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許偌,若是參倒了張大奎,便舉薦他做禮部員外郎(五品)。雖是官升一級,但也強過於無。若是皇上一怒之下殺了張大奎,那麼就舉薦他做禮部侍郎(四品)。
此刻的趙康,滿腦子烏紗帽,這一嗓子喊出去,倒也驚得金鑾殿上的幾隻鳥雀紛飛。
“宣禮部清吏司趙康,覲見!”殿內宦官一聲高唱,趙康聞言提了衣袍前擺便即向大殿行去。上了階梯進了殿門,趙康卻不敢再向前走。因爲殿內朝聖有朝聖的規矩,越往前的官階越高。趙康就在門前屈膝跪倒。
“皇上,臣趙康有本奏。”趙康說着竟是痛哭流涕。
太祖朱元璋見到趙康如此,卻不僅眉頭一皺,不耐道:“有話就說,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趙康顫抖着手由袖中取出奏本道:“臣官職卑微,此奏本本應由禮部錢大人審閱,其後轉呈皇上。但臣不忍見倫常將廢,故此冒逾制之罪奏本,望皇上明鑑。”趙康說罷,雙手捧着奏本跪伏餘地,竟是哭的一塌糊塗。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太祖朱元璋以手扶額,多日不曾好好安寢,現在經這趙康一鬧,卻有些頭痛。身旁的宦官見狀,忙上前問安。太祖朱元璋嘆口氣道:“呈上來。”
宦官領旨,下了須彌臺走到趙康身前接了奏本,回身時竟是輕蔑的瞪了趙康一眼。意思很顯然,是責怪趙康奏本不分時候。趙康正趴伏於地,卻沒看到宦官的眼色。這也難怪,但凡五品以下的官員,見了皇上沒有不打怵的。所謂龍威如獄,皇恩似海便是這個道理。
宦官回到太祖朱元璋身旁,雙手將奏摺呈了上去。
太祖朱元璋接過奏摺打開,草草看了一眼,竟是轉瞬龍顏大怒。
“趙康,你好大膽!”太祖朱元璋說着竟將手上的奏摺狠狠地向遠處的趙康投去。
趙康一聞皇上震怒,在殿門口險些嚇尿了褲子。心中不禁埋怨,自己找誰不好,偏偏去找西門外的‘刀子劉’代筆啊。這‘刀子劉’在京師應天頗有名氣,不光是代寫書信而且代寫訟狀。其筆力論詞尖酸刻薄卻讓人無法辯駁,誰找他代筆寫狀子打官司,每每十告九贏。由於其文筆犀利,固有‘刀子劉’之稱。
太祖朱元璋指着趙康罵道:“你一個小小從五品清吏司,竟敢狀告一品太保?朕不辦你,倫常何在?”
話音未落,站在班首的劉伯溫出班奏道:“皇上息怒,臣劉伯溫有本奏。”
劉伯溫乃是太祖朱元璋的肱骨之臣,無異於大明朝的軍師。見劉伯溫有話,太祖朱元璋自然是不能稍息怒火,隨即溫言道:“劉丞相有話但講無妨。”
劉伯溫卻不說話,走過去將朱元璋扔出的奏摺撿了起來。回過身來問詢道:“皇上,這奏摺,臣可否一觀?”
太祖朱元璋嘆口氣揮手道:“看吧,真真氣煞人也!”
劉伯溫得了聖諭,這才展開奏摺細細看來。奏摺乃是呈皇上御覽,劉伯溫雖然身爲丞相,但也不能未經許可便擅自觀看,這是逾制的重罪。但爲替皇上分憂,劉伯溫這才先問詢再看奏摺。
劉伯溫先是看了一遍,這才微微一笑道:“宵小之輩,文辭刁鑽。皇上切莫動怒。”說着劉伯溫轉過身來,向着趙康問道:“這奏摺是你所寫?”
趙康聞言驚得連連磕頭道:“不敢欺瞞丞相,這封奏摺是下官請人代筆,丞相饒命啊。”
傳聞,劉伯溫有通天徹地之功,鬼神莫辯之能,能預知前後五百年之興衰。兵書戰略更是爛熟於胸,大明朝能有今天,劉伯溫居功至偉,當列羣臣之首。創業未半之時,得劉伯溫指點,紅巾軍百戰百勝。太祖朱元璋多次稱讚劉伯溫曰:“吾之子房也!”
趙康本就是膽小懦弱之人,此刻見劉伯溫問話,哪裡還敢有一絲隱瞞,當下承認是找人代筆。而他卻沒有想到,對皇上他說是自己所書,對劉伯溫卻是說找人代筆,這無疑是犯了欺君之罪。
胡惟庸本以爲趙康惹了皇上雷霆之怒,自己另外安排的兩人便出班煽風點火,到那時張大奎必死無疑。哪成想趙康如此不濟事。劉伯溫一出來,竟將趙康嚇成這個樣子?
趙康的求饒,劉伯溫微笑對之。太祖朱元璋在殿上卻是冷哼道:“刑部尚書周楨何在?”
周楨出班道:“臣在。”
太祖朱元璋問道:“以周愛卿所見,這趙康該當何罪?”
周禎略一思量,這才道:“論罪該斬。”
“辦了吧!”太祖朱元璋揮了揮手,復又以手扶額。話音一落,殿外走進兩名金甲武士,拎雞一般將趙康拖了出去。
“這趙康不說,朕還真把那個張大奎忘了。”太祖朱元璋嘆口氣這才續道:“據奏報,張大奎私收白銀三十萬兩,況有賣官之嫌。衆位愛卿有何高見啊?”
胡惟庸聞言覺得機會來了,這才向不遠的刑部侍郎盛元輔使了個眼色。
盛元輔會意,出班奏道:“皇上,臣有本奏。”
“講。”太祖朱元璋懶懶的說道。
“臣以爲,張大奎之罪無須再議,私自收受賄賂已是明證,依大明所頒律法,貪贓過十兩即斬,張大奎萬死難贖其罪。”盛元輔說完自回班列。
太祖朱元璋聞言,向劉伯溫問道:“依丞相之見,此事當如何處置?”
劉伯溫略一籌措,這才稟道:“依臣之見,張大奎殺不得,其因有三:一則,其乃是後宋唯一遺臣,若殺之恐天下人說皇上不念舊情。二則,張大奎與湯和將軍乃是故交,湯將軍又是皇上自幼的玩伴,無異於手足。若殺張大奎,恐湯將軍寒心。三則,常遇春將軍卒去,軍中固然不乏猛將,但能與常遇春將軍一較高下的,實在如鳳毛麟角。悉聞常將軍曾與張大奎在軍門一戰,二人勢均力敵不分伯仲,若貿然殺之,大明又損一員蓋世猛將。”
太祖朱元璋皺了皺眉頭,這才道:“當年朕封他官時,他就是不肯就武職,說什麼見不得兄弟慘死之類的話,叫朕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