百姓更是歡呼不已。

這些可都是敢於直面皇權的鐵面人物,一定能還大家一個公道的。

與之相反的是,聽到這個命令,劉斆等人皆渾身發抖,有人甚至直接昏厥過去。

還有人試圖告病。

然而老朱很親切的表示:沒關係,好好養病,擔子先兼着,等身體好了再來工作。

而且大明週報爲此事出了加刊。

每個被老朱點名的官吏,都被重點介紹。

講他們是如何據理力爭,要求皇帝懲處皇子和駙馬。

並將他們說過的一些維護禮法的話,重點標註出來。

有些人沒說過類似的話,或者說過但沒有留下痕跡。

沒關係,我們週報的編輯都是一頂一的高手,可以幫你說。

不用感謝我們,同爲文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最關鍵的是,文章首次點明瞭他們另外一重身份,理學派。

是的,以前報紙宣傳,並沒有着重提他們的這個身份。

只說他們幹過的事情。

現在,終於開始揭老底了。

這些人全都是理學派的,這說明什麼?

你以爲是理學派結黨奪權?

那你就太小看理學的諸位賢人了,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理學是大明的禮法標杆,理學大佬都是大明良心的守護者。

他們的行爲,和結黨沒有任何關係,就是志同道合而已。

他們聯合起來守護禮法罷了。

你說皇帝也是明君?對百姓多好多好?減輕了百姓負擔,廢除了無數苛捐雜稅?

可那又怎麼樣?

皇帝也是人,也有私心。

面對親兒子、女婿的錯誤,依然無法公平處理。

只有理學,只有理學大佬們,才能拋棄個人慾望,嚴守禮法底線。

相信,這一次理學和理學大賢們,一樣不會讓天下人失望的。

必然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卷。

可以說,這一期的週報,介紹孔家罪行的版面很小。

百分之九十的篇幅,都用來吹捧理學和理學大賢。

甚至不惜爲此貶低了老朱這個太上皇。

如果是以前,劉斆等人肯定很高興。

但此時此刻,看着手中的報紙,他們只覺得手腳冰涼。

這哪是誇他們,這是想要他們的命啊。

而且他們也終於明白,方孝孺並不是服軟了,而是自始至終就沒有和他們站在一起過。

從頭到尾,人家都是在配合太上皇挖坑。

只可惜,他們明白的太晚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只能硬着頭皮上。

等開始錄口供,這些官吏才知道,孔傢俱體幹了什麼。

倆字,類人。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孔家能幹出來的事情。

簡直刷新了他們對惡的認知。

而且參與人數還如此之衆,大半個孔家都不乾淨。

真要依照律法處置,族誅都不冤。

然而……這是孔家,必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們開始採用春秋筆法,在某些措辭下做文章……

也因此,案件的審理進行的非常緩慢。

五六天過去了,口供都還沒有錄完。

雖然一百多人的口供很多,可三司會審還會缺那點錄口供的人?

但他們只能對外宣佈,事情太大要問仔細一點,所以進展緩慢。

老朱卻一點都不着急,還反過來安慰他們慢慢來。

然而很快這些人自己就扛不住壓力了。

壓力來自於民間。

民間對於這一期的報紙反應很大。

大部分人都很高興,認爲這些人確實是大明的良心啊。

而且百姓們首次知道,原來他們都是理學出身,難怪如此賢良。

也只有理學,纔有這個能力敢於直面皇權啊。

不過也有部分人表示了不滿。

太上皇、皇上、太子,三人愛民如子,惠民政策一條接一條的出。

哪個人沒有受到實惠?

皇帝不忍心處罰自己的兒子和女婿,這是人之常情。

須知虎毒不食子啊。

況且,最後不也是按照律法處置了嗎,還把駙馬殺了。

現在如此貶低他們,簡直就是忘恩負義。

且理學這行爲,怎麼看都像是在結黨奪權。

這分明就是一羣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啊。

這些人自然受到了大家的批判,認爲他們太陰暗了。

雙方吵來吵去,卻奇怪的達成了一致意見:

且等孔家這件案子,如果他們能公平審理,就說明這些人是君子。

如果他們包庇,那就是僞君子。

輿論發展到現在,明白人都知道,必然是有朝廷在引導。

然而還是那句話,沒有絲毫反駁的辦法。

真正讓理學派感到絕望的,是新一期的大明週報再次發行。

這一期前半部分介紹了這件案子的進展。

並且將幾個最惡劣最非人的罪行,詳細的公佈了出來。

這些文章的操刀人正是楊士奇。

之前他就編寫過洪武大案集,對這方面可謂是最爲擅長。

將案件寫的代入感十足,讓人看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孔家族誅。

接下來第二部分,介紹了案件的進展。

一個字,慢。

但文章也爲大家辯解了。

慢是因爲案件複雜,他們想搞清楚,所以才慢的。

不是某些人揣測的想拖延時間,包庇罪犯之類的。

然後文章順勢就轉到了第三部分。

講了關於理學和理學賢才的爭議。

說什麼,有人認爲理學賢良們是沽名釣譽之輩云云。

這純粹是胡扯。

雖然他們都是理學派,看起來很像結黨營私。

但大家要相信他們的操守云云。

然後又將這些人的事蹟,和他們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學過新聞學的都知道,當你不停重複一件事情的時候,確實能加深印象,但也會引起反感。

怎麼着?你們這些理學大佬,除了逼迫皇帝出發皇子駙馬,就沒有幹過別的實事兒了是吧?

就這麼點事兒,天天吹有意思嗎?

趕緊把孔家的案子給審出來行不行?

最致命的還是,被報紙引導着,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思考。

理學派這些賢良,除了逼迫皇帝處置皇子殺駙馬,貌似確實沒幹過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事情。

各種惠民政策,那是太上皇、皇上、太子和陳伴讀他們搞出來的。

理學派最多就是執行者而已。

也就是說……

一旦人們開始懷疑,越來越多的疑點就出現了。

然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質疑,這些人抱團逼迫皇帝,真的是爲了禮法嗎?

在這種輿論氛圍下,整個理學派都意識到情況不妙。

但直到現在,他們依然不認爲朱元璋要廢了理學。

只是以爲老朱單純在報復他們。

於是,理學派內部順理成章的開始了大分裂。

當初的事兒我們沒參與,和我們沒關係。

我們是被誰誰誰拖下水的,他纔是首犯。

因爲內部分裂,關於孔家案件的審問也開始頻繁出現問題。

比如同一個人的口供,出現兩種論調等等。

老朱的態度也開始強硬,質問他們是怎麼辦案的。

然後最新一期的報紙,也將這些疏漏全部都寫了出來。

但報紙依然再爲他們辯護,是民間的非議給了他們壓力,纔會出現的失誤。

你們能不能不要在詆譭這些賢良們了。

然而,越是如此,懷疑的人就越多。

大家都迫切的需要一個真正的答案。

還有就是關於孔家的,大家很想知道,孔家到底犯下了多大的罪。

傳聞中那些類人行爲,到底是不是真的。

91.第91章 大明二代目第一人第374章 問問我的艦炮88.第88章 我徐達同意他做伴讀第59章 無意中改變歷史第64章 朱雄英突襲方孝孺第276章 朱標要強化內閣第466章 圍殺第58章 唯儒獨尊第75章 竹書紀年第369章 憑空變出土地?第380章 鑿穿戰術再現174.第173章 藍玉寶刀未老啊第290章 佈局和收穫136.第136章 扒皮王第322章 卡制度漏洞第460章 久違的上課155.第154章 兩個億啊兩個億128.第128章 雄才大略馬皇后176.第175章 黃河決堤第444章 禍不單行第309章 那啥無題第49章 給老朱父子上課第341章 挖坑殺人113.第113章 這些可都是棋子172.第171章 步子不能太大第438章 不要寄希望於敵人愚蠢第281章 自絕於軍方159.第158章 藍玉:誰敢居功自傲我殺誰第273章 大課堂第37章 需要拉攏的人才213.第212章 麻六甲海盜155.第154章 兩個億啊兩個億第75章 竹書紀年第397章 死有餘辜第442章 這孩子一定大富大貴第267章 合格的宰相第58章 唯儒獨尊第481章 二楊相會第377章 無題第264章 動起來的大名207.第206章 妙錦讓問的第465章 龍鳳呈祥149.第148章 他到底做了什麼?第36章 能不能換句話?第66章 傲嬌的父子倆206.第205章 陳景恪的成長第402章 朱楨不如一頭豬216.第215章 匠籍如奴籍第28章 給朱元璋講史第341章 挖坑殺人第1章 揭皇榜134.第134章 天命加身第462章 kong家必須消失第282章 來自學生的質疑第30章 預見能力211.第210章 你家族是譜批發的?第310章 藍玉超進化第260章 無題第245章 倭寇是我家扶持的第380章 鑿穿戰術再現第85章 咱的乖孫怎麼樣第62章 制度上的無奈227.第226章 日本必須要徹底消失第329章 提防瓦剌153.第152章 你就這麼想喊我姑父?155.第154章 兩個億啊兩個億第9章 腦回路不正常的陳遠第38章 聖人言第370章 新大陸204.第203章 謀高麗第42章 愜意的朱標第333章 沒有龍傲天第348章 屠殺繼續226.第225章 我不養閒人第266章 破王廷第66章 傲嬌的父子倆第17章 六部全軍覆沒第261章 亂認祖宗第341章 挖坑殺人147.第146章 老朱:咱又整出弊政了?第317章 朱橚眼中的大明第52章 解決之法第440章 我都想弄死他第303章 你們存在的價值是什麼第359章 南洋清除計劃129.第129章 三全其美第383章 傳統技能發動第40章 演戲第372章 永絕後患第277章 內閣的核心問題第251章 新的課題第285章 衡量國力強弱的標準第366章 法第54章 目標,倭國93.第93章 妖僧姚廣孝第8章 御下第284章 給朱標上課第458章 上鉤186.第185章 軍隊自有軍隊的規矩181.第180章 培養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