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孝天聽到這裡,微微點點頭,東江軍和山東兵素來不和,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現如今東江軍舊部和那些遼東漢人難民逃到登萊,當然不會被當地人所待見。
孫元化想要倚重這些東江軍舊部,其實本質上是不錯的,可是卻沒有考慮到雙方的矛盾已經積累日深,基本上很難調和,就算是東江軍舊部在他麾下想要做點事情,恐怕也不會爲那些山東兵以及當地人士所容。
這也就爲今後吳橋兵變埋下了巨大的隱患,根本原因還是在於山東當地的軍民,對那些東江軍舊部太過敵視導致的矛盾激化所致。
於是他輕咳了一下,喝了口冰鎮酸梅湯,潤了潤喉嚨,在這個時代,夏天居然能喝到如此清涼可口的飲品,實在是難得的享受,於孝天絕不是迂腐之人,該享受的他絕對不會錯過,過苦行僧的日子,對他來說並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現如今他已經算是相當勤勉了,日日不斷天天早晨早起習武,日夜還要處理大批各種事務,要是連一點享受都沒有的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下去。
“這孫元化孫大人這麼做,恐怕是一招臭棋呀!雖然表面上來看,他收攏東江軍舊部爲之所用,似乎並沒有什麼錯,可是這麼做恐怕是遲早要釀出大患!
東江軍舊部以及那些從遼東逃回來的難民,和當地山東軍民不和,更加上他們新到當地,人生地不熟,更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山東本地的人絕不會讓出土地,給他們耕作。
孫大人就算是想要養活他們,恐怕也是力有不逮,如此多的東江軍舊部,加上那些遼東難民,集中在登萊等地這麼逼仄的區域之內,整日裡和那些山東本地軍民朝夕相處,恐怕並非明智之舉!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恐怕登萊一帶,遲早要因爲這件事,釀出大亂!這也是我讓你安排人手過去那邊,盯住那邊局勢的原因。
一旦那邊要是出了大亂的話,對咱們來說,何曾不是一個機會?故此我這才讓你私下裡暗中做這些事情!”
於孝天嘆息了一聲之後,對林易陽說道。
林易陽聽罷之後心中有是一動,自從他跟着於孝天這些年來,已經早被於孝天一些未卜先知的表現雷的外焦裡嫩了!現在可以說早已已經被於孝天這些超級準確的“預感”搞得有些麻木了。
早先時候,於孝天曾經多次預料到很多大事,比如說他曾經預料到熊文燦將會到福建就任巡撫之職,另外他更是在天啓七年的時候,預料到當時的天啓帝命不久矣,這幾年來,他接連預料到山陝大亂,建奴入關等一件件大事。
林易陽對於孝天這麼準的預料,實在是被搞得一驚一乍,幾乎快得神經病了,而且於孝天似乎總是能把握住這些機會,從中撈取好處,力排衆議接受招撫,不斷的調整策略,一步步的在福建站穩腳跟,並且賺的盆滿鉢滿。
這一次於孝天莫名其妙的突然間年前安排他派出一批精幹情報人員北上到登萊等地潛伏下來,雖然林易陽不清楚於孝天這麼做的原因,但是因爲於孝天很少做無的放矢的舉動,所以隱隱之間,林易陽已經判斷,肯定是於孝天又察覺到了什麼事情。
這件事肯定和登萊有關,而且肯定不會是小事,在今天之前,他還不太清楚於孝天可能預料到了什麼事情,但是聽過剛纔於孝天這番話之後,林易陽敏銳的感覺到,於孝天可能判斷出,登萊可能會發生大亂。
他作爲於孝天的心腹,現如今對於孝天可謂是忠心耿耿,雖然他不清楚於孝天今後可能會走到什麼地步,但是他也早就知道,於孝天的野心之大,絕不會只盤踞臺灣島就知足,下一步於孝天早已有心,要在未來參與到逐鹿中原之中。
一想到這一點,林易陽就覺得興奮的睡不着覺,他以前只是一個落魄書生,可以說是仕途盡喪,前途一片暗淡,對於自己的未來,可以說是早已心死,如果不是不甘心就這麼泯沒在人世間的話,他恐怕早就有自我了斷的心思了。
但是自從他選擇投靠了於孝天之後,卻重新恢復了對未來的期望,他在於孝天身上發現了太多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自始至終都看不清於孝天這個人,但是卻總能感受到,跟着於孝天,將會成爲他人生之中,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於孝天在早些年尚未接受招撫之前,就已經私下裡透露出了一片雄心壯志,眼下僅僅福建這麼小的格局,對於孝天來說,實在是不夠看的。
想他於孝天能從一個小小的海賊頭子,這些年來逐步帶着手下弟兄,打拼成爲了威震一方的龐大勢力,這其中所付出的努力,他親眼所見,於孝天所表現出的能力,更是讓他爲之側目。
所以他現在早已死了那條重歸大明仕途的心思,雖然這兩年來,熊文燦多次給他提過,要找機會恢復他舉人的身份,給他謀一個官職,可是都被林易陽婉言謝絕,他就想留在於孝天身邊,跟着於孝天好好看看,於孝天到底能不能有朝一日問鼎天下。
假如於孝天有朝一日果真問鼎天下的話,那麼他林易陽便是最早從龍之人,而且在新朝之中,絕對會身居要位,只要他一心一意跟着於孝天,想必於孝天有朝一日登臨天下的時候,也不會虧待於他。
林易陽自問,自己乃是一個文臣,文臣和武將不同,往往開國武將沒多少人能落得好下場,宋朝有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大明有朱元璋火燒慶功樓,歷朝開國大將,真正能功成名就得到善終之人並不算多。
但是文臣卻不同,一旦於孝天有朝一日果真能登臨天下的話,那麼他肯定需要文臣爲他治理天下,絕不會輕易對他們文官下狠手,只要他不犯錯,好好跟着於孝天干下去,那麼內閣大學士不見得就不是他的。
就算是有朝一日於孝天做不到問鼎天下這一步,但是他目前經營的格局,卻可保他進可攻退可守,最不濟也可以退守臺灣島,割地稱王沒有一點問題,所以他就算是看不到於孝天問鼎天下的那一天,以後跟着於孝天大不了退守臺灣島,起碼照樣還是一個重臣沒得跑。
他今天從於孝天的話之中,除了聽出來於孝天弄不好預測到了登萊之地可能會發生大亂,那麼他之前所安排的那些事情的目的也就立即明確了下來。
於孝天肯定是想要趁着這次登萊大亂之際,想要正式邁出逐鹿中原的第一步,這第一步恐怕就是要把手伸到山東那邊去,在登萊一帶佔據一個橋頭堡,爲他以後北上打下基礎。
想到這一點,林易陽不由自主的便開始極度興奮了起來,不自覺的開始搓手,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狂熱的神色,看着於孝天不由問道:“主公是否又猜到了什麼大事要發生了?這登萊之地是否以後果真要發生大變?”
於孝天干咳一聲道:“我只是胡亂猜測罷了!做不得數的!你也不要太過認真,只是咱們做事,最好還是未雨綢繆比較好!登萊之地不亂則已,但是萬一要是亂起來的話,咱們如果沒有提前準備,到時候恐怕臨時抱佛腳,就已經晚矣!
現如今福建這邊咱們可以說已經徹底站穩了腳跟,就算不能說是穩如泰山,但是誰若想扳倒我的話,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現如今你大改也看出來了,我早年說過,大明已經呈現出了末世景象,當時你們這幫人大多不以爲然,但是現在再看一下,北方的亂局已現,這大明可以說已經徹底進入到了風雨搖曳之中。
雖然當今聖上比之以往的聖上都要勤勉百倍,可是我卻認爲,恐怕僅憑他一己之力,卻已是無力迴天了!
你看,現如今大明北方災荒連連,關外又有建奴對大明虎視眈眈,遼東戰事屢戰屢敗,讓人看不到一點勝算。
現如今山陝河南又出現了大批流民軍,剿不勝剿,朝廷一年就那麼點歲入,早已是入不敷出,否則的話也不至於年年加派。
而朝廷如此加派加賦,去年還增加了遼餉,今年估計還要新增一部分,今後弄不好還要加派練餉,剿餉,這麼多加派下去,老百姓如何爲生?長江之南倒是還好一些,畢竟還算是風調雨順,可是江北諸省卻災荒不斷。
如此加派下去,可謂是成爲了死結,越是加派,流民越多,流民越多,亂軍越多,亂軍越多,用兵越多,用兵越多,朝廷就越沒錢,不得已之下,就越要加派,如此循環下去,大明遲早要被這些目前看來,還未成大器的流民軍所亡!
所以我可以斷定,大明時至今日,恐怕已經徹底積重難返,亡國只是時間的問題。
我也不瞞你,如此大勢之前,我等到底該如何做?是如此坐視大明就此完蛋,卻不做任何事情,還是激流勇進,趁機做一番大事,就在你我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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