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的齊飛拿着一個木炭條子,在一幅巨大的戰局圖上勾畫着,然後退後了幾步,抱着胳膊,捏着下巴,眯着眼睛,歪着頭仔細的端詳着地圖。
地圖上已經被他勾抹的一塌糊塗,代表着雙方實力的線頭,互相糾纏着,從北向南一路延伸。端詳了很久,然後對着剛剛成爲自己參軍的範文傑道:“有些意思,真的有一些意思了。”
範文傑畢竟是初來乍到,對整個東江鎮的內涵實力並不是很瞭解,他倒是一臉焦急:“皮島是我們的根本,我出來的時候,那裡已經沒有了一兵一卒。這次建奴傾其全國之力,對付我們東江鎮,在兵力對比上,我們已經處於下風。皇太極的確聰明,這次他直接打破了軍事常識,給我們來了一個四面開花,讓我們首尾不能相顧。而阿敏的這一個黑虎掏心,更打中了我們的要害。所以現在我建議,將軍應該帶領着3萬大軍,立刻回援皮島,保住我們的核心。一旦我們的核心有個三長兩短,一切就都完了。”
齊飛就不置可否:“劉興賢帶走了我1萬將士去了草原,加強五將軍,現在我手中就這3萬部隊兵力上已經很少了。然而現在朝鮮那個小朝廷,卻有些蠢蠢欲動,我最關鍵任務就是壓制住他,絕對不能讓他們在這個時候做什麼幺蛾子。”
然後給範文傑倒了一杯熱茶,神態淡定的道:“一旦我加入這個戰團,憑藉我手中現在的人馬,也不能改變局勢,所以我還是要考慮考慮。”
範文傑就皺着眉,也不去喝茶,眼睛也盯在那巨大的地圖上:“那將軍認爲該怎麼辦?”
齊飛與其平淡的道:“擺在我面前有兩條路,一條路,大軍突擊漢城,直接滅了朝鮮。”
範文傑就大吃一驚:“且不說將軍這樣的舉動,會給天下帶來多麼大的震動,就是你滅了朝鮮,朝鮮各地的百姓就會羣起造反。到時候朝鮮就會烽火連天,直接成爲我們東江鎮的死敵,這就等於又給我們樹立了一個敵人。將軍一定要謹慎啊。”
齊飛點點頭:“我也知道會有這個結果,所以我纔沒有輕舉妄動。”
範文傑就鬆了一口氣:“還好你明白這一層道理。”
“那麼剩下的,就只能是安撫朝鮮,讓他們的小心思暫時放一放,讓我能抽出身來。”
“我們用什麼辦法安撫朝鮮呢?”
“沒有。”齊飛就直截了當的說出了這一句。
範文傑就在地上來回的踱步,最終停住腳步詢問:“如果將軍能解脫出去,你能改變現在的戰局嗎?”
齊飛依舊是波瀾不驚:“只要我帶着3萬大軍加入戰局,我不敢說徹底的扭轉戰局,至少我會讓皇太極手足無措。”
範文傑就一拍手:“只要能讓他手足無措,事情就好辦多了。”
齊飛就看向範文傑:“難道先生還有什麼辦法嗎?”
範文傑就神情猶豫的想了一下:“這事我得回去一趟,和大帥仔細的說說。”
齊飛果斷的道:“我現在就給先生備車,我在這裡等待你的消息。”
範文傑就一拱手:“如果大帥同意我的辦法,最多5天,我就能將你解脫出去。”
“但願如此,速去速回。”
皮島上,在毛文龍拿出壓箱底兒的教導營五千將士,總算穩定住了防線,和阿敏隔着一條小小的海灣,日夜進行爭奪。
就在毛文龍焦頭爛額的時候,範文傑回來了,這很讓毛文龍吃驚:“先生怎麼回來了?難道朝鮮那邊出事了嗎?”
範文傑就報告道:“朝鮮雖然蠢蠢欲動,但他們在我們和皇太極分出勝負之前,還不敢真的有所動作,他們在觀望。但我和齊飛將軍仔細研究了一下戰局,最終得出一致的結論,將齊飛將軍的2萬將士抽出來,加入這場博弈之中,打開一個缺口。”
毛文龍就堅決的反對:“齊飛肩上的擔子更重,在這個關鍵時候,他絕對不能動。只要他一動,那個朝鮮小朝廷就會立刻倒向建奴,和現在的阿敏聯合,到時候我們的局勢就更加危機了。不是危機,而是滿盤皆輸。”
範文傑停頓了一下,最終鄭重的問道:“大帥,你可信任我?”
被這麼一問,毛文龍當時愣了一下:“我對先生絕對信任。但不知道先生爲何有此一問。”
範文傑卻不回答,而是繼續詢問:“大帥對我可是絕對的信任?”
毛文龍就毫不猶豫的點頭:“我對先生的信任,和許傑相同。”
範文傑就長出了一口氣,許傑和毛文龍的關係天下皆知,毛文龍可以到四處亂跑,而他四處亂跑的時候,許傑就自然而然成爲東江鎮的第一人,說兩個人是一個人也不爲過。
“那麼,請將鎮江五萬降兵交還給我。”
這樣的要求,其實是相當讓人不放心,相當過分的。
當初李永芳的五萬降兵投降過來之後,東江鎮並沒有將他們依舊編爲軍隊,而是讓他們將手中的刀槍,換上了鋼釺鐵錘,讓他們在大連水泥廠的礦山做工,毛文龍叫做工程兵。
這樣的安排讓這些降兵無不歡欣鼓舞,他們也安心的在那裡工作,從而讓水泥廠的產量翻倍,才得以滿足各地工商的需求,滿足戰備的需求。
本來範文傑就是投降過來的,而一旦他將那5萬投降過來的降兵掌握在手中,在這個關鍵時候,一旦出現什麼變亂,東江鎮立刻灰飛煙滅。雖然毛文龍等於掌握着範文傑的父母,如果範文傑生出了巨大的野心,捨棄父母孝道,也不是不可能的。
範文傑說出這句話,就拿眼睛死死的盯住毛文龍的眼睛,等待着他的決斷。
結果毛文龍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詢問:“先生準備用這5萬降兵做什麼呢?如果讓他們加入這個戰場,就以那些降兵的戰鬥力,只能是去送死,而絕對不會對戰場起到任何扭轉的作用。”
範文傑就鄭重的說道:“他們的戰鬥力的確不值一提,但可以虛張聲勢。同時,這5萬人相對於咱們東江鎮的將士,還有建奴來說,就是一羣豆腐渣。但對於朝鮮來說,絕對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所以我準備帶着這5萬降兵去宣州,去震懾朝鮮,將齊飛將軍替換出來,讓他加入這場亂局之中。兒我替代齊飛將軍,看住朝鮮那幫混蛋”
毛文龍就猛地一拍手:“好主意,真的是好主意,那就麻煩先生,立刻去大連的水泥礦山,整編起來。”然後抱歉的說道:“不過火器是不能給他們裝備了,第一,我的庫存並不太多,第二,即便裝備他們,他們也不會使用。”
輕鬆起來的範文傑笑着道:“不過是虛張聲勢狐假虎威,給他裝備上刀槍就足可以了。”然後就再次鄭重起來:“請大帥允許我,全權處理朝鮮事務。”
這就更過分了,不但要了兵,而且還要權,就連急匆匆趕回來申請向前線增加物資的監軍,都感覺到憤怒,這範文傑太貪心了。
毛文龍就拽過一張紙,在上面匆忙的寫下了一道手令,蓋上自己的朝鮮總督的印信:“這是我的軍令,你可以全權處理朝鮮事務,不必向我請示,以後出了什麼錯誤,我全力爲你承擔。”
範文傑將手令接到手裡,小心的揣在懷裡,然後深深的給毛文龍施禮:“士爲知己者死,這一生能夠追隨大帥,死而無憾。”然後就揚長而去。
監軍魏世會擔心的,也是非常難得的提出了自己的異議:“如果範文傑一旦有什麼異動,後果將不堪設想。”
毛文龍輕輕的搖頭:“我堅信他愛國之心,有這一條,足可以讓我給他任何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