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后和毛驤看着被白酒灌成紅臉關公的朱元璋,當即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們的表面上,還是非常的淡定。
馬皇后趕忙扶着朱元璋坐下,用嚴肅的語氣斥責道:“你能幫這個忙?”
“老爺,你就算跟過皇帝陛下,當過他的親兵,也不能誇下這個海口啊!”
“準兩位元帥的假,還要準藍玉將軍的假,這是多大的事?”
“皇帝陛下都不敢隨便下這個決定!”
朱元璋剛被扶着坐下,當即就要破口而出:“咱”
“咱什麼咱,一天天的,不知道和哪些人在混,吹牛你也得看看對象是誰?”
“毛強,趕緊把老爺弄走,省得在這裡丟人現眼!”
毛驤接到馬皇后的命令之後,那可是直接就上手,連拉帶拽的,像極了強搶民女。
“咱”
飯廳前院的轉角處,毛驤爲了阻止醉酒的朱元璋說出真相,對着他的肩井穴,直接就是一下子。
飯廳之內,葉青看着被粗暴帶走的朱元璋,也是直接就笑了。
他看着馬皇后笑道:“伱家老爺跟誰學的,怎麼吹牛不打草稿啊?”
馬皇后親自爲葉青倒上一杯酒,並笑着說道:“不好意思,我們家老爺這都是軍隊裡養成的壞毛病,一旦喝多了就吹牛,就看誰的牛吹得更大。”
“出來之後,在生意場上混久了,也養成了這德行。”
“不過我們家老爺可和那些商人不一樣,他爲人耿直仗義,能幫上忙的地方,他一定會幫忙。”
“他當參將的時候,不也盡力幫你?”
葉青看着眼前這位郭夫人,簡直是有點緊張過頭了,就好像生怕自己開罪他們一樣。
如果是以前,他還指望着通過他們氣朱元璋的話,或許還會找這個理由開罪他們。
現在已經證明,他沒有辦法通過他們得罪朱元璋,自然也不會幹那事。
只要和朱元璋無關,他葉青也還算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想到這裡,葉青便當即擺手道:“郭夫人,你有些緊張過頭了,我不是那樣的人。”
“喝醉了酒,誰還能沒點荒唐事?”
“明天酒醒之後,我替他回憶一下,保準他臉紅到想找地縫鑽進去。”
“別緊張,真的,我都在你們面前不自稱本官了,足以說明,經過那麼長時間的錯相處,我已經把你們當成是我的朋友了。”
馬皇后聽到這話,當即就順着就坡下驢了。
但她可不是擔心的這個,她擔心的是朱元璋在沒想好的情況下,直接就說出一句‘我就是朱元璋’!
晚飯過後,沈婉兒和她曾經的勞改獄友馬大姐敘過舊之後,就把她送回了客房樓。
寧波府府衙的客房樓,依舊是上下左右全是便衣錦衣衛在住。
此刻的朱元璋,已經倒在二樓的中間客房呼呼大睡了。
而毛驤則坐在桌前,心裡七上八下的。
他是真的怕!
他怕朱元璋醒來之後,發現脖子痛,然後想起是他乾的好事。
馬皇后前腳剛一進門,毛驤就跪了下來:“皇后娘娘救命啊!”
“臣是爲了陛下不酒後失言,這纔對他動了手,您放心,臣下手有輕重,陛下頂多就是好好睡一覺。”
“第二天一早醒來,也頂多就是個落枕之感!”
馬皇后本不想責怪毛驤,知道他也是爲了大局着想,但對皇帝出手這種事不責怪也確實說不過去。
馬皇后責備毛驤一番之後,也只是嘆了口氣道:“你都說他晚上睡落枕了,他不就是晚上睡落枕了嗎?”
“趕緊下去休息吧!”
毛驤當即一拜,一下子就放心了。
他只希望如此仁慈的皇后,可以好好的長命百歲,最好是活得比朱元璋還久。
像他這種職位的人,就得希望皇后活得比皇帝久!
第二天一早,
朱元璋剛坐起來,就摸着自己的後頸,一副便秘的臉色:“妹子,咱這脖子怎麼這麼痛,就像是被誰打了一樣?”
“是不是那混蛋葉青乾的,趁着咱喝醉了,就打咱?”
朱元璋一提起那個讓他揹負各種外債的葉青,就是一肚子的火,全然忘記了葉青對他昨晚的款待之恩。
馬皇后只是白了他一眼道:“你怎麼大早上起來,就逮誰咬誰?”
“你昨晚喝多了,睡覺姿勢不對,所以睡落枕了!”
朱元璋回想昨晚的事情,只覺得想不大起來。
他拍了拍腦殼道:“喝多了,就那白酒,咱起碼喝了得有二斤吧!”
“咱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馬皇后爲他倒上一杯熱茶道:“你能說什麼胡話,就是差點說你是朱元璋,你能幫上他的忙。”
朱元璋聽到這裡,先是心中一緊,緊接着就放下了心來。
既然是差點說了這麼一句話,那就是還沒有說出這句話,只要沒在這種‘四面楚歌’的環境下曝光身份就沒事。
但他也有了教訓,白酒雖好,但也不能貪杯啊!
這酒喝多了,還是容易誤事的!
片刻之後,他們便洗漱完成,然後就來到飯廳吃早飯。
兩大桌上擺着的早飯,依舊是白麪饅頭管夠,鹹菜管夠,水煮雞蛋管夠,牛奶也管夠。
當然,牛奶這種一人一杯就合適的東西,多餘的全部帶走,要拿去給葉青的倆專用丫鬟泡手沐足。
朱元璋看着被端走的鮮牛奶,還是一如既往的皺眉道:“奢侈!”
葉青白了他一眼道:“你那麼有錢,也可以養倆丫鬟這麼幹。”
“我跟你說,被牛奶滋潤過的玉手和玉足,在幫你按背保養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做物超所值,什麼叫做一分錢一分貨。”
朱元璋看了看旁邊只是安靜吃飯的馬皇后,當即昂首道:“咱不稀罕!”
“不對,哪有一分錢的說法?”
葉青只是眉心微微一皺,當即改口道:“一文錢一文貨,嘴飄了,純屬口誤。”
說到這裡,葉青又準備將面前郭老爺一軍。
葉青淡笑道:“郭老爺,你怎麼偏着個腦袋,得失心瘋,不是,半邊癱了?”
“咳咳!”
“咳咳咳!”
另外一桌,毛驤當即就咳嗽道:“沒事,牛奶喝快了。”
朱元璋只是轉身白了毛驤一眼:“是不是沒喝過牛奶,是不是老爺虧待你了,又沒人跟你搶。”
葉青見郭老爺不爽,他就很爽了。
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即便是他確定通過郭老爺夫婦氣朱元璋無效,他也已經養成了面前郭老爺不爽他就爽的習慣!
葉青看着面前有些不爽的郭老爺,當即就忍不住的和他對着幹。
葉青只是饒有興致的說道:“對了,昨天郭老爺說可以幫上我忙,是不是真的?”
“咳咳!”
這一次輕咳之人,不再是毛驤,而是二人之間的馬皇后。
葉青對馬皇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有的是分寸,讓她別管男人之間的事情。葉青繼續說道:“我需要徐達和王保保還有藍玉來幫忙,你可是答應我的呀!”
朱元璋瞪着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人,是真的很想說一句‘咱本來就可以幫這個忙’。
但他還是笑着說道:“喝多了,喝多了吹牛而已。”
“不過,咱可以去和陛下說說讓他們幫忙的好處,至於陛下願意不願意,就是他的事情了。”
葉青一聽,當即就想到了一個招惹朱元璋的方法。
他當即眼前一亮道:“對啊!”
“我需要你幫個屁啊!”
“我自己寫奏疏和陛下說,他同意就是明君大帝,他不同意就是釘上歷史的恥辱柱的昏君,我葉青不給昏君做事,要麼準我辭官,要麼弄死我就得了。”
“多簡單事情,完全不需要你們幫忙。”
說着,她又招呼大家趕緊吃飯,吃完之後,他好帶郭老爺他們去考察項目。
葉青話音一落,就開始認真吃早飯了。
而朱元璋卻是眼眸子微跳,有了想用一整個饅頭,噎死這目無君父的傢伙。
但他想了想,還是忍了下去。
因爲他已經知道了讓他們幫忙的好處,即便是他葉青不搞威脅這一套,他回去之後也會同意。
但他自己同意和被威脅着同意,那就完全不是一個性質了。
可爲了倭國的金山銀山,他還是決定狠狠的嚥下這口氣。
想到這裡,朱元璋抓起一個饅頭就往嘴裡塞,只是他沒把葉青噎死,倒是差點把自己噎死了。
馬皇后和毛驤看着這一幕,也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一行幾人吃過早飯之後,就全部翻身上馬,一路往北倉縣的深水碼頭而去。
馬車之上,沈婉兒和馬皇后有說有笑。
馬車的前方,葉青和朱元璋時不時的,就來個針尖對麥芒似的眼神對視。
他們之間聊的話題,不是你揭他的短,就是他接你的短。
毛驤看着這一幕,也是非常的心驚膽戰,生怕朱元璋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身份。
他們都知道,朱元璋遲早都要暴露身份,但那必須是把葉青召到京城之後才行。
就這樣,他們一行人來到了北倉縣深水碼頭。
現在的北倉縣對外深水碼頭,已經初具規模,許許多多的外商船隻在這裡停靠。
在碼頭上做力夫的人,雖然忙碌辛苦,但也各個幹勁十足。
朱元璋隨便逮一個力夫問道:“咱看你這麼累,怎麼還這麼有幹勁啊!”
力夫擦了擦汗道:“這位老爺有所不知,自從葉大人接管寧波市舶司之後,我們的日子就有盼頭了。”
“以前貨主發工錢之後,我們都要上交一部分給市舶司的官員。”
“我們都是些賺苦力錢的人,經過他們這麼盤剝,兜裡又能剩下幾個錢啊?”
“現在好了,不說大富大貴,但也日子有盼頭啊!”
“還得是陛下英明,讓葉大人全面接管了市舶司。”
朱元璋聽到這話,也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爲他這白白撿來的名聲,就是葉青白送給他的。
也可以說是,施捨給他的,不是他自己賺來的!
要知道葉青當時強勢接管市舶司的時候,他就是那個要對葉青喊打喊殺的罪魁禍首。
一想到這裡,朱元璋就覺得有些慚愧。
“老爺,快來看,這是咱家的倉庫,葉大人真的把最好的倉位給了我們。”
朱元璋隨着馬皇后的聲音看去,真的看到了‘郭參將倉儲’五個字大字。
而這巨大的門匾,字體方正有力,寫得非常的好,已經可以當做書法模板了。
再看下方的落款,竟然是‘葉青’二字!
葉青把手搭在面前郭老爺的肩膀上道:“郭參將,我這人說到做到,你在雁門縣對我的幫助我都記得。”
“就本官題字的這塊匾,你的倉儲生意就是最好的,你明年的分紅,必定不少。”
朱元璋偏頭看着此刻的葉青,總覺得這人並不是他想的那麼討厭。
甚至,他還有點想道謝了!
“那,在下就謝謝葉大人了。”
葉青忙擺了擺手,緊接着就嚴肅的懇求道:“你如果真的要謝我,就去向陛下說說,我和倭國的合作,他也有好處。”
“我在那邊賺得越多,他的稅收收入就越多。”
“我不要他幫忙幹別的,就我需要徐達和王保保還有藍玉之時,讓他準個假就行。”
“他們要是來了,寧波府的將士,得少死很多人!”
“我爲了將士們的命,請求你!”
朱元璋看着這一幕,只覺得那個文臣將心的葉大人又回來了。
應該說那個文臣將心的葉大人,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只是他一廂情願的以爲,他離開了而已。
“好,咱一定盡力!”
“對了,你不威脅陛下了?”
說到這裡,朱元璋也開始打趣起了葉青來。
葉青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笑,他剛纔就是那麼一說而已。
既然都決定幹這一票大的,也就沒必要幹這種威脅皇帝的小事情了。
再者說了,他又不是沒有威脅過,還不是以失敗告終!
想要皇帝賜死還不簡單?
到了那時候,直接傳檄天下,就說是他朱元璋特批寧波將士退役去幫倭國南北朝就行。
直接讓他把臉面丟盡,他葉青絕對是打了勝仗也是個死!
想到這裡,葉青只是淡淡一笑道:“算了,我怕提前把陛下氣死,我就沒得玩了。”
朱元璋聽到這裡,只是嘴角那麼一抽。
剛剛纔對他葉青有的那麼一點好感,就這麼被他葉青一句話給氣沒了。
他當即在心裡拿出小本本記上‘葉青不威脅皇帝,不是良心發現,而是怕氣死了皇帝沒得玩,記大不敬之罪一次’!
而他卻不知,時至今日,他已經記了葉青十八次大不敬之罪了!
轉天清晨,
朱元璋一行人就告別葉青,回到了應天府。
幾天之後,朱元璋就決定請徐達和王保保還有藍玉吃頓飯。
他想了好幾天,他覺得他必須幫這個忙,但爲了自己的面子,還是不能自己主動提出來。
摻和倭國南北朝這種事,必須與他朱元璋無關!
和倭國做金銀礦業生意這種事,必須與他朱元璋無關!
所有的一切,必須由徐達和王保保,主動站出來承擔!
不僅如此,他還要給二人介紹一個人。
那人便是朱家四郎朱棣!
在他看來,朱標是未來的皇帝,朱棣就是未來的皇家大將軍。
他讓朱棣拿這種級別的戰事來練手,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