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沒有迎接到他的援軍,迎接到的只是一個孤孤單單的安費揚古。
看着失魂落魄,狼狽不堪的安費揚古,阿敏的頭腦裡轟的一聲,徹底的成爲了一片空白,不用問了,結果已經再明顯不過了,自己的援軍再也等不來了。
走上前去,輕輕地拍打了一下這個最佳助手,淡淡的道:“一路勞累,你先洗一個熱水臉,我在大帳裡溫上酒等着你。”然後就走回了自己的帳篷。
安費揚古再進到帳篷裡的時候,沒有看到已經溫好的酒,卻看到了阿敏臉上的一道鮮血痕跡。
那是女真人的傳統,用刀割面,表示他對這巨大仇恨的復仇之心。
安費揚古也沒說什麼,走到了阿敏的跟前,在他手中拿過了那把精巧的割肉匕首,然後慢慢的在自己的臉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他用這樣的舉動,來向阿敏宣誓,自己和他共同進退,絕無二心。
“坐下吧,我們應該考慮一下下步我們該怎麼做?”阿敏指了指身邊的位子,安費揚古就在那上面坐下來,戰敗的沮授與不甘的心情早就沒了,代之的是心平氣和,就那麼淡淡的看着阿敏。
阿敏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戰敗就是戰敗了,沒有什麼可說的,也沒必要去找理由,因爲那並不重要。男子漢大丈夫,是個英雄,誰的手下沒有幾千上萬的生命,有敵人的,當然也有自己人的。
現在不是回頭懊悔的時候,現在是應該向前看,研究下一步怎麼走。
“現在我們手中只剩下您這裡的2000勇士可以使用了。”沉默一陣之後,安費揚古聲音平淡的開口。
阿敏點點頭,但轉而苦惱的道:“但是,我們現在是在朝鮮的疆域之內,我們不可以,最少是現在不可以對朝鮮,進行明目張膽的搶掠補充,所以我現在軍營裡的後勤補給已經不多了。”默算了一下:“大家勒緊褲腰帶,還能堅持五天吧。”
“鷹嘴崖的那條山路,已經被敵人的亂石徹底的堵死了,從鎮江運糧草過來,就要多繞行200里路。”五天時間,這對於一個軍隊的後勤來說,已經絕對是一種危險的極限了,但以往從鎮江到這裡的運輸道路,現在已經被堵死,繞二百里路,時間浪費就多了。
“然而埋伏你的那支明軍還在身後,不知道他們一戰勝利之後走還是沒有走,如果他們不走,即便是從鎮江輸送過來糧草,經過這麼一繞,距離這足足有500多裡了。”
“在這500里路上,處處都可以再次設伏,我們損失不起。”這纔是關鍵。
原先大金出征,是不需要夜不必擔心後勤運輸的,大家只要騎上馬,胳肢窩裡夾上一把刀,然後就走到哪裡搶掠哪裡,走到哪裡吃到哪裡,根本就沒有後勤的拖累和需求。
當然,奴才的小車隊還是需要的,但那不是從後面向前面大軍運輸糧草,而是從前面向後面搬運戰利品。但現在不成了,阿敏和安費揚古第一次像漢人將領一樣,開始爲後勤糧草發愁了。
而最關鍵的是,運輸糧草要靠人員押運啊,這人從哪裡出?“鎮江的600個女真勇士,絕對不能再損失,希望老天保佑他們,在那個混蛋佟養性的帶領下,守住鎮江不失,那麼這一場從前到後的戰役,算沒有徹底的失敗,畢竟我們的戰爭目的達到了。”
這纔是現在倆個人最擔心的事情。
明軍已經出現在了自己身後,人員數目不詳,萬一他們趁着消滅了自己的這一千五百八旗勇士,和那些垃圾漢軍,轉而趁着大勝之威,轉身撲向鎮江,那鎮江可就危險了。
六百八旗將士曠野殺敵,絕對沒有問題,但讓他們守衛城池,他們也得懂啊。戰馬上是龍,下馬了就是蟲,自己的短處自己最是心知肚明啊。
而鎮江不失,那這場戰役回去還有個交代,畢竟奪回鎮江,驅趕了毛文龍這個大金後背拖油瓶的目的達到了,也算說的過去的。而一旦鎮江在得而復失,即便兩人便是有一千張嘴,最終也難逃戰敗辱國的罪狀了。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將現在的情形說得明白,配合的如此默契,就好像一個人的大腦在思索,在運轉。
“雖然我們遭受了如此慘重的損失,但是這場仗,我們必須打下去。”阿敏站起來,面對東昇的太陽,堅定的決定着。
安費揚古也站起來,肩並肩的和阿敏站在了一起,一起面對東昇的朝陽。
朝陽依舊明亮,但冬天的太陽卻讓人感覺不到一點點的熱力,反倒是看着慘白慘白的,讓人從心中感覺到寒冷。
“是的,現在這場仗打到這種程度,我們已經沒有退路,我們必須打出一個結果來,否則的話,最終將我們覆滅的不是對面的明軍,而是我們身後的朝堂。”
阿敏長嘆一聲,“是啊,現在我們被逼的已經不是在爲大敗明軍而戰鬥了,而是爲了繼續在朝堂上安身立命了,唉——”說到這裡,阿敏就不由得長嘆一聲,語氣裡充滿了無限的無奈。
自從皇帝登基之後,性格也就變了,變得開始講排場,變得開始講規矩,嘴上依舊說着要保持大金原先的本性,但是現在這些大臣們,哪個敢還像原先一樣,不經通報,可以隨便進入他的寢室,喝同一碗烈酒,啃同一塊羊肉?
原先的那種生死看淡,抄刀就乾的豪情已經開始被各種莫名其妙慢慢出現的規矩所困住了,也正因爲如此,原先那些勇往直前的將軍們,也開始變得瞻前顧後了,而往往有時候,將大部分的精力,不是放在殺敵上,而是放在了內部的勾心鬥角上,這的確讓人悲哀,但又無可奈何。
“我們的鑲藍旗,還有七千人馬在養精蓄銳,請旗主立刻寫下調軍命令,我連夜趕回去,再調5000人馬過來,加上大家隨軍的奴才,再加上你手中的這2000,我們就有了近萬的八旗人馬,有了如此強壯的力量,我們就會擰成一股繩,握緊鐵拳揮出去,那麼,不管前面是明朝軍隊還是朝鮮軍隊,即便是他們倆個的聯軍,我們也有絕對的能力,打敗他們。”
阿敏點點頭,對安費揚古的說法表示了贊同和有着極大的信心。
其實這一次的連番大敗,認真的說來,還是自己兩人太過輕敵了,犯了分兵的兵家大忌,如果再調五千主力合兵,那將是一個無堅不摧的力量。
阿敏點點頭:“我還要在這裡坐鎮,那就辛苦你一趟,拿着我的召集令,立刻調集五千人馬來前線。”然後想了下:“同時通知後面的兄弟,其餘人等也全部備戰,一旦前線再次有變,立刻奉令支援。”
這一次,阿敏算是徹底的賭上了全部身家。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該賭一把了,與其回去死在朝堂,不如戰死在這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