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孝天和顏思齊都在打量着對方,同時目光之中也都露出了欽佩的神色,因爲於孝天看到這個顏思齊,身材魁梧,雖然沒有他高,但是在這個時代也絕對算是個大個子了。
顏思齊的體格十分健壯,露在袖子外面的雙臂渾圓有力,皮膚表面更是青筋乍起,像樹根一樣,這樣的手臂一定非常有力,一般情況下都是練家子。
而且顏思齊朝那裡一站,腳下不丁不八,卻很是穩健,可見的下盤也相當穩當,兩腳不自覺的內扣,一看就是久行與海上,這樣的雙腳在船上可以站的很穩。
另外顏思齊身上具有一種說不來的氣質,朝哪兒一站,就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滿臉絡腮鬍子,眉毛也很濃,兩眼炯炯有神。
這樣的人一看就是一條好漢子,於孝天平時很少見到這樣的人,加之提前內心中對他形成的印象,更使得他不由自主對顏思齊這個人產生出一種欽佩的感覺。
同樣顏思齊在看到於孝天之後,也被於孝天的相貌震動了一下,他同樣也很少見到於孝天這樣一表人才的同行,本來他以爲自己已經算是高大威猛了,可是朝於孝天面前一站,卻發現還是沒有他高。
而且他同樣也在於孝天身上覺察到他身體充斥着一種力量,像是一頭豹子一般,令人不敢小覷於他,同樣於孝天朝哪兒一站,跟顏思齊差不多,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這種表現的人,肯定是一個自信心十足,而且辦事雷厲風行的人物,同時又久居上位,習慣於掌控他人生死。
還有就是包括顏思齊在內的很多第一次見到於孝天的人,都從於孝天身上感受到一種有點與衆不同的氣質。
這種氣質跟他們生活的環境有很大的影響,雖說後世社會階層同樣存在,但是平時人與人之間的等級之分卻並不明顯,即便是碰上高官權貴,大不了不屌他也就是了,倒是也犯不着卑躬屈膝。
但是這個時代,卻尚處於等級森嚴的時代,不管你是誰,只要你不是天皇老子,總要有人壓你一頭,人總是有卑躬屈膝的時候,所以在於孝天身上,自然而然的比着這個時代的人們,有着一種自然天成的自信和自尊,這是這個時代的人無法養成的素養。
故此當看到於孝天之後,顏思齊也被於孝天這副賣相給鎮住了。
“在下於孝天,這位一定就是顏老兄吧!果真是條好漢子!於某這廂有禮了!”於孝天看到顏思齊之後,對顏思齊大生好感,於是毫不吝嗇的對顏思齊先誇了起來,同時起身抱拳對走入他議事廳的顏思齊見禮到。
顏思齊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連忙躬身抱拳對於孝天說道:“在下顏思齊,見過於大當家!顏某路過貴地,未打招呼就冒昧闖入,還驚動了於大當家,實在是冒昧冒昧呀!還望於大當家多多見諒則個!”
於孝天當然不能表現出他早已想要和顏思齊這個傳奇人物結交的想法了,另外顏思齊現如今剛剛從日本回來不久,其實在大明沿海一帶名氣並不大,知道他的人其實並不算多,而且他在日本的名頭,也遠沒有李旦的大,之所以他能後世留名,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他帶人較早的開拓臺灣島,同時鄭芝龍繼承了他的衣鉢,纔算是讓他得以青史留名。
所以於孝天還是把握着自己的尺度,淡然笑道:“不知者不罪!更何況顏當家還認識一官老弟!(於孝天比鄭一官實際年齡要大幾歲!)這就好說了!顏當家請坐,來人,上茶!”
顏思齊看到於孝天對他還算是比較客氣,也承認了鄭一官這層關係,這心也就放下了許多,知道今天起碼這個於海狼不會輕易和他翻臉,於是這才謝過之後坐了下來。
有人很快送上來了茶點,擺在了顏思齊的手邊。
“以前倒是聽飛黃(鄭一官號飛黃)提起過於大當家,飛黃對於當家相當的推崇,多次提及於當家御下有方,但是顏某之前未曾有幸得以一見,今日到了南日島之後,方知飛黃所說非虛,顏某近觀於當家麾下部衆,果真各個精悍無匹,舉止進退有度,令行禁止,紀律森嚴,顏某實在是佩服之極!”顏思齊坐下之後,忍不住對於孝天誇讚了起來。
於孝天聽罷之後心中還真是頗爲受用,畢竟天底下按照近代純軍事化管理的海盜,估摸着目前爲止他算是獨一份,海狼部衆入夥之後,都要經過嚴格的軍事化訓練,使之形成軍人應該所具備的最基本的服從意識,就連南日島上的工場以及奴僕們,也要接受一定的準軍事化的訓練,使之在必要的時候更容易組織。
這一點上不是任何人都能想學就學得來的,這也是他海狼的優勢所在,不動則已,一動則如臂使指,上下一心,此種做法可以說已經成了他的立世之本,顏思齊今天到南日島,看到海狼部衆的表現,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不足爲奇,應該不是簡單的對他的阿諛奉承,而是應該是出於他的肺腑之言。
“讓顏兄見笑了!於某哪兒會什麼御下之道呀,只不過是率性而爲罷了!喜歡看着手下弟兄們懂點規矩,遠沒有顏兄說的那麼厲害!呵呵!
對了顏兄,不知近來顏兄在何處發財?爲何忽然間卻來了福州這邊?”於孝天客套了一下之後,避開了深談有關他如何操控手下之事,轉而開始裝傻,問起了顏思齊的情況。
顏思齊聽罷之後搖頭苦笑道:“其實說來慚愧!顏某早年乃是出身閩南,只因怒殺官宦奴僕,不得不逃到了日本,初到九州之時,在下無以爲生,只能給人當裁縫,靠着縫縫補補過日子!
幸好顏某喜歡結交朋友,後來便認識了一些泉州一帶過去的朋友,乾脆就下水乾了咱們這一行!
後來顏某和朋友到了平戶,倭人見我好武,於是便任命我爲當地明人甲螺,也就是咱們這邊說的頭領吧!
可是好景不長,顏某無意間得罪了當地幕府,被其追殺,只得帶着弟兄們回到了咱們大明!
只是此次回來,對於顏某來說,這邊反倒是人生地不熟了!於是顏某無奈之下,只得在臺員島找了個地方臨時安置了下來。
這不進來得了點貨,爲了生計,聯絡了福州這邊一個商賈,想把手頭這點貨出掉,換些東西回去,無意間冒犯了於當家!
幸好當初飛黃說過,於當家行俠仗義,對於同行頗爲照顧,在下被貴幫巡船堵住之後,不敢動強,只求能見於當家一面!能免去誤會最好!”
“哦?這麼說數月前從雞籠灣過去的那支船隊應該就是顏當家的船隊吧!”於孝天聽罷之後,顏思齊所說和他記憶中的基本上相吻合,於是便繼續裝傻充愣,對顏思齊問道。
“正是!當日顏某帶着弟兄從九州島一路南下途徑臺員島北邊的雞籠灣的時候,確實在哪兒停留了一下,得知原來雞籠灣已經爲於當家所控,於是顏某便轉道繼續南下,在臺員島西岸的一個灣子靠岸,打算就在哪兒定居下來了!”顏思齊倒是也不瞞於孝天什麼,將他現在的情況大致給於孝天說了一下。
於孝天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不瞞顏當家,在見你之前,於某還多少有些不高興,覺得你們這麼做是壞了我的規矩,本來是想要跟你理論一二的!
但是沒成想於某見過了顏當家之後,卻頗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再加之有飛黃老弟這層關係,今日這件事也就算了!
來人,去告訴巡船碼頭那邊的弟兄,顏當家的幾條船解除控制,任由他們隨時離開!
顏當家,以後你如若再想出貨的話,其實不必如此大費周折,我南日島上現在就商鋪林立,大小海商的商棧不下二三十家,何苦還要跑到福州那邊去呢?
更何況只要你需要什麼東西,到我這裡,各家商賈自然能爲你備齊,更犯不着去福州那邊冒險!
如若不信的話,一會兒我就派人帶顏當家到島上的商棧區那邊去看看,凡是在我這邊經商之人,都要守我的規矩,不管是收貨還是出貨,價格都必須公道,絕不會讓顏當家吃虧!
其中有家茂盛源,更是生意做的相當公道,如果顏當家不放心的話,可以先在這邊打聽一下,然後再去福州那邊看看,價格不合適的話,顏當家可以自便就是了!”
於孝天忽然間靈機一動,一邊示好於顏思齊,一邊開始猛給自己做廣告,顏思齊現如今剛剛回到大明這邊來,根基可以說並不太穩,搞不好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窩主,如果這會兒他可以籠絡住顏思齊,把南日島作爲出貨的地方的話,那麼以後他和顏思齊之間,就可以建立起一個比較良好的互動關係。
眼下臺灣島還大得很,雙方一南一北其實並無實質性的衝突,各自經營各自的地盤,某種程度上還可以起到一定的互補作用。
另外荷蘭人以後肯定會想辦法吞併整個臺灣島,到時候和他們這些大明跑去拓墾臺灣島的海盜集團,肯定遲早都會起很大的衝突,顏思齊所在的一帶,距離臺南近,肯定是要首當其衝,到時候他搞不好還能趁機做點什麼事情,撈取一些好處也說不定!
所以對於這個顏思齊,他覺得與其結交,要比和他交惡更好,而且顏思齊所處的位置,對於下一步他南下泉州一帶的行動,也可能給他提供一定的幫助。
(第二更到,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