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馬島。
在這個時代,屬於朝鮮流放犯人的地方,跟後世某個國家頗爲類似。
濟州島的歷史,比之琉球還要悽慘幾分,從原始部落慢慢向着封建制轉變,然後就成立了耽羅國,拜了一個附近的大哥,叫做高麗。
隨即蒙古鐵騎馬踏天下,高麗成爲元朝的藩屬國,元朝還佔領了濟州島,在島上設置耽羅軍民總管府,管轄駐紮在濟州島的元軍和島上居民的事務,下設一些政府機構,比如元朝駐耽羅島牧馬府。
之後胡元朝廷遷徙了大批犯人罪囚充當牧戶,前來這濟州馬場爲朝廷畜養馬匹,這中間高麗和胡元一直在爭奪濟州馬場的控制權,經歷了多次易主,也給濟州動亂埋下了隱患。
直至元朝逐漸勢力衰微,朝高麗出現了一位梟雄人物高麗恭愍王,派崔瑩討伐濟州,平定牧胡,至此濟州重歸高麗版圖,然後高麗爲李氏朝鮮所取代,自此成爲定製。
崔潭愣住了,甚至都忘記了反抗。
那也就是意味着,這並不是他的個人行爲,在這個大明中山侯背後,站着大明朝廷!
湯昊每說一句話,崔潭心裡面就亂上一分。
朝鮮歷代王國通過興辦尊孔讀經的儒學教育、開展倡導儒學的社會性教化活動、派遣來華留學生、建孔廟、實行以儒學爲準的科舉取士、輸入與翻刻儒家經典、與中國官方及民間的交往和相互移民、壓制“異端”處儒學於一尊等措施,傳播與發展儒學,使儒學成爲朝鮮半島傳統文化、思想的主體。 而朝鮮半島上的歷代王朝,如高句麗、百濟、新羅三國並起到新羅統一朝鮮,再到王氏的高麗王朝建立,以及現在的李氏王朝,全都是以儒家思想文化作爲“齊家治國”之學,社會主流思想。
“中山侯,你敢這麼做,等大明國內的文臣士大夫得知了消息,你這個中山侯必死無疑!”
湯昊再次開口,給予了崔潭致命一擊。
“本侯要這裡所有的戰馬!”
湯昊聽到他這句話,似笑非笑地開口道:“那崔州牧覺得,多少數目纔算不過分呢?”
沒辦法,家人就是軟肋。
不要自誤?!
聽見這四個字,湯昊笑得更燦爛了。
他先是按照湯昊的命令,驅散了濟州島上這些朝鮮官兵,讓其安心回去休息,緊接着又帶着大明戰兵來到了濟州島的核心之地,濟州馬場!
“崔州牧放心,本侯只是途經此地罷了。”
“???”
“一百匹!”崔潭咬了咬牙開口道:“絕不能再多了,否則本官也兜不住,大王定會派遣心腹前來徹查,到時候事情鬧大了,影響了兩國邦交,我看你怎麼收場!”
朝鮮與大明開戰?
聽到這話,崔潭頓時就沉默了。
“還請天使大人暫且於福船上休息一晚,明日下官一定舉辦盛大宴會,以酬天朝戰兵護衛我朝鮮百姓之功,修兩國邦交之好!”
“下官朝鮮濟州牧崔潭,見過大明天使大人!”
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明中山侯,很明顯就是大明小皇帝的鷹犬爪牙,他們正在想方設法地收攏兵權打造戰兵,以便從文臣縉紳手中奪回朝政大權!
想明白了這一點,崔潭瞬間就挺直了腰板!
但問題是,眼前這些大明戰兵,看起來也不像是跟倭寇勾結之人,畢竟他們是真的殺啊,一刀一個,絕不手軟!
反正,丟一些馬罷了,他崔潭還擔得起這個責任!
這句話說的大義凜然,慷慨激昂。
“這濟州馬乃是我朝命脈,更是作爲貢品進貢給天朝,豈有隨意贈送給他人的道理?”
“你這個該死的畜生!”
而與此同時,一個個倭寇接連倒在了血泊之中,對於這些雜碎,大明戰兵沒有任何好感,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你們這些朝鮮士大夫應該比誰都清楚,所以怪不了任何人。”
然而關鍵在於,朝鮮李氏王朝取代高麗王氏已成定局,甚至還得到了大明宗主國的冊封,是以了崔潭也沒有什麼其他野心,只想着爲國盡忠罷了。
“你們……大明……這是想幹什麼?”
“喲呵,你消息倒是蠻靈通的嘛!”湯昊略顯驚訝地調侃道,對眼前這個崔家士大夫來了些許興趣。
尤其是高麗末年外有女真、海寇之侵,內有朝臣派別之爭,朝野上下一片混亂。
不過他臨走之前,湯昊給這位被錦衣衛折磨得嚇破了膽的島津氏家督下達了死命令,不準大興殺戮,不準淫虐婦孺。
甚至言辭裡面還在明裡暗裡地提醒湯昊,濟州島是朝鮮的,而且朝鮮和大明可一直友好往來,伱不要幹什麼破壞兩國邦交之事!
湯昊聽到他這話,就知道這崔潭不是什麼簡單貨色,那麼容易糊弄過去的。
“一百匹?那肯定是不夠的!”
“可惜這濟州馬場,本侯勢在必得,皇帝陛下也勢在必得,顧不上那麼多了。”
“你……你……”崔潭難以置信地看着湯昊,面色瞬間慘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此話一出,崔潭臉色大變!他
他就算再怎麼反應遲鈍,此刻也聽出來了,這個大明中山侯,果真是狼子野心,奔着濟州馬來的!
“天使大人!”
可想而知,這些濟州馬平日裡過的日子,是多麼好了!
崔潭看着眼冒精光的湯昊,忍不住低聲提醒道:“大明中山侯,你若是想要馬匹,大可劫走一些便是!”
大明王朝這些年來,可是與李氏王朝一樣,朝政腐敗國力衰微,那大明怎麼可能還有餘力派遣戰兵出海剿倭,甚至遠渡重洋來到了這濟州島?
他們,怕不是奔着這濟州馬場來的吧?
現如今這朝鮮大權全都落到了權臣手中,內部勳舊與士林權臣的衝突達到了極點,眼下這種關頭根本就不可能與大明開戰,或者說根本就不可能招惹大明王朝!
畢竟突然間遭受到倭寇襲擊,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大明戰兵竟然又突然殺來了,而且還是將矛頭對準了倭寇,殺起來更是毫不手軟!
就比如同樣在正德元年撥亂反正的李懌大王,其實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略顯懦弱,只是因爲那燕山君太過暴虐無道,這纔會被朝堂之上的權臣給聯手廢黜罷了,白撿了一個王位。
當夜幕快要降臨的時候,船隊終於抵達了牧馬島這邊,此刻島津菊三郎早就帶着手底下的倭寇提前一步開始劫掠濟州島了。
但比較可惜的是,氣節雖有,不過不多。
“我朝對大明一直事恭,從未有過任何冒犯之舉,大明怎可恃強凌弱……”
輕飄飄幾句話,雖然解釋清楚了前因後果,但是崔潭臉上的戒備之色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濃郁了些。
“朝鮮與大明一直交好不假,兩國友好邦交也是真的。”
湯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嘆了口氣。
“那你怎麼沒有想過,就算朝鮮得知了此事,也不過是兩國交涉扯皮罷了,你們那位“撥亂反正”的朝鮮李懌大王,真有這個膽子派兵來攻打濟州島,跟我大明戰兵開戰?”
因爲,大明與朝鮮來往密切,所以對各自國內的朝政大局還是比較清楚的。
崔潭臉紅脖子粗地怒罵道,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崔州牧也不用那麼客氣,舉辦什麼盛大宴會了,直接帶本侯去你濟州馬場挑一匹寶駒就行了!”
眼下這支突然冒出來的大明戰兵,就讓崔潭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因此在西漢乃至更早的時間,儒學就傳入了朝鮮半島,尤其是到了李唐盛世,其遣唐使者詣國學觀釋奠及講論,留學生和使者均將儒學不斷傳回本國,一躍成爲了主流思想文化。
說來也十分有趣,中朝山水相連比鄰而居,在各種政治、經濟原因作用下,兩國很早便有商賈往來和相互移民,漢武帝時曾在朝鮮設置郡縣,漢人官吏、商賈及其他移民往來者更多,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儒家思想爲統治思想,吏民往來必然把儒學傳入朝鮮。
崔潭作爲崔瑩的後人,也享受到了這一份政治餘蔭,但不能進入李氏王朝的核心中樞,被排擠來了這個濟州島做州牧,實則與流放無異。
“中山侯!你不要得寸進尺,難道你非要破壞兩國邦交不可……”
“崔潭,你信不信,本侯現在就可以屠了整個濟州島?”
做戲嘛,當然要做全套,反正付出的代價,僅僅只是這些倭寇雜碎的命罷了!
“要麼你現在配合本侯,把這場戲演好;要麼本侯就不演了,先擒下你,再屠了這些朝鮮官兵,然後去你的州府殺你全家,你覺得如何?”
就在方纔,他通過這位大明中山侯的隻言片語,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本官可以上秉朝廷,稱是倭寇劫掠而走,亦或者是因爲驟然疾病損失了一些戰馬,這些都可以解釋得過去,只要你別太過分……”
“還請天使大人不要自誤,更不要讓下官難做!”
崔潭滿臉戒備地看着湯昊,後者卻是輕笑了一聲。
這就導致,儒學在這李氏朝鮮大行其道,催生出了一批批的文人士大夫,堪比中原王朝的前宋時代。
所以崔潭立刻就下達了逐客令,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天使大人見諒,今夜因爲事出突然,再加上不少百姓子民被倭寇襲擊劫掠,下官職責在身,要立刻前去安撫這些百姓子民,平息動亂。”
“你言而無信!明明就是你……”
“本侯臨行之前,皇帝陛下交代過,這李懌繼位不符宗法禮制,天朝絕不會答應冊封,就算燕山君有罪過,那也當由其子承襲朝鮮王位,也不該是你朝鮮權臣擁立的傀儡,否則置宗法禮制於何地?”
然而湯昊的無情鐵手緊緊地抓着他,根本就掙脫不了。
幾乎是一瞬間,崔潭就明白了真正原因!
正德元年,大明小皇帝即位,卻是文臣縉紳把持朝政,大明小皇帝幾乎被架空了。
所以他沒有猶豫,直接就下令全部殺光誅盡!
本來,湯昊就沒打算讓這些喪盡天良的倭寇活下去,現在正好可以趁勢清洗掉。
後面這半句話,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朝鮮濟州牧崔潭滿臉驚疑不定,一時間有些慌了手腳。
崔潭不蠢,事實上他很清楚,這濟州島唯一值得他人覬覦的地方,就是濟州馬場以及那些優良戰馬!
很快島津菊三郎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對,他瘋狂地衝向湯昊,卻被兩名大明戰兵給按倒在了地上。
很快,在大明戰兵和朝鮮官兵的聯合絞殺之下,先前上島的島津氏倭寇直接就被殺了個一乾二淨。
“本侯乃大明中山侯湯昊,奉我朝皇帝陛下之命率軍出海剿倭,先前去了一趟琉球,從琉球中山王口中得知,時常有倭寇劫掠濟州島,所以這才率領船隊過來看看,沒想到正好撞上了!”
後李成桂率高麗北伐大軍在鴨綠江心的威化島譁變,掉頭殺回了開京,直接取高麗而代之,崔瑩被斬首示衆,直至李成桂建立了李氏王朝,迫於局勢需要這才爲崔瑩平反擬定諡號。
牧馬島上的朝鮮官兵見狀,頓時就愣在了原地,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憂愁。
“敢問天使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成桂草篡國自立建立李氏朝鮮,爲重建封建統治秩序,深感佛教之腐敗與無能,而儒學以忠孝爲本,反對犯上作亂,提倡大義名分,推崇三綱五常,反對分裂割據,主張一統天下,可以指導李朝解決面臨的問題,因而李朝統治者一改高麗崇佛尊儒爲崇儒抑佛、獨尊儒術,由此佛教地位一落千丈而儒學一躍而居正統,頗有幾分“獨尊儒術”的味道。
崔潭聽到這話頓時一怔,但緊接着他就反應了過來。
崔潭厲喝了一聲,想要掙脫開束縛。
大明朝廷,想要朝鮮的濟州馬場!
話還沒有說完,湯昊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他雖然遠居這濟州島,但畢竟出身崔氏大族,所以一些開京中樞的消息他還是知道的。
他是高麗名臣崔瑩的後人,就是奉高麗王之命平定牧胡之亂、收復濟州的那個崔瑩。
月色映襯之下,湯昊見到了一匹匹優良戰馬,正在慵懶地眯着眼睛休息,頓時雙眼都冒出了道道精光!
此刻濟州島存在的意義,毫無疑問就是爲了這座馬場而存在,所以整個濟州島全體成員,無論是誰都要爲了這座馬場服務。
那就是這個大明中山侯,要的不是幾百匹戰馬那麼簡單,他要的是整個濟州馬場!
比如眼前這位朝鮮濟州牧崔潭,明顯就是崔氏大族出身,正兒八經的儒家門徒名教子弟,所以他當然具備着忠君愛國的文人氣節。
所以他也不裝了,直接上前一把攥住崔潭,大笑道:“崔州牧這說的什麼見外話?本侯一介武夫,可沒有那些文人嬌貴!”
崔潭難以接受,狀若瘋魔。
要麼帶着一百匹戰馬滾蛋,要麼就等着一拍兩散!
等到朝廷得知是你這位大明中山侯強搶了馬匹,一紙國書告到大明天朝那裡去,你中山侯湯昊被扣上“破壞兩國邦交”的罪名,自然也會吃不了兜着走!
可惜,崔潭遠遠低估了湯昊的野心,或者說他低估了這座濟州馬場的價值!
湯昊伸出雙手,做出擁抱之狀。
“哦對了,本侯還得提醒你一句。”
然而等大明戰兵上岸之後,中山侯還是低估了這些倭寇的兇殘本性。
看着殺氣騰騰的大明中山侯,文吏出身的崔潭哪裡經得起這般恐嚇,竟是腿肚子都開始打顫了。
“本侯這個人吧,一向喜好戰馬,聽聞這濟州馬是出了名的寶駒良馬,本侯倒是新奇得很吶!”
“那燕山君李就算再怎麼荒淫無道暴虐不仁,他也是你朝鮮成宗李娎的嫡長子,也是我大明弘治帝親手冊封的朝鮮大王,結果你們朝鮮倒好,置天朝禮法於不顧,事先沒有上秉天朝宗主國,擅自廢黜宗主國冊立的國主,此事已經引起了我大明不滿。”
當中山侯以殺他全家爲威脅時,崔潭立馬就跪了。
“這李懌繼位後,在上呈我大明宗主國的國書中謊稱燕山君有病,不得已讓位,以此請求冊封,你們朝鮮君臣真以爲我大明上下都是傻子不成,任由爾等戲弄哄騙?”
他呆呆地看着這位大明中山侯,緊接着腦海中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整個人都因爲恐懼而不斷顫抖了起來。
而且是以一種極其粗暴蠻橫的方式,強取豪奪!
這完全違背了崔潭對大明天朝的良好印象,違背了他們儒家理念的仁義道德!
不該是這樣的啊!
也絕不能是這樣的啊!
誠然,大明現如今國力衰微,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現在的大明真要是想攻打朝鮮,雖然略顯吃力但也並不是不能做到!
畢竟,那可是大明天朝啊!
“爲什麼?”
他總覺得今夜這場變故,實在太過蹊蹺了一些。
“大明究竟爲什麼要這樣做?”
湯木當即會意,將這位家督大人拖到了海邊,直接開始了水刑折磨。
當島津菊三郎好不容易脫離了水刑折磨之後,看着遍地家族武士的屍體,頓時整個人就陷入了絕望之中!
湯昊現在也懶得理會這條小雜魚,因爲朝鮮濟州牧崔潭已經滿臉恭敬地走了過來。
萬般無奈之下,崔潭只能強忍着心中的驚懼,硬着頭皮呵斥道。
他哪裡不清楚,那燕山君不但被整死了,其子嗣也全都被賜死了!
這件事情要是被大明天使給捅出去了,那朝鮮國內將會沸反盈天,首當其衝的就是士林與舊勳的矛盾將會徹底引爆,直至導致朝鮮大亂!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