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塌天的決斷成功了,當小胖子帶着三百家丁親兵瘋狂的衝過來的時候,他卻舉不起手中的雙錘。
在他的面前,是無數沒頭蒼蠅一般擠在一起的杆子,但這些杆子幾乎沒有青壯,有的都是老人孩子,還有婦女,他們哭喊着,互相推擠着踐踏着,只要有一個站不穩,便有無數雙大腳將他們踐踏成肉泥。
看着這些驚慌失色的婦孺老人,小胖子是怎麼也舉不起刀槍的。然後卻正是因爲他們擋住了小胖子的去路,世子張之極只能望着煙塵滾滾逃跑而去的闖塌天大罵不休。
在沒有想象的被屠殺之後,這些被拋棄的婦孺老弱慢慢的安靜了下來,開始哭喊着尋找自己失去的親人,然後茫然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往那裡去。
這次大戰來的快去的也快,前後不過僅僅用了一個時辰當呂漢強趕到前沿的時候,闖塌天早就跑的沒了蹤影。
“姐夫,這些俘虜怎麼辦?”小胖子小心翼翼的問着黑着臉的呂漢強。
“這是俘虜嗎?誰讓你抓俘虜的?這不是給我們添亂嗎。”呂漢強當時大怒,指着那些沒有半點生氣的人羣,對着小胖子怒道。
“不是我抓的啊,是他們被闖塌天拋棄了,也不知道該往那裡走,就這樣了。”看着黑壓壓的一羣不是俘虜的俘虜,小胖子真的是一籌莫展。
這些人的確可憐,他們當杆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意願,有的是實在活不下去,才隨着年輕人上山,其實上山的結果大家也都知道,早晚是被拋棄,被當成消耗敵人守備器械的生口,填埋在哪個山寨下的壕溝裡,不過就是早死晚死罷了。
有些人乾脆就是被杆子裹挾來的,他們的家園被燒光了,他們可憐的一點點家產也被杆子搶光了,不跟隨杆子上山,就根本沒有一點活路,這根本就由不得他們。
但即便是他們再可憐,呂漢強也沒有能力,也不能收攏他們,因爲從五臺到自己的目的地平陸還有好幾百里路要走,他根本就帶不走這些苦難的百姓。
咬咬牙狠下心來道:“不要去管他們,我們趕緊打掃戰場去。”
趙梓這時候小臉慘白的也趕到了這裡,看着那些難民,再看看身後的戰場,強烈的壓制住嘔吐的感覺,聽到呂漢強要打掃戰場,當時焦急的看看天色諫言道:“戰場上除了死人,也沒有什麼可以收集的,我們時間緊迫,還是趕緊啓程趕路吧,要不我們在天黑之前就趕不過前面的兩道山口了。”
趙梓說的對,這些杆子窮的就剩下身上的那件破爛衣裳,那些丟棄在地上的刀槍更是破爛不堪,好的沒有幾件,自己這裡也需要不上,沒必要爲這點破爛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
“不,時間不趕趟我們就在這附近紮營,但我們必須打掃戰場,我們要收集回我們的箭簇,而且,這打掃戰場的活計還不能讓民夫去做,這裡的活計必須讓世子的家丁去做。”
“什麼?你讓我的家丁去整理那些死人?姐夫你不是弄錯了吧。”小胖子當時就慘叫起來,剛剛一時血勇,帶着家丁衝鋒,但現在讓他們去收殮那些被自己剛剛用戰馬又踐踏了一遍的屍體,小胖子絕對不敢想象那樣的恐怖。
“這次必須要你們的家丁親自去接觸收殮那些四分五裂的屍體,不然,下次再次對陣敵人,我不敢保證他們是不是還像剛剛發生的那樣狀況出現。”
小胖子就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
姐夫說的對,自己的家丁雖然裝備精良供養豐厚,但都是沒上過戰場,見過死人的菜鳥,如果這次不讓他們熟悉死人,不讓他們真正的見識下鮮血,那以後還不是一支鋼鐵的軍隊,姐夫的手段雖然殘忍,但絕對是爲這三百將士着想,當初既然吃了這口飯,就要能成爲敢殺人的人,否則,早晚就被人殺死。
於是對着身後的三百家丁吼道:“都愣着幹什麼,下馬,收殮敵人的屍體,打掃戰場。”說完,第一個跳下戰馬,走向被長箭攻擊,又被幾千支馬蹄踐踏過的屍體堆,一面乾嘔着,一面撿起一個斷裂的人腿。
呂漢強點點頭,真的很佩服小胖子的堅韌和對自己的狠勁,這纔是英國公一脈能綿延三百年不倒的原因。
打掃完戰場,日頭已經偏西,金恆光建議大家再回殺虎口,然後明天再走,呂漢強想了想,就搖搖頭,如此一來,明天又要耽擱事情,前面也不知道還有什麼等着自己,乾脆就在這個地方紮營,也順便訓練下在強敵環視下,自己這支隊伍應變的能力。一切都要在殘酷的現實裡訓練才能快速成長,想當然,永遠也練不出好隊伍。
軍營就紮在了白天戰場的地方,這是呂漢強殘忍的決定,營地裡的泥土還泛着被凝固的鮮血浸染的黑色,有一股股刺鼻的血腥氣,在炎熱的夏夜裡還沒消散,且不說那些商隊人馬聞着不能下飯,就連呂漢強手下的民夫也紛紛嘔吐不止,但還好,小胖子的家丁因爲被呂漢強強制打掃戰場,收殮被巨箭撕裂,被馬蹄踐踏之後的屍骸,得到了考驗鍛鍊,多少已經習慣了。
王大壯帶着各隊隊長強迫那些民夫,吐完之後必須繼續吃飯,如果每個人不能達到往日的飯量,那就是十鞭子,絕對不輕饒。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明天的行軍就將出現狀況,這是呂漢強絕對不能容忍的。
“可是大人,萬一杆子不甘心,今晚來個劫營怎麼辦?這裡可不都是我們的軍隊,還有許多商隊啊,萬一有個風吹草動的,炸了營可怎麼辦?”跟在身邊的金恆光,看看營地四周越來越暗的天色,小心的提醒着呂漢強。
呂漢強笑笑搖頭:“劫營那都是小說裡的事情,在這個時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爲什麼?”金恆光對協辦大人的託大還是保持着擔心,因爲軍營裡這八十多商隊都是自己費盡脣舌才留下來的,既然賺了人家的錢,就要保證人家的安全,這是信譽問題,同時也是爲以後自己的工作打基礎,協辦大人可是說要將殺虎口到太原沿途的商行分支都交給自己搭理的,這商隊可是自己最大的財源啊,損失不得。
“你晚上不提燈籠打火把出門嗎?”呂漢強不管一臉惶急的金恆光,卻突然問了這樣一個不着邊際的問題。
金恆光一愣,但馬上就據實回報:“如果沒有燈籠火把,我們晚上都是不出門的。”
“爲什麼?”呂漢強漫不經心的問道。
“小的有雀矇眼(夜盲症),晚上不打火把燈籠我看不到路。”金恆光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這就對了嗎,現在就連你這樣吃的飽的人都有雀矇眼,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杆子有誰沒這病?”
金恆光想想也是,據說,治療這雀矇眼的方子很簡單,就是多吃豬肝,可是那些杆子流民別說豬肝,就算豬毛都吃不上,得雀矇眼絕對是一人一個準。
“如果他們不打燈籠火把,不要說他來偷營,他能走到這不走丟了,我都爲他們慶幸了,而一旦打起火把,那和給我們當箭靶有什麼區別嗎?我不認爲闖塌天這個老杆子連這點見地都沒有。”
金恆光這次恍然大悟,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大人明見,真的是算無遺策。”
“馬屁這東西呢,可以適當的拍拍,但要是跟自己人玩這手,就顯得多餘了。”呂漢強呵呵笑着回了金恆光一句。
金恆光就尷尬的撓撓腦袋:“小的是真心的話。”
“我不管你是真心還是馬屁,不過我們還是要防備杆子狗急跳牆,因此上,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在三裡外設下暗哨,一旦有敵人來襲,我們會第一時間有應對的手段,你就去告訴那些商隊的領隊掌櫃的,安心睡覺,明天還要有一段艱難的路要走呢。”
“是,大人,小的這就去通知他們,也好讓他們安心。”金恆光說完,給呂漢強施禮後就匆匆忙忙的走向了車隊聚集的營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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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張子涵就在黑暗裡,貓一樣的出來,直接就抱住了呂漢強的胳膊,還拿那兩塊豐滿的肉似有意又無意的蹭啊蹭,弄得呂漢強有點心猿意馬。
呂漢強就這樣帶着張子涵趕到匠戶營,這裡早就支起爐竈,爐火熊熊,叮叮噹噹的鍛打聲音充滿營地。這是工匠們在奮力的打造箭簇,製造長箭。
一個工匠將一把繳獲的大刀丟進烘爐裡,一個下手奮力的鼓動風箱,炭火旺盛,不大一會就將那把大刀燒的雪白,用鐵鉗子加出來,放到砧板上,一陣剁削之後,那把大刀便變成了十幾個二兩重的箭簇。
“師傅,今天能打造出多少箭簇來?”呂漢強拿起還有點燙手的三棱型箭簇仔細端詳,還好,打造的熟練了,成品率也就高了。
“不敢讓大人稱呼師傅,就叫小的就行。”那個鐵匠謙卑的回話:“今天我去戰場看了下大人吩咐打造的箭簇效果,我發現這大號的破甲錐加上加長的箭桿,不需要開刃打磨,只要將箭簇尖端打的鋒利些就完全可以殺敵,因此簡化了工序,今天一晚上,我們十個人打造出一千支沒問題。”然後看看面帶滿意的呂漢強,不由的小聲抱怨:“只是今天在戰場上撿回來的杆子刀槍,鐵料成色真的雜七雜八,要不還能多打些。”
呂漢強就笑着解釋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精鐵雖然好,但那畢竟是我們拿銀子買來的,浪費不起啊,這些破爛如果不融化鍛打了,丟在那裡,早晚還是成爲禍害人的東西,這也算是一舉兩得吧。”
“大人說的是,這些刀槍留在我們手中派不上用場,留給當地的確又會成爲杆子手中的傢伙禍害百姓,還是打造成箭簇的好,即便杆子撿去些箭簇,也沒有長弓配合,什麼也做不成。”
“辛苦了,晚上完工就再領份酒肉宵夜吧。”呂漢強很滿意這樣的態度,大度的給予獎勵,當然,獎勵的東西還是吃完就拉倒的酒肉,這不但讓他們身無恆財,同時也能增強他們的體力,古語都說了,正所謂馬無夜草不肥嗎,這一舉多得的事情,何樂不爲呢?現在呂漢強越來越覺得自己有周扒皮的潛質了。
那個師傅連連感謝,見呂漢強沒有什麼其他吩咐,就又忙着趕工去了。
“子涵,我們現在庫存的長箭還有多少?”呂漢強問走在身邊,又抱着自己胳膊的子涵。
“算上今天回收回來的,我們手中還有可用的長箭五萬一千支,鐵料也充足,只是辛苦了那些師傅。”
“很好,這些師傅晚上就辛苦他們開工打造,白天就讓他們在行軍的大車上睡覺休息,我們必須儘量的趕造儘可能多的長箭,以應對前面越來越嚴峻的局面,現在看來,我們能依靠的只有這些長弓手了。”
“小胖子帶着的人特也的廢物,可惜我爹這些年的錢糧苦心。”子涵一想起白天自己家的家丁的表現,氣就不打一處來。
呂漢強在黑暗裡搖搖頭不想做什麼評價,想着即將到來的皇太極第一次入關就在眼前,想着那可怕的後果,還是心憂不已,這羣家丁的主人畢竟是自己未來的老丈人,就依靠已經連擺設都不成的京營二十六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抵擋住兇悍的以劫掠殺人爲榮耀的女真韃子的。
“不能退敵,也應該能保住性命,自己的家小還需要他照顧呢。”想到後世裡,韃子打到京城之下,老國公帶着京營與韃子對壘,結果讓人家一個衝鋒,就將十萬京營打的潰不成軍,年已七十的老國公就帶着家丁大呼上前,結果戰死沙場,這時候呂漢強算是知道爲什麼老國公會戰死了,帶着這樣的家丁上戰場,不死都沒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