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除夕將至！祖祠搬過來了！
幹清宮暖閣。
湯昊正與小皇帝覆盤。
今日這場廷議，他們無疑再次取得了勝利。
其一是成功打擊了湖廣鄉黨，那五十六名兵部官員徹底退出了政治舞臺，就算李東陽在朝，他們也沒有了重返朝堂的機會。
其二則是藉助此事逼迫文臣縉紳做出了妥協與讓步，日後任何官員不得隨意無故請辭致仕！
當然，還有一個意外之喜，那就是兵部尚書、大司空曾鑑主動請辭，被逐出了朝堂趕去了南衙養老。
至此，朝堂之上的湖廣鄉黨，領頭之人基本上就只剩下一個李東陽了。
而順勢立下規矩，官員不得隨意無故請辭致仕，這一點很重要。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硬着頭皮開了口。
“現在去想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倒是真聽你講了，朕又會氣得好幾天吃不下飯了，反正咱們不是在努力打垮文臣集團嘛！”
一個時辰後，包括湯木和湯紹宗在內，所有湯家子弟全部齊聚中山侯府，依照輩分嫡庶依次站在祠堂外面。
湯昊冷笑道:“對讀書人而言，功名就是他們的一切。”
等到衆人散去後，湯昊喚來了湯木。
所以小皇帝大手一揮，就讓工部給他安排了眼前這座奢華宅邸。
朱厚照的臉色，開始變得凝重了起來。
“二伯，這件事情，湯紹宗同意嗎？”
“等到了那一天，你我君臣掌控朝政大權之後，野人你再告訴朕就行了！”
“要是連神聖的功名都能夠被皇帝隨意革除的話，那讀書人還憑什麼高人一等？那文官老爺們還有什麼威嚴？所以他們肯定是堅決不會同意的！”
可是這闔家團圓的日子，自己該怎麼過呢？
湯昊嘆了口氣，翻身上馬回到了自己的侯府。
“若是他識趣，那樣最好！”
“對了，他有子嗣嗎？”
“湯家兒郎，不落於人！”
比如，湯昊祖父湯胤𪟝，“景泰十才子”之一，任延綏東路參將時分守孤山堡，力疾戰死。
朱厚照懶洋洋地開口，隨後徑直起身向外走去。
朝廷，終究是缺不了文臣縉紳的！
湯木聞言臉色也陰沉了下來，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比如一個讀書人鄉試高中成爲舉人，那尋常百姓見了，都會尊稱他一聲舉人老爺，地方士紳鄉紳也會立刻派人送銀子送莊園，與這個新晉士紳交好，這其中的原因，主要就是一旦中舉，那就是階級的蛻變，從平民百姓正式跨越成了士紳階層！”
對啊，要過年了啊！
聽到這話，湯昊一陣無語。
好像這位便宜堂兄，把自己給恨上了啊！
湯昊眉頭一挑，嘴角帶上了玩味笑容。
他並不怪人家湯紹宗，畢竟是他湯昊搶走了屬於人家的一切。
湯昊畢竟只是一個外人，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湯木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想不想知道，一個王朝是怎麼從建立到興盛然後再到滅亡的？”
嫡庶有別，正名才安！
原本湯家嫡脈，無疑是湯紹宗這一支。
“湯紹宗此人，心性如何？”
“先前我們想革除功名，這其實就觸碰到了文臣縉紳的底線！”
朱厚照聞言一怔，隨即搖了搖頭。
“聽二伯這話的意思，是有什麼事情嗎？”
若是他識趣的話，那自然最好。
聽見這話，湯昊搖了搖頭。
大明禮法森嚴，不只是在朝堂之上，更是深入到各個方面。
“禮”是立國之本，中國的封建王朝普遍都是利用“禮”治理國家、維護社會，大明也不例外。
但倘若，他不識趣呢？
“若有傑出子弟，可隨本侯入新軍，建功立業，征戰沙場！”
“昊哥兒放心，我明白了！”
“再者我湯家兒郎也不能一直待在南京那邊，是時候該來京師發展了，不然全都淪落成一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玩女人的紈絝廢物！”
“這功名不僅可以給他們帶來利益，還是他們高人一等的身份象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賜予了他們所謂的神聖性！”
就比如先前那次“科道言官朝天闕”事件，文臣縉紳擁有一張集體請辭逼宮的底牌存在。
嫡庶正名！
湯昊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湯俌朗聲喝道:“拜家主，正嫡庶！”
按照流程，湯俌主持祭祀儀式。
得到了湯昊的命令，湯俌隨即就去安排。
但是先前爲了幫助湯昊奪得爵位，湯紹宗不但將本該屬於他的爵位拱手讓出，還被迫斷了一條腿！
“派幾個心腹，盯着他！”
“身爲湯家後人，當奮先祖餘烈，不可墮先祖威名！”
當文臣與皇帝之間爆發激烈衝突，或者說臣權與皇權的爭鬥達到頂點時，這些文臣縉紳就會通過集體請辭的手段，逼迫皇帝做出妥協與讓步！
畢竟，這大明王朝雖然是皇帝的是天子的，但是皇帝天子也需要文臣縉紳代他牧民，維持朝廷的正常運轉。
“不想知道，野人你可別說嗷！”
“我湯家好不容易恢復了爵位，又出了你這麼一位朝堂新貴，自當一切以你的利益爲準！”
“就是自幼錦衣玉食的，難免養成了紈絝秉性，年輕的時候好勇鬥狠的事情也沒少做，出了名的睚眥必報！”
“那就今日，召集所有湯家子弟，開宗祠、正嫡庶！”
四民之中地位最卑賤的商賈，只許穿布衣，不準穿綢紗，就算你家裡再有錢，那也只能在家裡偷偷穿，反正走在大街上面，是不能穿着綾羅綢緞的，否則就會有被官府治罪的風險，會被以“僭越”罪處以重刑。
“你可是難得回府啊！今日還有其他事情嗎？”
小皇帝搖頭晃腦地回答道，“馬上要過年了，皇后也開始忙起來了，朕得過去多看着點，她那腦子不怎麼好使，別被奸人給矇騙了去！”
“若是他不識趣，那就處理掉！”
再比如，湯昊父湯昺，任甘州衛指揮僉事時，逢西番與韃靼聯手犯境，戰死殉國。
不是，你們來真的啊？
湯昊滿臉尷尬之色，苦笑道:“二伯，這樣真的好嗎？”
按照流程，接下來當是家主訓話。
小皇帝滿臉疑惑地看向湯昊。
但是問題在於，湯昊會試着去化解這段恩怨，給予湯紹宗足夠的利益補償。
哪怕湯昊本人不願意搬家，畢竟那座宅院很是雅緻，他住着很舒服，但是問題在於，這丟的不只是他一個人的臉，還有老湯家的臉，甚至大明王朝的臉！
再比如，你家大門上面門釘的數量與排列方式，依據建築的等級和用途而異，從平民百姓家的零星使用到皇宮大門的嚴格規定，都有明確的數量標準。
“二伯，今日空閒，所以回來看看。”
作爲湯家現任輩分最高的宗老，湯俌對於湯家的未來，自然有着絕對發言權！
畢竟那湯紹宗只是一個紈絝子弟，而且他本人也並不是出身嫡脈，而是過繼過去的，所以他的意見，沒人會在意！
這就是血淋淋的宗族制度！
一切以宗族利益爲先，任何人都可以做出犧牲！
湯昊聽完這些話，沉默着點了點頭。
“還有湯家所有旁系支脈子弟，全都到了京師。”
“你又幹什麼去？”
湯俌聞言臉色一沉，不過還是開了口。
湯俌神情一肅，沉聲道:“這是所有湯家子弟的請願，不是二伯一人的決定！”
“老夫看過了，今日大吉！”
這“禮法”森嚴到了什麼地步呢？
而他畢竟受封爲世襲罔替的中山侯爺，繼續住在一個區區一個三進宅院，就有些不合規矩了。
簡單講了幾句，湯昊就結束了這次儀式。
湯昊聞言一陣默然。
看着異常熱鬧的繁華京師，他也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聽到這話，湯木臉色大變。
看着自家府邸上面那七橫五縱的三十五顆門釘，湯昊只覺得心裡面一陣膩歪。
沒錯，湯昊現在住的地方，不再是當初那座三進宅院了，而是一座奢華大氣的中山侯府。
“湯家先祖追隨太祖高皇帝浴血搏殺，這才創立了這份家業！”
隨即作爲家主的湯昊，上前燒了第一根頭香。
這位一生功勳卓著的開國元勳，奠定了大明老湯家的基業，而且在洪武末年朱重八血洗功勳集團的情況之下，能夠急流勇退告老還鄉，最後得以善終壽終正寢，也算是一代傳奇人物了。
舉人功名，完成階級蛻變？！
伱那是過去看着點嗎？
“事實上，你湯昊現在就是我湯家的家主，所以你在哪兒祖祠就要在哪兒！” “昊哥兒，這是嫡庶正名的重要儀式，不可輕視啊！”
其實湯昊自從執掌新軍後，大部分時間都住在東官廳大營裡面，鮮少會有回府的時間。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現在就等着你一句話，咱們就可以給祖祠上香了！”
“坤寧宮啊！”
倘若雙方身份互換，湯昊也絕對咽不下這口惡氣。
“昊哥兒，下朝了？”
“今日如何？”
“方纔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勁！”
此話一出，湯昊頓時瞪大了眼睛。
湯昊這位中山侯，按照規定公侯府邸門釘數量爲七橫五縱三十五顆，不管是排列方式還是門釘數量，都給你定得死死的，一旦有什麼出錯的地方，被別人抓住了把柄，那就是“僭越”之罪！
這就是禮法森嚴的大明！
這座祠堂修建得頗爲莊嚴肅穆，正中擺放着一個個牌位，那都是歷代湯家家主，以及爲湯家立下功勳之人。
這件事情，湯昊一直都記在心裡面！
現如今湯俌又要開宗祠、正嫡庶，無疑是直接剝奪了湯紹宗這嫡脈的身份啊！
這也就意味着，自此以後，中山侯湯昊纔是湯家家主，而湯昊的子孫後人纔是湯家嫡脈，其餘湯家子孫包括湯紹宗在內，全都旁系支脈！
如此，湯昊有些於心不忍。
“昊哥兒，你這是想……”
事實上，自從那西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儒學就成了歷代朝廷歷代帝王統治天下臣民的絕佳思想工具，而學習儒學的文人士大夫，則順勢成爲朝廷必不可少的重要基石，這也是爲何前宋文人膽敢喊出“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口號的真正原因。
這下子輪到湯昊傻眼了。
湯昊只有做個惡人了！
“行了，都平身吧！”
因爲湯昊的關係，他二人的牌位直接擺在了第一排靠中間的位置。
你那是饞人家的身子，你下賤！
以前沒發現這小皇帝還是個小色胚啊，怎麼現在食髓知味了？
湯昊苦笑着搖了搖頭，也起身走出了宮門。
“野人，這功名，對讀書人而言，真就那麼重要？”
“文臣縉紳爲了保住自己的威嚴，爲了保住讀書人的神聖性，他們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動功名，哪怕是你這位大明皇帝也不行，甚至爲此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
直到最後一人進香完畢，三十餘名湯家子弟，齊齊站在祠堂之中，望向正中間的那人，中山侯湯昊！
湯昊忽然想到了什麼，看向小皇帝，咧嘴笑了笑。
獨在異鄉爲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所有湯家子弟齊齊躬身行禮，湯紹宗也不例外。
不是你丫一個皇帝，連王朝興衰都不關心的嗎？
小皇帝見到湯昊愣神，卻是笑道:“朕關心個屁，無非就是與文臣縉紳有關，對吧？”
只是，湯昊分明從這位堂兄的眼睛裡面，注意到了一絲……怨毒！
“紹宗堂兄這個人吧……不壞！”
湯昊拍了拍他的肩膀，兀自感慨道。
“諸如何天衢之流，把功名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讀書人，簡直不要太多，甚至可以說是已經成爲了讀書人的共識。”
而最先進入祠堂的人，則是湯昊和湯俌。
睚眥必報……嗎？
隨即湯家子弟按照嫡庶輩分，依次輪流進香。
“祖祠搬過來了！”
比如天下臣民身上穿的服飾，那也是有嚴格要求的，這服飾都被打上了等級的烙印，作爲區分貴賤、身份等級的工具。
他確實有些難以理解，經過今日廷議一事，他發現這些文臣縉紳對功名一事未免看得太過重要了一些，甚至比他們的性命還要重要！
湯俌聞言笑着點了點頭。
“當然重要！”
將戰馬交給門房，湯昊才走進這座府邸，二伯湯俌就急忙迎了上來。
湯紹宗面無表情，沒有任何異樣。
直到一個瘸腿中年人，一瘸一拐地走進了祠堂，湯昊眼神這才一凝。
湯昊也懶得糾結了，大不了以後多補償湯紹宗這一脈，讓他做個錦衣玉食的富家翁即可。
哪怕湯昊這個無法無天的莽夫，最是不喜歡這些條條框框的束縛，在這些小細節上面，他也不得不遵守。
此人，正是湯紹宗，湯家爵位的原本歸屬者。
至於這最正中的位置，放着的那人，毫無疑問，自然是湯家先祖，大明開國輔運宣力武臣、大都督府左都督、勳階左柱國、一代信國公、東甌襄武王，湯和湯鼎臣！
“有的，有兩個兒子，還是稚童！”
“那我心裡就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