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不是!這夥海狼確實行爲詭異,但是卻也並非從不作科犯奸!卑職聽聞,這夥海狼控制了沿海州府的海面之後,逼迫通行於沿海一帶的商賈向其繳納所謂的買路錢,方能平安通行於這一帶的海上!否則的話他們的船隻便會被海狼部衆所劫,船貨皆爲海狼所掠!
另外這夥海狼,也曾經數次襲擾陸上,不過他們並未對地方侵擾甚重,而是多劫掠一些船寮抑或是綁走一些工匠,另外他們還殺了一些沿海的漁霸!
據說海狼目前在南日島開設了船寮鐵作,專司爲其打造戰船和兵器,甚至有傳言說海狼能自鑄紅夷大炮,這次褚彩老之所以被海狼擊敗,全拜海狼有不少紅夷大炮,故此纔會讓褚彩老落荒而走!”陸文衡趕緊低頭在下面對朱欽相答道。
朱欽相一聽紅夷大炮幾個字,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但是緊接着便立即搖頭道:“此事恐怕是道聽途說的吧!紅夷大炮乃是何物?此乃重器也!去年本官在京師的時候聽說,廣東方面從佛郎機人手中購得三十門紅夷大炮,其中二十六門送往了京師,而送往京師的十六門紅夷大炮留在了京師之中,八門運往了錦州!
而朝廷對此紅夷大炮甚爲重視,着令廣東進行仿造,去年包括今年在內,廣東傾盡全力,也不過只是仿造了二十餘門紅夷大炮,另外鑄造了二十八位呂宋大銅炮。
海狼不過只是區區一夥海賊罷了,如此重器豈能是他們可以輕易鑄成的?此事絕不可信,如果海狼果真有紅夷大炮的話,那麼也只能是從佛郎機人抑或是紅毛人哪兒購得,估計以訛傳訛,被說成了他們自行鑄造的!”
在座的諸官一聽,也都覺得有理,另外更不好當面駁了朱欽相這個新任巡撫大人的面子,於是都連連稱是。
畢竟紅夷大炮這種東西,他們也只是聽聞,甚至許多人連見都沒有見過,只知道此物甚爲犀利,一旦發火,十里之內無堅不摧!
而福建鐵場的工匠都無法鑄造,別說小小的海狼這夥海賊,僅憑一座南日島,就能鑄成這樣的利器,所以雖說他們也聽過有關海狼自行鑄炮的傳聞,可是對此卻並不願意相信,就算是海狼可以自行鑄炮,也應該是一些舊式的碗口銃之類的小炮罷了。
估摸着是褚彩老這次被海狼擊敗,無法自圓其說,所以纔會編造出來的謊言罷了!
朱欽相自認爲自己的這個分析應該很是正確,於是便將這件事拋至了腦後,開始繼續商量起了如何對待這夥海狼的事情。
本來朱欽相是有心到任福建巡撫之後,立即效仿前任南居益,也在平靖福建沿海的事情上有所建樹,而他在來此路上的時候,便將目標定在了福州一帶,自然而然的將海狼作爲了他要對付的一個目標。
但是當他提出想要調兵討伐南日島海狼的時候,這件事上卻遭到了福建諸官的反對,特別是現任福州知府陸文衡,對朱欽相馬上派兵進剿南日島海狼集團,表現出了牴觸的情緒。
朱欽相立即質問陸文衡爲何要替這些海賊說話,陸文衡趕緊起身抱拳躬身對朱欽相答道:“啓稟撫臺大人,卑職絕無維護海狼這夥海賊的想法!卑職之所以不同意撫臺大人剛剛到任,就立即興兵討伐南日島海狼,並非是一己之私!
去年前任南大人爲了逐離盤踞在澎湖的紅毛人,幾乎盡起福建境內的精銳,傾福建全境之力,調集了官軍數萬,戰船數百條之多,耗費軍資數十萬兩,糧草更是不計其數,各府爲此都出力甚多,到現在府庫還處於空虛狀態!
現如今如果撫臺大人立即便興兵前往南日島討賊的話,恐怕又要有一筆不小的開銷,而福州府府庫現如今存銀不過萬兩,糧食不過千餘石,根本不足以應付如此一場大戰!
另外海狼雖然強勢,但是以其近期所爲,卻並未襲擾岸上甚巨,如果撫臺大人一力要對其進剿的話,如果能將其討滅倒是沒有多大問題!
就怕萬一對其進剿失利的話!恐怕會激怒這夥海盜,使其從此之後大肆襲擾陸上,那麼我福建沿海一帶的百姓,恐怕以後就永無寧日了!
故此卑職這才反對撫臺大人現在出兵對其進剿,還望撫臺大人見諒!恕卑職不敬之罪!”
朱欽相聽罷了陸文衡的話之後,手撫着下頜的鬍鬚,沉吟了一陣,心中對陸文衡頗爲不喜,但是卻又不得不承認陸文衡的話有一定的道理。
自古以來,擅開邊釁都不是一件小事,打勝的話,事情倒是還好說,但是一旦吃了敗仗的話,誰挑頭誰倒黴,這個黑鍋誰就要背。
他來福建上任巡撫之職,雖然想要有所建樹,拿這夥海狼立威,但是這仗要是真打起來的話,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首先就要解決調兵遣將所需的糧餉的問題,否則的話那些武夫們肯定不會聽從他的調遣。
可是他剛剛到任,對於福建各州府目前的財政情況還不是很清楚,到底能不能支持他這次用兵的計劃,他心中還沒有底,單靠福州府或者興化府的財力來支撐這次用兵的話,目前看來,情況不太樂觀。
畢竟南居益去年剛在澎湖一帶和紅毛人大幹了一場,前前後後花掉了不少銀子,現在他如果再馬上就動兵再打一場大仗的話,恐怕就算是福建富庶,也不見得能一下子拿得出這麼多糧餉來滿足他的需要。
另外他今天在這裡,也聽說了這夥海狼並不是好對付的,據這些當地的官員所稱,這夥海狼擁有部衆數千人,戰船百條以上,還有不少小船,海上還有不少漁民也從賊,加之其又有不少大炮,很是難以對付。
褚彩老的實力大家都知道的,此獠上一次據說召集了數千海寇,戰船二三百條之多,浩浩蕩蕩殺奔南日島,卻還是被海狼打的大敗虧輸,落荒而逃,最終還被海狼逼得賠銀數萬兩,可見得想要對付這夥海狼,兵力少了是絕對不成的。
之前幾年前福建方面就曾經兵發南日島,試圖剿滅盤踞在南日島上的鯊魚幫,結果最終卻落得了戰敗的下場,以至於當時不少官員被牽連,丟官的丟官,罷職的罷職,甚至還有人因此被斬。
所以這些官員在朱欽相提出要對付海狼的時候,也都表現的很是謹慎,請朱欽相三思而行。
朱欽相在聽罷了這些福建官員們的意見之後,也不由得開始躊躇了起來,於是只得讓這些官員先行回去,此事回頭慢慢再議。
但是這些當官的哪兒可能會守住口風,沒兩天的工夫,信任福建巡撫朱欽相想要發兵進剿南日島海狼的消息便開始滿天飛,傳遍了整個福州城。
而作爲海狼在陸上的眼線的茂盛源肯定第一時間便得知了這個消息,不敢怠慢連夜便派人從福州出發趕往了南日島,將這個消息稟報給了剛剛從雞籠灣回到南日島的於孝天。
第三百零二章強硬表態
只聽啪的一聲,於孝天聽罷了這個消息之後,頓時一掌拍在了議事堂的大案之上,騰身站了起來,怒道:“這個朱欽相又是什麼東西?老子在這南日島安分守己,他當他的巡撫,我幹我的海賊,老子又沒有招他惹他,他憑什麼要發兵來剿老子?”
被李宜派來送信的手下立即答道:“啓稟大當家,據小的們打探,這次這個朱欽相來到福州赴任,剛到這裡,便召集了福建三司衙門和福州知府陸文衡等人到巡撫衙門議事!
這個朱巡撫據巡撫衙門的人說,很看好前任南居益在澎湖之戰中將紅毛人逐離,所以也想要來福建大展一番拳腳,所以便盯上了咱們!
這個朱巡撫也想要撈得一個平靖海上的功名,於是便試圖起兵來討咱們南日島!只是據傳,他的這個想法並未獲得福州知府陸文衡以及三司衙門當官們的支持,理由是眼下各地府庫空虛,無力支持他動用重兵來討咱們!故此這件事目前只是一個議案,尚未成爲定論!
但是李掌櫃還是讓小的把這件事先帶回來告知大當家,請大當家提前有個準備爲好,以防官府突然偷襲咱們南日島!”
於孝天聽罷之後怒氣未消,憤憤然罵道:“這個混賬!他只爲了撈取功勞,卻不管老子是不是爲禍一方,居然如此武斷便想要發兵來對付老子!難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劉老六聽聞消息也趕了過來,看到於孝天怒氣沖天的樣子,詢問了一下發生了什麼事情,當得知新任福建巡撫居然想要發兵來討他們海狼之後,也頓時氣的不輕,跟着破口大罵了一番,轉而對於孝天說道:
“孝天,看來咱們這麼長時候,一直對陸上官府客氣,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依我看,這次官府能想到這個,並不是因爲咱們禍害沿海,只不過是一些當官的瞧着咱們不順眼,想要用咱們的人頭來跟朝廷邀功罷了!
既然如此,他們不仁,也不能怪咱們不義了,現如今咱們淡水、雞籠兩地都缺人手,光靠花錢招買也不是辦法,倒不如放手幹一場,讓官府見識見識惹毛了咱們的下場!”
於孝天讓報信的人先下去,轉身坐了下來,點頭道:“這件事這幾天來我也在琢磨,只是前期咱們羽翼未豐,我並不想招惹官府,所以才儘量不去襲擾陸上!
現如今不單單是岳丈大人提出用點硬的手段,來加快移民的速度,這次我去淡水寨那邊,方安和鬼臉這兩個傢伙也都有這個想法!
這次新來的巡撫想要拿咱們開刀這件事一旦傳開,估計其他弟兄也會提出這個想法,所以我看是有必要讓官府知道知道咱們的厲害了!
我不犯人,我不容他人犯我!現如今是他姓朱的挑起事端,那麼我也不能就此作罷,岳丈說的不錯,是該讓這姓朱的開開眼的時候了!……”
這些日子一直比較平靜的南日島,隨着新任巡撫朱欽相的到來,再一次被打破,剛剛回到南日島開始經商的商賈們,又一次陷入了惶恐之中,因爲在他們看來,南日島又一次陷入到了一場危機之中。
雖說現在官府還沒有最終確定什麼時候發兵來討,但是朱欽相想要拿海狼開刀的事情,卻已經是傳的沸沸揚揚,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福建官府對海狼用兵,恐怕只是時間問題,這也意味着南日島恐怕又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了。
一旦官府盯上了南日島,那麼再在這裡做買賣恐怕就又不安全了,而且一些商賈已經暗中收到了福建官府給他們遞話,要他們少跟海狼來往,最好不要再在南日島做生意了。
而這個消息的來源,自然而然也是出自巡撫衙門,雖然朱欽相因爲福建下面的官員不支持他現在就發兵討伐南日島,但是卻在如何對待海狼的方面打成了一致的認知,那就是如此讓海狼坐大下去,對於福建乃至朝廷都是一個威脅,所以即便是現在不能馬上對其用兵,也要對其加以限制。
所以官府能拿來對付海狼的手段並不多,他們唯一可做的也就是威脅福建一帶的商賈,少跟海狼打交道,在南日島做買賣,讓海狼從中漁利,從經濟上扼住海狼的脖子。
如此一來,剛剛熱鬧起來的南日島商棧區,便又開始有商賈暗中撤出,使得商棧區的生意開始由盛轉衰。
於孝天也得到了這個消息,更是對這個朱欽相恨得咬牙切齒了起來。
於是六月間海狼的船隊首領們紛紛被召回到了南日島,開始商議起了如何應對這次官府對海狼的舉措。
劉一刀這個時候已經傷愈歸隊,到了三分隊成了第三分船隊的管隊統領,包括這段時間在福寧那邊雙峰島的獨眼龍也被一併召回到了南日島議事,可見得這一次於孝天也真是動了真怒。
當這些手下集齊之後,於孝天立即便將這一次陸上福建巡撫想要對付他們海狼的消息告知了這些手下弟兄們。
衆人其實這些天來,也都聽聞了這個消息,一個個早都氣的要死,當聽罷了於孝天的話之後,脾氣最壞的獨眼龍立即起身罵道:“這姓朱的真他孃的不是玩意兒,咱們沒招沒惹他姓朱的,這老王八憑啥要對付咱們?要不是大當家御下甚嚴,這福州、興化、福寧沿海哪兒能像現在這樣如此太平?可是這些當官的不瞧這個,卻偏偏要來招惹咱們,既然如此,以屬下所見,大當家也沒必要再跟他們客氣,狠勁的收拾一下他們最好!要我說乾脆連海壇島也一併拿下,讓這姓朱的知道知道咱們的厲害!”
對於獨眼龍的這番叫囂,其餘的馬梟、劉一刀、胡成、羅賢彬等人也都連連點頭稱是,總而言之,這一次朱欽相的想法,算是徹底把這幫海狼給惹毛了,就連一直比較溫和的理事堂的傢伙們這一次也覺得有必要敲打敲打官府。
於孝天點點頭道:“看來諸位這次的想法跟我不謀而合了!確實如此,我們海狼歷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現如今官府想要對付咱們,咱們自然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正好眼下咱們淡水、雞籠那邊缺人缺物,倒也不妨用點手段,讓官府見識見識了!從即日起,我准許你們開始沿岸尋找一些目標下手!
這些目標主要選定沿海一帶二十里以內的一些達官貴人的宅院、富戶以及一些有錢人的莊子,但是不得濫殺無辜,攻破他們的莊寨之後,要少殺慎殺!
我們眼下不但要人,還要想辦法多搞一些牛馬驢騾,這些東西一併要運回來,至於海壇島,暫時我們不必去取,眼下我們只是要敲山震虎,不是要逼得官府非要和我們決裂,如果我們取了海壇島的話,恐怕影響太大,即便是福建官府答應,恐怕當今朝廷也不會答應,我們尚不足以應付大批官軍來剿!
所以爾等做事必須要有度才行,我們以取財和取人爲要,不要輕易濫殺無辜,對於沿海的漁村,除了有限的幾個漁霸之外,其餘的都不許擅動!你們務必要記住這點!”
衆人聽罷之後,立即紛紛起身應命,接下來於孝天將三個分船隊的任務區進行了一番劃分,他直轄的第一分船隊主要在興化府和福州府沿海一帶活動,第二分船隊則主要在閩江口以北以及福寧州沿海一帶活動,而第三分船隊則負責在泉州一帶活動。
另外戰兵營也抽調三百人蔘與這次行動,每個船隊配屬兩個分隊一百人的戰兵配合船隊上陸之後,攻堅的行動。
另外各船隊在動手之前,要先尋找合適的目標,選定可供他們下手的目標之後,有目的的行動,既要聲勢浩大,又不能禍及面太廣,目標主要鎖定在了一些沿海一帶的大戶人家以及權貴的莊園。
六月底的時候,海狼終於開始動手了,南從泉州一帶,北至浙江溫州府境內,沿海一帶突然間爆發了密集的海盜襲擾岸上的事件,數量之多,時間之短,幾乎讓福建沿海州府縣城措手不及。
僅僅是半個月左右的工夫,便發生了數十起海盜襲擾岸上村寨的事件,幾十家大戶人家以及權貴的家被海盜攻破,家財幾乎被洗劫一空,包括他們所在的村寨村民也遭了秧,如果統計下來,有兩千餘名村民,在這一輪海盜襲岸的過程中,被海盜所擄,裹挾入海不知去向。
各地告急的奏報如同雪片一般的飛向了府城和福州府的巡撫衙門,請府城和巡撫衙門趕緊想辦法定奪。
如此猛烈的海盜襲岸事件,在這兩年來,在福建沿海特別是泉州以北的沿岸地區已經極少發生了,就算是有海賊襲擾陸上,也都是一些小股海賊所爲,影響並不是很大,可是像這樣如此猛烈的襲擾陸上的情況,幾乎讓整個福建沿海的州府官員都有些措手不及。
而且做出這些事情的所有消息,都指向了南日島的海狼,登陸的這些海賊手段很是凜冽,他們組織嚴密,行動迅速,往往選擇下午時分靠岸動手,入夜之前便攻破村寨,連夜將村寨洗劫一空,他們不但要人,而且不放過任何東西,包括村寨之中的騾馬牛羊等物,全部洗劫一空,天亮之前便歸於船上,楊帆而去。
往往當地的官府得知消息,派出兵馬前去出事地點的時候,看到的都是一座空空如也的村子,別說海賊了,就算是當地的村民,也一個都找不到,最多也就是能找到幾具因爲抵抗而被殺的村民鄉勇的屍體罷了。
對於海狼如此猛烈的襲擾陸上,各州府縣的官吏們都大驚失色,紛紛向巡撫衙門告急,請巡撫衙門趕緊派兵進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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