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的年紀比大奎只大了兩歲,因從不修面故此一副長髯。對於這爲傳說中的徐達徐天德,大奎是早已如雷貫耳。
吳王朱元璋的手下,能人異士極多。但就文武而言,劉伯溫與徐達卻是文官武將中的翹楚。但凡作戰,吳王朱元璋必對劉伯溫言聽計從。而一旦開戰,徐達徐天德便是吳王手上的逆天利刃。
吳王朱元璋呵呵笑着又對劉伯溫及徐達道:“這位便是江南通政使張大奎啦,呵呵呵呵。”吳王朱元璋的言下之意,大奎豈能不知。想必吳王經常在劉伯溫及徐達面前提及自己,想到這裡,大奎心中卻也有幾分自得。
劉伯溫及徐達也是拱手回禮,大奎不得不再次深深一揖。劉伯溫目光望到大奎背上揹着的偌大木匣卻是會意的一笑,徐達卻是視而不見。
吳王這纔不解的問道:“張愛卿深夜前來面見本王卻是所謂何事?愛卿背上所縛的又是何物?”吳王朱元璋早已逐一道大奎揹着的木匣了,直到此時方纔問到。
大奎當下解下了木匣,雙手呈上:“臣奉吳王旨意,密遣暗探遍查江南百官廉政,這木匣中卻是涉案官員的罪證,請吳王過目。”
吳王點點頭,大奎雙手捧着木匣走到條案旁,恭恭敬敬的將木下放置在桌上。然後伸手解了包袱,將包木匣的方巾收在了懷中。
吳王走回桌後落座,這才道:“都坐吧。”話語中已是頗具冷意。
劉伯溫及徐達當先坐了回去,大奎等劉伯溫及徐達坐下後這纔回到自己當初的位置坐下。畢竟那兩位是朝中泰斗,大奎卻是不敢逾矩。
這木匣早在進宮前已有宮衛宦官層層查驗過,此時已去了封條及鎖具。吳王開了木匣,望到匣中的名冊奏表,臉上已是罩了一層寒霜。
吳王沒有動名冊及奏表,只是伸出右手抓了一把信箋出來,隨便拿了兩張看了兩眼便即扔回了木匣。
“張愛卿,對於此事你有何見解?”吳王冷聲問道。
大奎經此一問頓覺後脊背發涼,當下起身拱手,心思百轉下大奎便依照自己心中所想道:“臣以爲,不將貪官一一嚴辦不足以正國法安民心。臣奏報中的涉案官員近萬,可就其貪贓多寡予以定罪。此外江北元庭早已派出暗探,臣已一一查明,如何定奪還請吳王示下。”
吳王朱元璋望着大奎問道:“張愛卿不妨說說該如何定罪?”
大奎沉吟片刻便即奏道:“臣以爲……。”豈料大奎剛說了三個字,吳王突然怒身而起,竟起腳將面前的桌案踹翻在地。
吳王動了雷霆之怒,不光是大奎,連同劉伯溫及徐達皆是惶恐起身跪伏在地。
吳王朱元璋踹了桌案,隨之咆哮道:“本王及滿朝文武勵精圖治打下半壁江山,如今江南官員竟是如此膽大妄爲,至本王於何地?至萬民於何地?”
“吳王息怒!”劉伯溫及徐達連帶着大奎皆是異口同聲的勸慰。
大奎心中的擬好的說辭瞬間化爲烏有,吳王如此動怒大奎哪裡還敢再說。
吳王在原地走來走去,那把椅子甚爲礙事,吳王當即抄起椅子扔了出去。下邊跪伏的三人皆是靜若寒蟬不敢發一言。
“斬,統統斬啦~!”吳王厲聲咆哮:“不殺一儆百,如何威服百官?本王便是要讓所有做官的看到貪贓的下場,不以民爲重卻中飽私囊拆本王的臺腳?…統統斬首一個不留。!”
過了許久,吳王才緩和了心緒,伸手指着大奎道:“將這些名冊上交由刑部備案,務必將其一一拿獲。不必上奏就地處斬!”
“謹遵吳王令喻。”大奎領了王命,爬過身去將地上那些紙簽名冊一一收攏,再找到了那隻木匣將紙簽收在其中。大奎又要去收拾其餘物事,吳王朱元璋卻是厲聲喝道:“快去辦差!”大奎驚得直從地上蹦將起來,當下抱了那隻木匣出了書房,一路逃也似的出了吳王宮。
宮門外,狗剩,石頭,掃帚,簸箕,板凳五人早已恭候多時。一日一夜趕來應天,卻又在宮門外站了半夜,此時的五人早已是困頓不堪。
大奎出了宮門急急招呼道:“速速上馬,隨本官去刑部。”狗剩,石頭,掃帚,簸箕,板凳五人見到大奎惶恐不安之色,知是出了變故。當下打起精神各自上馬。
六騎策馬揚鞭直奔應天城西門。西門原是南唐都城以及宋元時期金陵城的龍光門,它位於城西,坐東向西。(洪武初年,朱元璋直接利用這座舊城門作爲城西的城門,直到洪武十九年推倒重新建造了這座城門,並定名爲三山門)
刑部衙門便坐落在城西門左近,大奎也沒去過。到了西門問過守門的兵衛,便再次取道向南而行。那守西門的兵士見到這大半夜的竟有一個三品大員去刑部,心中不免滿是疑惑。
望着大奎等六人策馬遠去,這兵士猶自搖頭嘆息。現今吳王正要舉兵北伐,應天所有的文武官員俱是一派繁忙,今番見到大奎等人夜半趕路,雖是情知原由卻不勝感嘆。
大奎等人到了刑部衙門各自翻身下馬,門前的衙差見到來了上差,當即過來見禮問詢。
大奎也不囉嗦,直言道:“速去通報,就說江南通政使張大奎奉吳王口諭前來辦差。”
那衙差哪裡還敢怠慢,當即回身向衙門內奔去。一旁另有一人當下引了大奎等人向衙門內的後廳走去。大奎雖然不知道這刑部的主事之人是誰,但他知道一旦自己掌握的名冊交到他的手上,那纔是腥風血雨的開始!
大奎到了刑部衙門後廳客位落座,五名侍衛在其身後站定。這裡雖是刑部衙門,但據說這刑部衙門最大的官便是刑部侍郎劉宗巨。如今江南初定,大明官署中還沒有系統的六部。而這所謂的刑部也只是初具規模。大明的所有地方衙門包括京城應天,也俱是沿用元朝的老房舊物。
刑部侍郎爲正三品,與大奎是同級。但大奎掛着一個太子太保的二品虛銜,雖是虛銜但在官場中不過是捧臭腳的名頭。
不多時,門外呼啦啦進來了一羣人。大奎這才站起身來,進來的這羣人見到大奎便紛紛見禮,大奎也不客套。當先揚聲道:“本官江南通政使張大奎,奉吳王喻前來辦案,請列爲大人鼎力相助。”進門的衆人齊齊拱手,當下又是一番客套。
這羣人中當先一人與大奎一樣,也是一身紅袍,年紀輕輕一臉的書卷氣。大奎猜想,想必這就是刑部侍郎劉宗巨了。果不其然,這年輕的官員上前一步向大奎拱手道:“本官刑部侍郎劉宗巨,見過通政使大人。”由於大奎與之平級,故此連忙還禮。
見了禮,其後便是該談正事了,刑部侍郎劉宗巨隨即問道:“張大人,不知吳王有何差派?”大奎望了望眼前的一干人等,卻答非所問道:“在場衆人請一一報上名來。”
大奎說完即從身後親隨手上接過了木匣,打開木匣取了一本賬冊出來。
一羣人頓時交頭接耳,劉宗巨也是一頭霧水,但仍是當先答道:“刑部侍郎劉宗巨。”
大奎點點頭打開賬冊,細細查找。半響才道:“恩,沒有!下一個。”
“刑部司務段宏宇”一名青袍官差站出來拱手答道。
大奎又是一通翻找驗看,看了半響方道:“恩,沒有!下一個。”
“刑部校尉吳浩龍。”出列的竟是個武官,大奎不由一愣。
劉宗巨當即道:“刑部初立,凡有緝捕之事皆有校尉行事。”大奎聞言點了點頭,再去賬冊上一一細查,還是沒有。
其他衆人也都一一報上了姓名,卻皆是帶兵校尉。可喜的是都不在賬冊上,大奎這才放下了心。餘下的事便是交接了,大奎鄭重其事的對刑部侍郎劉宗巨言道:“本官暗查江南百官廉政,現查出大批犯案官員及江北元庭細作,此是名單。吳王有旨,將名單上的犯官一一拿獲。今次是來刑部備案的。”大奎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皆是議論紛紛。
шωш ●тт kǎn ●Сo
刑部侍郎劉宗巨回身冷聲道:“但凡鼓譟者,杖刑伺候。”這句話甚是管用,其身後衆人霎時皆是閉了嘴。
劉宗巨從大奎手中接了木匣過來,便命人搬了桌子來將木匣置於桌上。隨即喚來刑部錄事等五人,分工開始對木匣內賬冊及紙簽上的名單一一抄錄。
正當衆人忙的不可開交之際,門外進來一名朝官來。
大奎雖是坐在椅子上等候着刑部備案,可見到這朝官進門卻起身向那朝官走了過去。
“吳王喻!”大奎還未走出五步,這朝官便扯了嗓子一聲喊。
廳中衆人連忙停了手上的活計,紛紛過來跪拜。
許是這朝官如此行事慣了,見到衆人皆跪拜了這纔打開吳王令旨意宣讀道:“吳王喻,就江南官員貪贓一案,現交刑部主理。江南通政使張大奎代掌刑部尚書一職。如有所需,江南各地城防兵馬悉聽調動。至本年年底,所有犯官務必一一到案就法,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