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乃是李旦的部下,今日途經這裡,不知這裡乃是諸位好漢的地盤,有所叨擾,還望這位大當家能看在我們乃是同行的面子上,高擡貴手一次,放過我們,以後我們也交個朋友,大家再見面也好說話!在下斗膽想要問一下,這位當家的尊姓大名嗎?”鄭一官看到於孝天已經平靜下來,收起了身上的戾氣,於是再一次對於孝天說道。
於孝天聽罷之後,上下又打量了一下鄭一官,裝出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也不表現的太過熱情,而是皺眉想了一下之後,開口道:“李旦?你可說的是江湖上說的那個九州島的李旦嗎?”
“正是!原來這位當家的知道我們李掌櫃的名號,如此一來就好說話了!想必這位當家的也知道我們李掌櫃是做什麼的,大傢伙其實也都是做這行的,今後在這海上少不了交集,今次我等有幸在這裡見面,也算是緣分,在下船上的那些貨,就權當見面禮,送給諸位好了!還望諸位能高擡貴手一次,放過我們!以後鄭某回去稟報過我們掌櫃的之後,還定會另外登門拜謝!”鄭一官到底是個人物,雖然身處險境,可是卻始終表現的不卑不亢。
於孝天聽罷了鄭一官的話之後,緩緩再次站起身,笑了起來搖頭道:“既然你們是李掌櫃的人,那麼今天看來確實是誤會了!在下海狼於孝天,不知道鄭兄弟可曾聽說過?”
鄭一官看到於孝天態度放緩和了下來,提着的心也就馬上放下了不少,當聽到於孝天自報身份之後,立即抱拳笑道:“原來這位仁兄就是大名鼎鼎的福州海狼!失敬失敬!現如今福建一帶,只要是在這海上行船之人,誰人能不知您的名頭,今日能碰到於當家,乃是鄭某三生有幸!”
於孝天這時候已經徹底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也抱了抱拳對鄭一官還禮道:“鄭兄弟客氣了!於某不過是混口飯吃罷了,比起你們李掌櫃,我於某又能算得了什麼?倒是讓鄭兄弟見笑了!
今天看來確實是一場誤會,剛纔我還以爲你們是過路商船,想要繞過這裡北上,所以纔會下令追擊你們,讓鄭兄弟受驚了!
來人,去給我準備點酒菜,我要和鄭兄弟喝兩杯,爲鄭兄弟壓壓驚!
鄭兄弟,今天天氣倒也不錯,不知可樂意和我於某人一起喝上兩杯?”
看到於孝天態度變得越來越緩和,並且令手下安排酒菜,請他喝酒,鄭一官這才徹底放心下來,於孝天這樣的態度,已經說明他願意買他的這個帳,已經放棄了要和他們李家爲敵,那麼於孝天要布酒給他壓驚,那麼他也不好推辭。
“豈敢豈敢!壓驚不敢當,能和於大當家相識結交,乃是我鄭某的運氣,既然於大當家有興致,那麼在下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旦的名頭在這個時代,不管是在福建沿海,還是在廣東沿海,都是響噹噹的招牌,幹他們這行的,對這樣的海上的打大佬級人物,當然即便是不認識,也都會有所耳聞,看到今天截得這條船,原來是李旦手下的船隻,海狼部衆們也都有點泄氣,加上於孝天的態度,已經說明今天他們恐怕是要白乾一場了!
於是船上的部衆們在各自頭目的口令下,都轉而散開,有人就在海狼號艉樓上面,挑上了燈籠,擺下了一個小桌,置辦了兩個小菜,又送過來了一小罈子產自福州的好酒,於孝天便拉着鄭一官坐在了桌邊,一邊吃喝一邊閒聊了起來。
“於某久聞李掌櫃的大名,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相見,沒想到今天卻在這裡,碰上了鄭兄弟,總算是能跟李大掌櫃攀交一二了!
今天多有驚擾鄭兄弟你們,於某這裡給鄭兄弟賠個不是!還望鄭兄弟莫要介意纔是!”於孝天今天既然碰上了這個歷史上的傳奇人物,現在又不能殺他,那麼他也不會輕易就放這個鄭一官走,無論如何也要先跟他攀交一下,以後不管走到哪一步,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他畢竟對鄭一官這個人,充滿了好奇,以前對他的瞭解,也都僅限於一些紙面上的記載,可是這個人到底像不像歷史記載的那樣,他還是很想通過自己的眼睛來觀察一下的。
“於當家太客氣了,俗話說得好,不打不成交嘛!之前你我都不知對方身份,誤會也是在所難免的,更何況在下也沒有什麼損失,於當家就莫要客氣了!鄭某能在這裡,認識於當家,也是三生有幸,還望於當家再莫要說這樣的客氣話了!”鄭一官有點看不透於孝天這個人。
剛纔剛見面的時候,於孝天不知因何,一聽到他的名字,便殺意大起,後來又忽然間變得對他很是熱情,這樣的變化,讓鄭一官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所以只能小心陪着個謹慎,不敢擺出什麼架子,生怕激怒了這個“喜怒無常”的於海狼。
“既然鄭兄弟你在李掌櫃手下做事,那麼今天不知爲何,卻怎麼帶船到了這裡呢?鄭兄弟,你我既然都是幹這行的,也就莫要給於某打什麼馬虎眼,我於某乃是直性子之人,不喜歡繞來繞去!”於孝天擺出一副粗獷的架勢,一邊喝酒一邊對鄭一官問道。
鄭一官微微愣了一下,馬上神情又恢復成了平靜,笑着對於孝天敬酒,然後說道:“既然於當家問了,那麼在下也就沒什麼不好說的!
想必於當家也知道和蘭國的紅毛人佔據澎湖之事,招致了當今朝廷官府不滿,想要將其逐離澎湖!
剛好我們李掌櫃和這些紅毛人有所交情,被邀來請他在紅毛人和官府之間斡旋一番,而在下正好也懂一些紅毛人的話,便跟着我們掌櫃的到了澎湖爲紅毛人做通事!
不知於大當家可曾和紅毛人有過交集嗎?”鄭一官停了一下,對於孝天問道。
於孝天搖頭道:“我一直以來都在福州這邊行事,倒是從未和那些紅毛人有所交集!”
鄭一官接着說道:“其實紅毛人之所以盯上了澎湖,說白了不過也是想要和當今我朝互通有無,行經商之事罷了!
紅毛人和那些佛郎機人以及幹臘絲人(明朝對西班牙人的一種稱謂),素來不和,紅毛人奪了幹臘絲人遠在南洋的巴達維亞,但是巴達維亞卻離我朝太遠,我朝商賈出海行商,多喜前往澳門抑或是就近一些前往幹臘絲人所在的馬尼拉,可是卻少有人願意遠道前往紅毛人所在的巴達維亞與之通商。
於兄恐怕也知道,這些泰西人最喜我朝所產瓷器、生絲、綢緞、茶葉等物,一旦這些東西運回泰西之地,便可獲巨利!
所以紅毛人這些年來,一直都想在我朝沿海找一個立足之地,之前他們曾經想要奪佔過佛郎機人的澳門,可是因爲佛郎機人防範甚嚴,未能如願,這才轉而到了澎湖。
紅毛人不過就是想要取得一立足之地,與我朝通商就可以了,可是澎湖乃是我朝之地,我們大明朝廷官府聞之,故不能準其久留不去!
這才使得紅毛人和我朝開戰!我等雖然也是我朝之人,但是卻行的是經商之事!跟誰做生意不是做?故此我們掌櫃這才受邀前來澎湖,並非是要給紅毛人助戰,而是想要從中斡旋一番,最好能讓我朝官府和紅毛人談和最好!
不過眼下看來,恐怕是雙方很難再談和下去了!不知於當家知道不知道,年前的時候,新任福建巡撫的南大人設計抓起了一些紅毛人,還燒了紅毛人一條船,現如今又集結重兵,開始攻打澎湖紅毛城!
所以我們這些人也沒必要再留在澎湖了,故此在下奉掌櫃之命,帶着船返回九州島!正好路過這裡,撞到了於當家你們,這纔有幸今日結識了於大當家!
於大當家如此對待我等,鄭某感激不盡,改天如果有空的話,鄭某定當登門拜謝!”
於孝天聽罷了鄭一官的話之後,對他所說的話將信將疑,鄭一官所說的事情,大部分應該不假,這和歷史上對他的記載也比較相符,但是於孝天可以保證,鄭一官說的話之中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其中他說的有關荷蘭人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真的,但是對於他此行的目的,於孝天卻認爲不見得都是真的。
因爲據他對鄭一官的所知,李旦和西班牙人是有過節的,這也是李旦爲何棄馬尼拉前往日本九州島定居的原因。
李旦作爲一個亦盜亦商的倭寇首領,乾的也是海上貿易,他和西班牙人不對,那麼現如今荷蘭人來了,他自然願意和荷蘭人合作,對付西班牙人,這也是他願意給荷蘭人幫忙的原因。
而荷蘭人佔據澎湖列島,目的就是想要讓更多中國商人,放棄跟西班牙人做買賣,轉而到澎湖跟他們荷蘭人做買賣,單憑荷蘭人的能力,他們根本無法封鎖這麼大的海域,迫使中國海商放棄前往馬尼拉跟西班牙人交易。
那麼荷蘭人就需要有人給他們幫忙才行,而李旦表面上是來做斡旋之人的,實質上應該是和荷蘭人勾結在一起,替荷蘭人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