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時規定,名額有限,將考慮在京官員的苦楚,決定只對京官施行,不對外實施,而且明確規定,籌集五十萬銀子就結束這種恩賞。
於是恩旨一下,滿朝譁然,但更多的是欣喜。
雖然大家都做了官,但在當時科考制度苛刻到無以復加下,那一個身份就是萬金難求,雖然現在給的是榮譽百戶千戶,但只要有了這個身份在,那些科舉無望的子弟,也能在地方名聲煊赫,同時,有了這個告身,那就是官了,只要好好運作,說不定就能讓子侄步入官場,這是多麼好的雙贏的道路啊。
於是,在羣臣感恩戴德里,原本門可羅雀的籌款處,這時候已經是人頭攢動,如鬧市般熱鬧,一箱箱的銀子就如同流水一般的往這裡擡,數目每天都在以井噴的失態,即便東林明明知道這是變相的幫助呂漢強,但無論三位大佬怎麼苦勸,怎麼曉以利害,就是阻止不住那些趨之若鶩的屬下黨員的一片愛國愛民的熱心,最後,連錢謙益都悄悄的捐了五千兩,給自己不爭氣的庶出的五兒子弄了個名譽千戶乾乾。
看着眼前的賬目,崇禎真心的高興了“呂伴讀的辦法就是好,我不過是發出了三十個榮譽千戶,若干榮譽百戶,不但不給他們半點銀子俸祿,反倒是收穫了巨大的感恩,還在短短的七天,就完成了五十萬銀子的募捐,這樣的事情划算啊。”
王承恩現在笑的是見牙不見眼,小肩膀聳動的跟個永動機一般。“是的皇上,這次皇上規定怕地方官擾民,因此這種恩賞只對京城百官,結果底下無數地方官吏已經上摺子,抱怨皇上阻塞了他們一片報國之心,一片悲憫天下災民之心,因此強烈要求,要捐輸救民。哈哈哈。”說到這裡,想起那些地方督撫上摺子的內容,王承恩是相當的快樂。
“如果這樣,那我們以後每遇見麻煩,就來上那麼一次,豈不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這是崇禎的話。
此話一出,當時嚇的呂漢強沒趴下。
他可是知道在後世裡,崇禎沒這麼幹,但是辮子皇帝可是這麼幹的,清朝的官場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就是無論你是那個社會階層的人,除去罪犯和旗人的包衣(家奴)外。不管你有沒有考取功名,只要有銀子開道都能弄個一官半職,這就是捐官制度。
捐官制度,也就是公開的賣官制度。它只看重銀子的多少,而不問學問的多寡,甚至有些官職明碼標價,品級的高低完全由銀子來決定。而這就給那些原本處於封建社會等級(士、農、工、商)最底層的富商大賈們開闢了一條快速通道,使他們有了一躍成爲“士”的可能,這真可謂是一步登天,一夜間從人下人邊爲了人上人。有這樣“好”的制度能夠迅速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而且又是一本萬利的買賣,精明的商人們豈能錯過。
那些家資鉅富的大賈們當然都捐巡撫、布政使之類的大吏來做,但有些小商人一下拿不出那麼多銀子,只能先捐個知縣一類的小官做爲入仕的開始,等到在撈足了銀子再去捐大官。更有甚者三五個人湊銀子捐官,他們一般是採取誰出的銀子多誰去做官,其他人或做師爺或做長隨,等到在任上撈了銀子大家分,類似今天的股票分紅。更可笑的是還有人採用抓鬮的方法來決定,看誰手氣好抓中了就去上任,和現在的彩票中獎差不多。有人作詩諷刺道:“大掉槍花真苦心,羣英會計一何深。捐官結得衆人義,獲利平分十萬金。”
更爲荒唐的是這樣的制度清政府居然還大加鼓勵,而這樣捐來的官上任後都大肆斂財。清人歐陽昱《見聞瑣錄》說捐官者到任後“如委羣羊於餓虎之口,雖有強弓毒矢在其後,亦必吞噬無所顧。”弄得老百姓叫苦不迭,爲了撈回捐官時花的大筆銀子,他們肆意加派糧餉。但統治者們卻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只是用捐官制度得來的銀子去追求他們驕奢淫逸的糜爛生活。還有的大商人銀子多,竟爲襁褓中乳臭未乾的小兒捐官,妄想能世代爲官,真乃貽笑大方。
清朝的官場被這種制度攪得烏煙瘴氣,不學無術者大行其道,濫竽充數者比比皆是。這樣的畸形制度必然會產生一個畸形的官場,讓那些用銀子說話的人過足了官癮。而埋沒了大批有真才實學的讀書人,他們枉費了十年寒窗苦,這大概是那些書生們最大的悲哀。
結果韃子朝廷後來是道臺滿地走,知縣不如狗,隨便提起一個街邊的要飯花子,說不準人家就給你拿出一個後補道的告身出來。
這些人最後爲了當官而傾家蕩產賄賂有司,得到實缺上任後,便開始不擇手段的大撈特撈,就有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說法,而上面也只能是睜眼閉眼,因爲按照買賣公平原則,你收了我的本錢,我就要將本逐利,這是天經地義的,這樣就加快了王朝的崩潰。
呂漢強可不想讓這個大明快速腐化而縮短壽命,因爲,自己的逃跑大計還沒完善呢。
阻止,一定要阻止自己給弄出來的這個妖孽的惡劣後果,於是,呂漢強再次站出來,對着崇禎鄭重其事的道:“萬歲,這樣的事情,是在透支帝國的信譽,其實也就是在透支萬歲您的信譽,一點小事就這麼爛發,那萬一遇到國破家亡的關鍵時候,那時候這寫東西就不值錢了,您就再也籌措不到您想要的銀子啦。因此,這事情非十年二十年後不能爲。”
訕訕的崇禎也知道這個道理,於是就轉變了話題。“呂愛卿,這下賑濟山陝的銀子已經夠了,你看你什麼時候啓程啊?”
呂漢強就掐指一算,“萬歲,臣認爲現在不是啓程賑濟的時候,因爲商行那裡,還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要臣親自去辦,只能是將商行徹底的納入正規之後,臣才能放心出行,要不我這裡一走,商行出現什麼亂子,說不定就垮掉了,那我們就得不償失了。”
“是這樣啊。”心急的崇禎這時候也不得不認爲呂漢強說的對,商行剛剛開張,自己就急着讓這個懂行的走了,說不得商行就要反覆,不但對不起商行投入的股東,更對不起自己,也可能耽擱了大事。
“既然如此,呂愛卿就安心的將商行事情做好,然後你纔可以安安心心的上路。”
這叫什麼話,聽着怎麼這麼彆扭呢?
但皇上的話你聽着怎麼彆扭也得當做好話聽,因此呂漢強就連連稱皇上聖明瞭。
“時候不早,呂愛卿下去休息吧,我還有許多奏摺要批閱。”說着就坐下來,拿起一個奏摺打開觀看,不過是一會,原本開心的表情就又糾結在了一起。
呂漢強可不想再讓崇禎問計了,趕緊悄悄的給崇禎施禮後就退了出來。
呂漢強剛剛走,崇禎就哀嘆着將奏摺放到了書案之上,指着奏摺對王承恩抱怨道:“袁督師又上摺子請調銀子,要從修邊外二十堡壘,言對建奴暫開徐徐推進,這一年不到,都要了五百多萬銀子了,這還沒往北挪動一步,坐擁三十萬關寧鐵騎,卻沒對建奴發動一次進攻,這五年復遼,怎麼就沒一點行動呢?”
王承恩站出來躬身施禮道:“老奴也看到了這個摺子,同時也看到了遼東皮島毛文龍毛帥的請調軍餉的摺子,還有遼南張盤參將的請調軍餉的摺子,都是十萬火急的。”
崇禎就揉揉眼睛,哀嘆一聲,“毛文龍以十幾萬收攏的流民,還時不時的對建奴發起進攻,牽制下建奴西來,張盤更是帶着區區二百人,發展到了現在,成爲朝鮮屏障,就連朝鮮王都要上書爲張盤請功,而他們每年要的餉銀不過是總計五十萬,還被山東布政使剋扣,到手的也就二十萬多點,他們以二十萬的餉銀卻抵得上袁督師一年快五百萬的大軍成效,你說,這到底是爲什麼?”
爲什麼?我哪裡敢說?還是你慢慢琢磨吧。於是王承恩就低眉順眼的不再說話。
“他袁崇煥還不是爲他五年復遼不成開罪?獅子大開口,要的朕沒有辦法供應他了,他就可以拿這事和朕說話啦。”崇禎輕輕的用拳頭敲打着桌案,臉色滿是無奈。
想了半天:“只要他能五年復遼,無論什麼東西,我都要滿足他,只要他能五年復遼,什麼事情做出了,我都要給他擔待。”然後陰沉沉的小聲嘀咕:“若是他不能完成,那看我不活剮了他。”
這陰森森的話語,出自一個小小少年的口,讓王承恩不由的一個哆嗦。
“撥款,給袁崇煥撥款四十萬。”然後想想,“再給毛文龍撥款七萬,給張盤撥款三萬。”
王承恩當時大驚:“萬歲,我們,我們沒這麼多銀子啊。”
崇禎一笑:“這不剛剛收了賑濟銀子五十萬嗎?就挪用下吧。”
王承恩更加吃驚,真的爲呂漢強這個難兄難弟痛苦了。還想要爲呂漢強說點什麼“可是呂伴讀那裡也需要銀子啊。”
崇禎無所謂的道:“先外後內。”然後灑然一笑:“我想呂愛卿有內帑十萬銀子,以他的手段,是可以完成這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賑濟任務的。”
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的呂漢強就猛的連連的打了一串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