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歌聞言呵呵笑道:“這大半夜的,即便是有包子鋪又怎會開張?再說,如今兵荒馬亂的,尋常人家誰吃得起肉包子?”
大奎卻是道:“孟兄有所不知,做小生意的都是很早便起的。我們走到哪裡,估計他們也該起牀忙活計了。”頓了頓,大奎續道:“他們包包子的面是白麪摻青稞,肉是存下的牲口肉,城東守城的將校每早都會去照顧生意,所以直到如今那小店生意依舊紅火。”
三人一邊向東走,區大錘卻是笑道:“張大人每日在牀上躺着,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大奎笑道:“我在家煩悶,聽小虎說的。”
孟歌打趣道:“看來我家的張大人每日不操心軍備,也不關心政事,卻是隻想着吃了。”
三人不禁縱聲大笑,靜寂的街上這三人的談笑卻是顯得有些突兀。
寅時,傳說此時正是山中猛虎出沒的時辰。
候吉侯勇兩兄弟今夜卻在東門當值,孫遷臨行前特意舉薦此二人留守蘭州,目的就是接應擴廓帖木兒大軍入城。擴廓帖木兒將四萬元兵擺在城東也是爲了由城東入城,裡應外合拿下蘭州,而攻城之日就定在今夜寅時。
按照約定,候吉在城上舉燈火爲號,等到擴廓帖木兒大軍殺到,候吉方吊橋,侯勇在城下帶着幾名親信打開城門。
不想候吉在城上一手舉着燈籠連連晃動之際,卻被正向城東而行的大奎三人看得真切。遠遠看去,城門洞內人影晃動,本是攔在城門洞前的拒馬槍也都搬到了一邊。見到此情此景,大奎暗叫一聲不好,當下囑咐了孟歌及區大錘趁着暗夜摸了過去。
候吉尚在舉着燈籠搖晃,大奎已站到了候吉身後。這候吉等了足足盞茶時分,才見到城外荒野處亮出一點火光,那火光也是晃了幾晃隨即熄滅。候吉到底是做賊心虛,收了燈籠不僅四下看了看。
這一看險些嚇出尿來,身後大奎一臉帶笑的看着候吉:“候將軍好繁忙啊。”
“張…張大人。”候吉說話間已是伸手按住了刀柄,大奎佯裝沒看到,卻是以手掩口輕咳了兩聲。大奎這是在提醒候吉:我病了,病的不輕,你快動手吧。
候吉聽到大奎的輕咳聲,不禁恍然大悟:‘我候吉戎馬半生,武藝精湛。還能怕了一個病夫不成。’想到這裡不僅惡向膽邊生。
一聲輕鳴,刀光已現。候吉一刀直取大奎咽喉,妄圖一刀斷喉結果了大奎的性命。哪知眼前人影一晃,已被大奎近身。不等候吉反應,大奎已是擒腕掰拿一招將候吉制服。候吉手腕劇痛,忍不住一聲悶哼。
大奎微微笑道:“我張大奎就算是病入膏肓,也不是你等下三濫等動得了的。”說着一掌劈在候吉頭側,候吉哼都沒哼便軟倒在地。以大奎現在的體力,要想將候吉提下城,卻是癡心妄想,剛剛的一番動作已是大奎全力施爲。
左右看了看,城上竟是不見守城兵士,想必是被候吉支開了。大奎伸手點了候吉幾處穴道,這樣就算有人來救他,也是一灘軟泥而已。
大奎下了城,來到城門洞處,孟歌及區大錘二人已將侯勇等十餘人盡數放翻在地。大奎卻是道:“你二人在此守候,城上還有一個,也一併挪到這裡。”說着由懷中掏出自己的金牌來續道:“這是本官印信,城防兵馬俱可調動。我去去便來。”
大奎將令牌交給孟歌,便即回身疾奔而去,大奎身法之快,不僅讓孟歌及區大錘咋舌。
大奎一路狂奔來到張溫的城守府,門前一隊兵士見是大奎,皆慌忙下拜見禮:“見過張大人。”此刻大奎哪裡還會有閒心搞這些繁文縟節,當即走到門前道:“速請張溫將軍來見我,有大事商討。”
兵士忙道:“這幾日張溫將軍皆在軍中留宿,不在府上。”
大奎知道蘭州城內,在城北有座軍營,離着自己的住處很近。當下大奎也不再耽擱,取道城北又是一路疾奔。
中軍帳中,張溫還沒睡。擴廓帖木兒大軍來犯,蘭州朝不保夕,張溫如何能睡得安穩?
正自犯愁之際,帳外兵士來報:“左都御史張大奎大人到。”
張溫還未說話,大奎已自行進了大帳。張溫上前兩步見禮,大奎擺擺手道:“先給我口水喝。”張溫不敢怠慢,連忙去倒了杯茶。
“張大人請上座。”張溫將茶盞放在主將的條案上,伸手作請。大奎不僅怨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弄這些沒用的。”說着上前抓起茶杯,也不管涼熱一口氣喝個乾淨。
張溫一愣間,大奎卻是道:“候吉侯勇兩兄弟通敵,今夜要開東門接應擴廓帖木兒大軍進城。”張溫聞言不僅大驚失色,大奎的話他是一百二十個深信不疑的,即說候吉侯勇兄弟通敵,那自然是千真萬確。
張溫當即喚來帳外當值校尉吩咐道:“速帶五百兵士趕往東城門,將候吉侯勇兄弟二人及其黨羽擒來見我。”
大奎見狀卻是道:“候吉侯勇已被我制住,翻不起浪了。”頓了頓大奎又道:“今夜前來是有兩件事,其一是提拔兩名千總,他們是由應天趕來尋我的。一個叫孟歌,一個叫區正言,綽號區大錘。昔日此二人皆是常遇春將軍麾下部將。”
張溫聽到大奎說及孟歌及區大錘,不僅驚問:“可是操刀虎與驚雷虎?”
大奎不由奇道:“張大哥也知道此二人?”
張溫靦腆一笑道:“常遇春將軍乃是大明先驅,其手下五虎誰人不知?只是沒見過罷了。”
大奎笑道:“那日在我的住處你見過的,改日定當與你好好引薦一番。”
張溫聞言不禁大喜,轉瞬問道:“張大人今夜此來,還有一事是什麼?”
大奎恍然大悟,這才道:“我在想,我們何不將計就計,殺擴廓帖木兒一個措手不及?”
張溫聽到這句話,確實有些作難,當即說道:“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原是上上之策,可惜蘭州兵少將寡,如何爲之?”
大奎哈哈笑道:“兵不在多在精,良將眼下就有兩個。何愁沒有作爲?”
張溫略一思量,這才問道:“不知大人有何高見?”
大奎笑道:“現在城東門前挖上一個大坑,內設竹籤鐵蒺藜。坑上以薄板柴枝封口,再以浮土掩蓋,四周佈下埋伏,只等擴廓帖木兒大軍入城便可迎頭痛擊。”
張溫想了想卻是搖頭道:“張大人說笑了,那要多大的坑啊?”
大奎卻道:“只需十丈見方即可。”
張溫點點頭道:“十丈見方,只需兵士五百輪番挖掘一個時辰便可成事,元帥臨行前曾留下強弓硬弩及火炮鳥銃。此時便可派上用場,我即刻安排。”
大奎隨後又道:“除卻城東埋伏,尚可趁夜派出奇兵襲營。”
張溫道:“城中尚有精騎八千,隨時聽候大人調遣。”
大奎與張溫不僅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爲儘快挖好大坑佈下陷阱,張溫竟然調集了一千兵士在城東門前的大街上輪番挖掘。同時西門處八千精騎蓄勢待發,孟歌及區大錘二人甲冑在身策馬立在城門處只等號令。
大奎吩咐,孟歌及區大錘二人各帶四千騎兵,趁夜殺入城西門外的元軍大營,只求將元兵一舉擊潰便繞向南門,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再衝城南元兵大營。
城西及城南外個駐紮有兩萬元軍,加起來有四萬之衆。明軍區區八千人馬,如何能將四萬元兵一舉擊潰?奧妙在於這八千精騎兵的馬上皆是帶了兩個大布袋,內裝的便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驚天雷’。
驚天雷無須藥引,只需將其扔出去,落地後受到震盪便會爆炸,其威力可謂是驚天動地。而這兩批明軍皆是排成一字長蛇陣,每個騎兵手上都持有一面滕盾護在一側。此滕盾乃是山藤編就裡外兩層,內中夾有棉絮。此盾可防火槍,弓弩刀槍。且又輕便順手,實在是夜半襲營的必備佳品。
按計劃,只等城東擴廓帖木兒的大軍進城,城西門纔會同時開啓。而此時的城東門大街上正有一千明軍兵士手持鐵鎬鐵鏟奮力挖掘,挖出的土都送到了大坑兩側堆積夯實。不到半個時辰,好好地一條大街已是現出一個足有二十丈長,十丈寬的大坑。
毛竹本爲南方產出,但因其多用於弓弩的製造,故此明軍中帶有此物。兵士們以刀斧將毛竹劈開數份截斷削尖,並把這些竹籤插在了坑底以鋒刃向上。張溫親臨督造,等到坑底插滿竹籤,張溫又讓人取來數十桶桐油潑進了土坑。如今一來,元軍掉進大坑想要出來便要費些事。
張溫咱在夯實的坡頂,眼望全場心中已是十分滿意,只需將長街的一頭安放些諸葛連弩,便可事半功倍了。
大奎站在一邊卻是道:“坑中尚須灌滿水,一旦元兵入坑,死人填滿了坑,竹籤自然就無用了。添些水進去,如此一來桐油漂浮其上。若是有需要可以放一把火。”
張溫聞言不禁打個寒戰,但依舊按着大奎的話命人擔水灌坑。陷阱設置完畢,明軍又以薄板柴枝將大坑表面虛掩了,其上撒了浮土。如此一來可算是萬事俱備只欠元兵前來填大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